秦明月懵了。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相识的。
可叫他此时离开,他却不能放心。这个叫宁景的看起来犹如地狱恶魔,功法狠辣,杀气四溢,黑暗至极。
阮宁乃将军后人,光明正大,万一栽在此人手中怎么办?
谢九玄见阮宁处处护着秦明月,心中戾气轰然炸裂,杀意再也抑制不住,脑子里叫嚣着杀了他!
血液急剧流动,经脉中内力咆哮翻涌,头疼欲裂,眼前几乎一片血红。
只有阮宁是白的。
身体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杀招流水般泻出,杀人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说:杀了他。
“砰——”
阮宁接了谢九玄一掌后飞速翻身后退,连退数步方止。
她盯着谢九玄,额头汗水打湿了鬓发,胸口起伏不定。
突然,她瞳孔皱缩:“宁景!”
谢九玄笑了笑,乌黑的剑长啸一声,引得空气战栗不止,直冲秦明月而去!
阮宁没料到他都疯了,还跟自己使诈,佯装出掌,引得自己后方出现破绽。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秦明月!
她心紧了紧,立即飞出软剑去截。
谢九玄武功巅峰时尚且棋差一招,更不用说如今病了。
阮宁剑速比他快了许多。
秦明月浑身僵硬,差点以为自己要埋尸此处。
“快滚!”阮宁冷喝。软剑截住长剑,擦出刺耳的声音,火光四射。
秦明月苦笑一声,看出自己给阮宁拖了后腿,心沉了沉,立即翻身向岸边掠去。
阮宁轻轻松了口气,谢九玄真的疯起来着实棘手,秦明月逃走她便不会束手束脚。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谢九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缥缈数步,非要杀了秦明月不可。
阮宁脸色冷了冷,追了上去。
她却不知,自己越是阻拦,谢九玄心中杀意便越重。
秦明月打不过谢九玄,跑起来却是很快,落到岸上,几个纵身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阮宁不能让如今的谢九玄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万一他觉得这些人碍眼,一挥手要杀人就糟。
“宁景。”她截住谢九玄,将他往人少的地方引。
谢九玄却静静站着不动了。
浑身气息极冷,杀气一丝都没有收敛。
她心里一颤,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危险。
阮宁一向相信直觉,尤其是生死关头练出来的直觉。
她立即出手封了谢九玄穴位,将人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今日这事,不知道秦明月哪处挑动了谢九玄的神经,致使他出手杀人。
追根究底,是他不对。
但她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尤其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阮宁想了想,道:“谢九玄。”
谢九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一动,静静盯着她,眼中杀意很重。
“那人,”她一提起这个,谢九玄浑身更冷,她张了张口,解释了句,“那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不会对你有威胁,你出手杀——”话说到一半,她脑子里不知掠过了什么,一缕思绪飞快,好像想到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觉得自己也有些不解。
那一丝快得抓不住的念头好像就在眼前,却隔了一层迷雾,仿佛触手就能破开,她却突然有些退缩。
心里没来由地一颤,嘴边的话自动转了个弯:“罢了,我跟一个疯子说什么,走吧,船还在等——唔——”
水面洒下淡淡金光,两只鸳鸯交颈相缠,涟漪一圈一圈荡开,船上歌声飘散,牧鱼人踏着夕阳回家。
芦苇随风摇曳,间或扑凌凌惊起几只野鸭,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阮宁闻到河水的味道,炊烟的味道,食物的味道……
更多的,是一股清冷而又带着甘苦的雪松香气。
她的思绪好像随着渔人的歌声飘远了,魂魄好像离了身躯,在芦苇上空俯视,冷静地望着地上的人。
箍着她的手臂坚硬似铁,洒在脸上的呼吸激起一片战栗,后颈一阵瑟缩。
夕阳余光贴在在脸上,温温热热,却不及嘴唇上的温度来得烫热。
她眼睛睁大,脑子里轰然炸响。
谢九玄脑子一阵一阵抽疼。
从方才起,他整个人便混混沌沌,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蛊惑他。
他盯着阮宁,纵使非常想要杀人,却克制着自己,这个人不可以。
杀谁都行,她不行。
可越是压制,他头越疼,眼前天地晃动,山川震荡,他像是踏在呼啸的海浪之上,漂浮不定,无所凭依。
眼前人有一双清冷透彻的眼睛。心里的贪欲蛊惑他要据为己有。
很想,想得心在发疼。
让这双眼睛里只有自己,光是想一想,他便忍不住愉悦。
几乎没有犹豫,他便纵容了心底那丝贪欲。
她的脸是温热的,嘴唇柔软,一股清淡香气袭来,他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味道。
桂花?不是,桂花太浓。也不是芍药。
他垂眸看着阮宁眼睛,清晰地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愉悦自嘴角蔓延至眼角眉梢,他手臂收紧,忍不住一再停留。
一丝细碎得可以忽略的疼从嘴角处传来,他蹙了蹙眉,回想了下,方才鬼使神差,不知怎么亲了下来,好像失了力气,嘴唇砸到了牙齿。
没等他继续想明白,阮宁从震惊中回神,狠狠给了他一掌。
“砰”地一声,直接将谢九玄击飞出去。
她雪白的脸因生气而染上薄红,一贯清冷的眼睛荡漾着一层水光,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她指着倒在芦苇丛中的谢九玄,手指有些哆嗦:“谢九玄,你疯了。”她喃喃了两句,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疯子。”
谢九玄轻笑出声,愉悦至极,眉眼绽放,犹如最灿烂的花开。
他咳嗽不止,嘴角血渍渗出,胸膛因笑声而震颤。
“我知道了。”他薄唇勾起,瞳孔漆黑,晶莹剔透,脸色红润起来,夕阳给他脸上洒了一层金光。
“我知道了。”他低喃着。
阮宁走近,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心中好似岩浆流动,能将人烧成灰烬。
谢九玄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阮宁,静静看着。
阮宁面无表情又给了他一掌,随即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谢九玄晃晃悠悠起身,跟在她身后回去。
他眼睛里浮动着细碎波光,眼底情绪浓得化不开,一只晚归的鸟雀扑闪着翅膀改变轨迹,绕开了谢九玄。
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黑暗气息令人不安。
阮宁浑身笼罩着寒意,她脚步停下,“你走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坐标西安,最高温度37,后悔出门orz
第81章 081
081
阮宁心里一团乱麻。她浑身僵硬, 木偶一般走着。
嘴唇仿佛被热水烫了,滚烫发麻的感觉挥之不去,她麻木地转移视线, 方才那一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应该将谢九玄狠狠打一顿,她想着,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心跳如擂鼓, 令她少见地心烦。
“阮宁,”谢九玄突然回头, 狭长的眸子盛满愉悦,“你在原地踏步么?”
阮宁深吸口气, 眉头拧了起来:“谢九玄,你该庆幸自己病了。今日之事,若是换个正常人, 我定让他在河里泡上三天三夜。”她说得咬牙切齿。
谢九玄眼睛眯了起来, 身上气息发冷, 幽幽道:“那未免太轻了些, 我会将他的皮扒了,将肉一寸寸剁碎了, 扔河里喂鱼。”
太阳落山, 一阵凉风吹来,没来由地发冷。
阮宁皱眉:“这次我就当你疯得不轻,没有下一次。”
码头已经到了,梁茹儿在船上向他们招手。
“等你病好了我就离开。”她乱糟糟扔下这句话, 堵住了谢九玄未出口的话语。
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守初心,切断心里不切实际的东西,免得重蹈覆辙。
谢九玄立在岸边,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浮光跃金,眼底却不满起来,仿佛孩童想要一样东西,要不到便不肯走。
他低声笑了笑。
阮宁浑身气息发冷。但是好歹,刚才这番打岔,那股不知所措的慌乱消失无踪,她找回了理智,重新镇定下来。
谢九玄眸子里情绪莫名,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梁茹儿扑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她靠近阮宁:“宁宁,秦公子——”
谢九玄阴森森看了她一眼,梁茹儿打了个哆嗦,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阮宁拍拍她的肩膀:“启程吧。他事情办完,离开了。”
梁茹儿紧张地点了点头:“哦。”
她以为阮宁会像之前一样跟宁景进屋,结果阮宁让宁景进去,自己将房门一关,守在门口。
宁景阴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是何意?”
阮宁面无表情:“我在外面守着,你老实待着,晚膳自会叫你。”
她此时不想跟谢九玄待在一起。
里面没有声音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老实下来,还是另有所图。
阮宁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当真是“守着”。
“宁宁。”梁茹儿凑到她耳边悄悄说话,“这个宁景,他是不是偷偷仰慕你啊?”
“哐当——”阮宁没控制好,一把掰断了座椅,椅子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晃晃悠悠摇着。
梁茹儿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眼睛却闪出光芒:“宁宁!”
她刚要说什么,房门被一道煞气掀开,宁景那家伙负手立在门边,狭长的眸子情绪莫名,看着她们两个:“这种事情,也值得偷偷说。”
他的目光只在梁茹儿身上扫过,随即便停在阮宁脸上不动了。
一副阴郁的样子,衬着苍白的脸色,怪吓人。
梁茹儿傻眼了。
一天连续出这么多状况,阮宁已经麻木,她相当冷静:直接动手准备关门。
谢九玄伸手挡住,戏谑:“这蠢丫头难得聪明一回。”
说完,他趁阮宁不备将人拉了进去。
“砰——”
门阖上了,梁茹儿反应过来,使劲拍门:“宁宁!宁景!你想做什么!”
阮宁额头青筋直跳,全部注意力放在谢九玄的眼睛上,手掌刚一翻,就被谢九玄握住。她脸色冷下来。
“只是想起有件事忘了说。”谢九玄将她手腕捉住,“说完就放开。”
阮宁倒也不怕他,若是打起来,谢九玄打不过她。
她只是不喜欢被人控制,闻言,道:“好,手松开,好好说话。”
谢九玄看见她眼睛里的排斥,松开了手。
阮宁说话算话,站着没动。
谢九玄叹了口气:“外面那个蠢货说的是真的。”
阮宁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知是今日受刺激太多还是怎么,她脸上一派平静。
“所以?”她淡淡地反问。
谢九玄:“所以你是否有一些喜欢我?”
“没有。”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阮宁便斩钉截铁地开口。说完她自己心里颤了颤,有些不好的预感。
答得太快,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果然,谢九玄盯着她的眼睛,神色令人不安。
就在阮宁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很难招架的话来,她心底瞬间准备了好几条退路反驳的时候,谢九玄却退后一步,有些失望似的:“我知道了。”
阮宁松了口气,心底却有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比她全副武装,结果对方举手投降,这让她蹙了蹙眉。
梁茹儿锲而不舍,终于找人将门打开,她冲进来,看见这两人离了两步远,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气喘吁吁僵住了。
“宁宁?”
阮宁第一次产生了类似心虚的情绪。
她方才依稀记得要跟梁茹儿说句什么,结果跟谢九玄交锋太费心神,不知怎么将她抛到了脑后。
“你怎么不回我一声啊,我以为这个坏蛋——”
谢九玄看过来的眼神成功阻止了梁茹儿的脏话。
她喘着气,觉得奇怪极了,眼睛在阮宁和宁景身上扫来扫去。
阮宁牵着她,将人带了出来,关上门。
“没事,你只记着他打不过我就行。我不会有事。”
梁茹儿:“我这不是怕么。”她挠了挠头。
“说真的,宁宁,你跟他——”她如今有心上人,想起来就开心,几日不见就会想念,若是有女子跟心上人说话,她心里就生气。
宁景今日行为,处处透着对秦明月的排斥杀意,他盯着秦明月腰间看的那个目光,她瞧得明明白白。
这家伙铁定是觊觎宁宁美色了。
“不要瞎想。”阮宁皱了皱眉。
“你要提防着点。”梁茹儿提醒,“那家伙阴险得很。”竟然连她这个姑娘都不让接近阮宁,想着法儿赶她,这是多么可怕的占有欲!
她还以为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人,气死她了!
谢九玄抱臂斜倚在门里面,梁茹儿嘀嘀咕咕自以为隐秘的话,一字不漏传进他耳朵。
他垂着眼睑,整个人笼在阴影之中。
苍白的脸上带着漠视苍穹的平静。
*
船到了临安,梁大人早早收到消息,安排人在码头接他们。
梁茹儿一眼瞧见她哥,挥手大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