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只想做咸鱼(穿书)——甜心菜
时间:2020-07-05 09:02:12

  虽然家具少,屋子里却一点寒酸的感觉都没有。
  清风透过窗棂吹了进来,拂起了红漆柱子旁的白色纱帐,沈楚楚轻手轻脚的走近内室,在夜明珠的照明下,她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上的男子。
  他的头发不似以往绾在玉冠之中,只是随意的披散开来,一袭墨发散落在玉枕上,衬的他原本就苍白的面庞越发的虚弱无力。
  姬六将军走到榻边,伸手将姬钰垂落在外的手臂放回锦褥中,而后将被角细细的掖好。
  “从那日之后,他便一直躺在榻上?”沈楚楚的声音犹如羽毛从空中坠落,若是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
  姬六将军微微颔首:“八弟身子骨便孱弱,原本发烧算是常事,可这一次回来之后,他便烧的昏迷起来,已然好几日了。”
  “不管我想尽办法,八弟都不肯喝药,我好不容易动用蛮力将汤药喂下去,不出片刻,他绝对要将汤药再吐出来。”
  说到这里,姬六将军有些无奈,能想的法子他都想了,若非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冒险将她劫来。
  “你能将汤药拿来吗?”
  沈楚楚看着榻上呼吸微弱的武安将军,眼眶便忍不住泛红:“我想试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即便武安将军救过她几次,但她一向不是个泪点低的人。
  他虽然虚弱至极,却也还没死,她有什么好哭的?
  可她就感觉到喉间哽塞,像是卡了鱼刺似的难受。
  姬六将军一愣,他注意到,她没有用自称,她说‘我想试试’。
  “好,我这就让人拿来汤药。”他急匆匆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姬六将军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沈楚楚和姬钰两人。
  她拉了一把圆凳,坐在了床榻旁,手臂撑着下颌,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
  其实他不算是个好人,她很清楚。
  若是她没有猜错,在斋宴上,她去侧殿换衣裳时,那个从身后捂住她眼睛的男人,应该就是他。
  之前她只是怀疑,但上一次在马球场的宫厕外,他捂住她的嘴,那感觉简直跟斋宴上那次的感觉一模一样。
  冰冷没有温度的手掌,不易察觉的汤药味,低低的轻笑声……
  和皖嫔偷欢的男人,大概就是姬七将军了,武安将军动手,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
  皖嫔怀的是姬七将军的孩子,所以姬家的三位将军,其实早在两个多月前便已经偷偷的回到了京城。
  回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为了筹备造反之事。
  本身没有圣旨私自回京,捅出去就是死罪,原本这事也没人发觉,可偏偏姬七将军胆大包天,与后宫嫔妃有私不说,还令那嫔妃怀了身孕。
  从皖嫔存了私心,留下孩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无葬身。
  而她则是因为在御花园中撞见了姬七将军与皖嫔的私情,所以一并受到了牵连。
  武安将军那时候,是真的要杀了她。
  她也不清楚他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不管怎么说,他在最后停住了手。
  说不膈应是假的,她又没有受虐倾向,被人如此对待,她怎么可能还像往日一般,与他毫无隔阂?
  她猜到他可能认识原主,而他对她的那些爱慕和心悦,其实说白了都是对原主的,跟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所以面对他的一次次相救,一次次付出,她没有沉沦,有的只是清醒。
  往日她总在刻意的躲避他,也在刻意的躲避着自己的内心。
  她不清楚每次看到他笑时的心跳加速,是原主残留下的感情,还是她自己的感情。
  就这一次,她想看清楚自己的心。
  姬六将军疾步小跑进来,手中端着两碗汤药:“药来了!”
  沈楚楚侧过头,抬手覆在了姬钰的额头上,滚烫的吓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她起身坐在床榻上,一只手臂从他的后颈伸了进去,另一手扶住他的身子,缓缓的将他抬起一些,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前。
  姬七将军识趣的将药碗递到了她的手中,沈楚楚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另一只药碗,不解道:“为什么准备两碗?”
  “哦,我怕他吐出来,所以多准备一碗,以防万一。”他挠了挠头,如实答道。
  沈楚楚也没多说什么,原本她还有点怀疑姬六将军说话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倒是没有撒谎。
  武安将军倚靠在她身前,她一只手端着碗,不方便喂他,只好将右手环过他的身子,半搂着他拿起汤匙。
  她舀了一口汤,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两下,反复几次之后,她将汤匙放在唇边碰了一下,试了试汤药的温度。
  见汤药的温度适宜,她才小心翼翼的执着汤匙,朝着他泛白的薄唇上递了过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嘴边的异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牙关紧闭,筑起了刀枪不入的城墙铁壁。
  沈楚楚将汤匙往他嘴里塞了两下,怎么都塞不进去。
  几次失败后,她实在想试一下用喂司马致吃饭的方式,喂他喝下药去,但姬六将军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只好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姬六将军见她几次都喂不进去,不由得大感失望:“若不然,还是让我来吧。”
  沈楚楚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消沉,倔劲一下就上来了,她摇了摇头,垂下头对着武安将军说道:“你不乖乖喝药,我往后再也不来看你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如蚌般紧闭的齿关,竟奇迹般的松开了。
  姬六将军激动的小腿肚子直打颤,他眼眶不自知的红了一圈:“太好了,太好了!”
  沈楚楚看着那微微张启的薄唇,突然感觉有些心酸,胸腔里头像是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她稳住手臂,一勺又一勺的将碗里的汤药喂了进去,他十分配合的吞咽着苦涩的汤药,没过多大会儿,那药水便被他如数都喝了下去。
  姬六将军将药碗拿了出去,他快走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谢谢你。”
  沈楚楚微微一愣,待她反应过来,姬六将军已经走了出去。
  她知道姬六将军是怕武安将军将汤药吐出来,所以想让她再多陪他一会儿,跟他说说话。
  喂过药后,她便扶着他躺了回去,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那块玉枕,玉枕往一旁偏了偏,露出了藏在玉枕底下的物什。
  沈楚楚呆滞的看着玉枕下的两块绢帕,心中流淌过一丝丝难以忽视的酸涩。
  那两块绢帕,是她的。
  一块绢帕上沾染着淡淡的血迹,是她在马球场给他包扎手指时所用的绢帕。
  另一块绢帕是她绣给司马致的锦囊,原本她想绣只鸳鸯,但那是她第一次绣帕子,一时间没掌握好,一不小心便绣成了一只健硕的大公鸡。
  原来那一晚上,和姬六将军一起夜闯永和宫的,是武安将军。
  她本来以为拿走绢帕的是姬六将军,到现在她才知晓,是他拿了这绢帕。
  他到底有多喜欢原主,才会爱的这么卑微?
  沈楚楚死死的咬住下唇,不动声色的将玉枕摆放好,扶着他躺了回去。
  “你叫姬钰对不对?”她的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钰是珍宝之意,给你起这名字的人,一定很爱你。”
  “我知道你能听见的。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怪你,只要你醒过来,那些往事便一笔勾销。”
  沈楚楚轻轻的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像是想给他传递一丝温暖和力量,她低声的喃呢着:“如果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寂静的空气中,偶尔可以听到窗外一两声春蝉的蝉鸣声,榻上的人儿睫毛轻颤两下,手掌微微用力,攥紧了她的小手。
  “因为……”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颤音:“没有你。”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活着却没有你。
  沈楚楚怔了怔,没有听清楚他的后一句话。
  她没有再去追问,那心中高高提起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去。
  他终于醒了,听姬六将军的意思,她还以为他不想活了。
  “将军可有哪里不适?”她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准备抽开手掌,去喊来姬六将军。
  姬钰垂下眸子,死死的攥住她的小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别走……”
  他的声音虚弱至极,呼吸微弱的微不可闻。
  这给沈楚楚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只要她甩开他的手臂,他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再也见不到天日。
  沈楚楚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姬六将军很担心你,你醒过来了,总该知会他一声……”
  她的话还未说完,窗外便响起了错乱急促的脚步声,姬六将军像是破锣的粗嗓门从不远处传来:“皇上,您怎么来了?武安将军卧病在床,现在怕是接见不了您。”
 
 
第83章 八十三条咸鱼
  姬六将军自然是阻拦不住司马致的, 这一句话只是为了给沈楚楚通风报信,让她在司马致进屋之前躲藏起来。
  沈楚楚听见姬六将军的话,呆滞了一瞬, 她怔怔的看着姬钰煞白无力的脸庞, 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司马致发现。
  她被误会是小, 若是司马致知道她是被姬六将军绑架来的, 指不定会直接借此给姬家定罪。
  沈楚楚不在乎姬家会被如何, 她只怕姬钰会因此受到牵连。
  如今姬钰卧病在床, 才刚刚醒来, 怎么能承受得住姬家再出事。
  这种古代的封建社会, 都是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姬家完蛋了, 姬钰也会跟着遭殃。
  她知道姬家一直想造反,也知道最近司马致在忙些什么。
  不管往后怎样,就这一刻, 她不希望姬钰因为自己而出事。
  沈楚楚的眸光,朝着四周环绕一圈, 内室中除了这张床榻,便只有一个衣柜能藏人。
  她握紧了姬钰的手掌,葱白纤细的手指轻拍两下他的掌背,嗓音刻意压低之后, 还是能听出七分的温柔:“别怕。”
  姬钰低垂下的眸子, 蓦地抬起, 他的眸光中荡起一层无痕的波澜,泛白的薄唇轻颤着, 喉间宛如哽了一根鱼刺。
  她说,别怕。
  很多年前,他也曾经听她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没能按照夫子的教诲,在三日内将《楚辞》倒背如流,是以夫子将他锁在了屋子里,罚他三日不许吃饭喝水。
  白日倒也还好些,到了夜里,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窗户都被夫子用木板钉上了,连月光都洒不进屋里来。
  他陷入黑暗和饥饿之中,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像是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渊崖里,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第二天他羸弱的身体撑不住开始发烧,但夫子没有来看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全身都被烈火焚烧着,煎熬与痛苦令他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强撑着爬起了身子,将桌子上摆放的一只茶杯狠狠的摔落在了地上。
  茶杯四分五裂,他捡起其中一只碎片,嘴角挂着释然的笑容,将那锋利的碎瓷片,抵在了手腕上。
  就在他用力的一刹那,他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一个稚嫩的童声随之传来:“你好,我叫楚楚,我住在你家隔壁。”
  听见那奶声奶气的童音,他拿着碎瓷片的手指颤了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在这里被关了好几年,每每只有夫子来教他习文习武时,才会将院子门上的锁打开。
  她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的结巴道:“我听娘说隔壁住着个哥哥,就想来找哥哥玩……我爬狗洞进来的。”
  听她说起狗洞,他才想起自己习武时,似乎是在后院里见过一个洞,不过那个洞被夫子用瓮坛子给堵上了,他也一直没在意过。
  自打他有记忆起,便没跟夫子以外的人说过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谈,身上又没有力气支撑他说话,索性他便直接闭上了嘴,安静的等待她识趣的离去。
  事实上,她并没有因为他不理她,就扫兴而归,她像是一个话痨,用着一口奶音向他碎碎念着。
  她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娘因为她偷吃了供佛的糕点,狠狠揍了她一顿。
  她爹昨个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兔。她娘想让她爹把兔子卖了换钱,但她爹非要炖了兔子给她补身体,两人争吵了一顿,最后他们发现那只野兔怀孕了,于是他们把野兔养了起来。
  她说了很多很多,他从来没见过这般聒噪的人,但不知为何,他听着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却觉得十分安心。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他才惊觉,时间竟然还可以过得这么快。
  她说她娘喊她吃饭了,她还说她明天会继续来找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熬不到明日了,但也不知道为何,每每到他感觉自己要坠入地狱时,耳边都会想起她的话。
  她还要来看他,若是他死了,她那些碎碎念,就没有人听了。
  就这样,他又在痛苦中辗转反侧了一夜,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翌日一早,她便如约而至,她好奇的摸着那扇被锁住的门:“哥哥为什么被锁在屋子里,没人给哥哥做饭吃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勉强的勾起了嘴角:“我是个坏人,所以要被锁起来,没有饭吃。”
  他实在太痛苦了,他知道夫子在外头是如何诋毁他的,所以他想用这种方法,逼她离开。
  只要她离开了,他就能安心的上路了,再也不用受这种无休无尽的折磨了。
  果不其然,她似乎是被吓到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院子外头安静了下来,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他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分辨着外面的声响,可除了犬吠和鸡鸣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他又重新拾起了那茶杯的碎瓷片。
  “哥哥,你能看到这根管子吗?”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怔怔的抬起头,他被饿得眼睛有些花了,半晌才看清楚那根从窗户缝里戳进来的芦苇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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