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叔原本是带着笑意的声音,顿时迟疑了一下,“小姐,您怎么了?是在哭吗?”
温朵换上凶巴巴的语气,“你听错了!我怎么会哭?!”
她挂了电话,从一边的小路往学校外边走,校门口有门卫,不过管的并不严,只是简短的询问了几句,就放她出去了。
校门口只停着两辆黑色的车子,温朵见状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两辆,不然在门卫的目光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明管家站在路边,一身正装看上去不苟言笑,可是在看到温朵的时候,那张脸上溢出来的笑,都快盛不下了。
“哎呦,小姐,家里人的在等着你回去呢。”没等温朵走近,他就急着上前,平时佣人和司机们眼中不苟言笑的明管家,此时却像一个盼着自己儿女归家的老母亲那般,颤颤巍巍,泪眼婆娑。
温朵穿着校服走过来,“明叔叔,你好像又变年轻了呀~”
一句话夸的明管家脸上乐开了花。连自己准备问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快上车,现在出发到家正好能赶上晚饭。”明管家急忙为温朵打开车门。
回头往校园里看了眼,温朵没有犹豫的坐进了车里。车门关上,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陈然,不就是五天的时间,她能忍得住。
她要让陈然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两辆车子前后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门口的保安多看了几眼,那车子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
教室里,空气有些闷。
大家都有一颗迫不及待想回家的心,上课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认真了。
好在最后几节课的老师,也体谅同学们的情绪,课堂上气氛轻松,有说有笑。
教室后排,陈然的目光不时的往身侧看去,他坐在那里,双手插在兜里,不时看教室墙壁上的钟表。
等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偶尔往门外瞟了眼。
他看上去很平静,云淡风轻的。可是所有的行为,都在透露出一个信息:他有点烦躁。
这种烦躁随着上课时间越久,而身边的人没有出现而越发的让人难以忍受。
人呢?不会是躲在哪里偷偷哭了吧?
陈然脑子里浮现出好几个可能,但是每一个好像都不能让他接受。
终于,他起身了。
在老师那种疑惑的目光下,离开了教室。
“陈然,还没放学呢!现在不能离开教室!”身后,老师扯着声音说些什么,陈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学校里很安静,上课的时候根本不会有学生在校园里走动。
高三和高一高二的教室不在一栋楼。陈然在楼上找了一圈下楼。
甚至还特意在女卫生间门口徘徊了许久,里边也很安静,没有哭声。
他思考着学校里温朵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个遍,都一无所获。
高三教学楼边的花坛,陈然蹲在边上,忍住了想抽烟的冲动,整个人阴郁的不得了。
妈的,人到底跑哪去了。
等到放学,同学们在教室里鱼贯而出,整个校园都热闹了起来,要么是商量着一起回家,要么是相约一起出去玩的。
陈然正愣神的功夫,几个人走到他身边,喊他,“然哥,要不要去打台球?”
这几个男生都是高二或者高一的,不好好学习,一来学校就把陈然当偶像。平时课间也是总来找他出去抽烟。
反正就是不学好。
陈然回神,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蹲的太久,腿有些麻,先是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的扎在肌肉里。
他忍着那股子麻意,语气冷淡,“你们去吧。”
“哦,好。”那几个男生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心情不好,点点头就走了。
没多久,该走的都走了,空荡荡的教学楼和校园,让陈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逼。
彻头彻尾的傻逼,他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把人气走,以后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他现在是在担心什么?
自嘲的笑了笑,陈然往校门口走去,他从兜里摸出根烟,恢复了以往那种生人勿进的样子。
这样挺好的。
路过学校大门,门卫的保安正在跟身边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在说着什么,口水横飞,激动的手舞足蹈的。
“哇,你是没见过那两辆车,气派的很,那一个轮胎我们这辈子都买不起,还有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那气质比我邻居家学跳舞的小孩都要好、”
“欸?你这样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记得我给你说过上个星期我值班的时候,校门口停了一排车吗?我的妈啊,那都是豪车啊,就是为了送一个女生来上学!”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都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人站在那里,眸色沉沉的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那么有钱的家庭,还把孩子送来这里,有那个条件应该可以送到更好的学校吧。”两个门卫长吁短叹的,一边是为命运的不公,另一边又感叹着自己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找个好的家庭。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对那个小姑娘也特别恭敬,我当时看到真的吓了一跳。”
陈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烟,丢在了垃圾桶里。
台球厅,放假的时候很热闹,陈然来的晚,已经没有空位了。老板是也年轻的男人,胳膊上都是刺青,陈然经常来,两个人还算熟悉。
这里烟雾缭绕,又密不透风。进来的时候,陈然差点被里边的烟味给呛到。
“小帅哥,来晚了啊,要不等等?”老板走过来,给陈然让了根烟。
陈然接住,拿在手里把玩,眼睛在里边看了一圈,“算了,我先回家了。”
他说完跟那老板挥挥手,迈着步子低头往门口走。迎面过来一群人,来势汹汹的,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那根烟也掉落在地上。陈然转过身,不耐烦,“没长眼睛吗?”
原本吵吵闹闹的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为首的男人肌肉精壮,闻言骂道:“操,你他妈的再说一句。”
几个人见陈然是学生打扮,都没放在眼里。
“没长眼睛吗?”
他的话无意是一种挑衅,那几个男人瞬间就把他围了起来。
陈然微微站直了身体,目光冰冷毫无畏惧。
“操,你想死吗?”他们说着就想动手,陈然比他们更快。
当拳头砸在那为首男人的肚子上,咒骂声更大了。
陈然打架向来狠厉,下手特别重,他这会儿心情极差,全部的火气都积攒在那双拳头上。
周围的几个男人愣是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精壮男已经挨了好几拳。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都他妈的上啊!”他捂着胸口,那眼神恨不得把陈然给撕碎了。
第13章
台球厅老板姗姗来迟,声音不急不慢,“这刚一放假就这么热闹,大家火气都很大啊。”
他一来,那几个男人都看向他,脸色有些难看,“南哥,这小子在你店门口找事。”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脾气,都松手。”周成南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他们不情不愿的松开揪着陈然领子的手。
陈然喘着粗气,靠着身后的墙壁。
挨揍挨的最多的那个男人,看着他,“你小子今天走运,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他指着陈然的鼻子,青筋暴起。
“不用等以后,现在来吧。”陈然扯出一个笑来,语气带着讥讽,面带嚣张。
就在两个人又要打起来的时候,周成南站在了他们中间,看向陈然,“小兄弟,今天的事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这里的动静闹得大,在里边打台球的人全都围了过来,跟陈然在学校里说话那几个男生看到陈然时,睁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陈然的回答。
“行。”半晌,他点头。
“好了好了,都散了。”周成南挥散众人。
“南哥,这小子是谁?”那几个大男人都觉得十分憋屈,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了气势。
周成南没理他们,反而对陈然招手,“别急着走,晚上一起喝一杯吧。”
陈然沉着眼,没有拒绝。晚上路边的小摊上,灯光昏暗,一群男人赤着上身在喝酒,而陈然坐在他们中间,就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那精壮男喝多了酒,揽着陈然的肩膀,看上去已经忘记了下午发生的事:“想不到小兄弟看上去平平无奇,打起架来很有南哥当年的风范啊。”
“是么?”陈然低声应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打架都是家常便饭,我跟你讲啊,你不知道我们南哥年轻的时候,打遍整条街,才有现在的地位……”
耳边是他们的吵闹声,眼前是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和满地烟蒂。路边行人看到他们,都躲着走。
‘我们这样的人’让陈然眸色微动,这一刻,他想起了温朵那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他微微眯眼,自嘲的勾起唇角。
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
多看一眼,都是种奢望。
*
温朵的车子停在半山腰的别墅区,一下车,温朵就被车外的阵势给吓到了。
家里的阿姨们,站成两排站在门口,中间专门给她腾出路来,“小姐终于回来啦~”
“快点进屋吧~太太先生都在等着呢~”
“小姐辛苦啦~”
每个看到她的人脸上带着笑意,温朵面上一窘,低着头往屋内走。璀璨的水晶灯足足有两米高,高高的吊在客厅上方。
客厅里,地板整洁明亮,到处都焕然一新。温朵有些诧异,“我们家重新装修了吗?”
她话音刚落,身后跟着进来的阿姨们笑出声,她们都往沙发上此时正襟危坐的老人身上看去,抿着唇笑,“是老爷子特意让我们打扫呢,为了迎新小姐您回来。”
“我是去上学,又不是一去不回。”她嘟囔着,走到沙发旁边。看向那个老人,露出来个乖巧的笑来,“爷爷,我回来了~”
她清脆的声音响起,那老人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可是最后硬是忍住了,也不看温朵,独自生着闷气。
“爷爷,你怎么不理我呀~”温朵明知故问,凑近他。
“别跟我说话,我这个爷爷在你心中一点都不重要!”明明曾经都八十多岁了,脾气却还像小孩子一样。没人能把眼前的老人和温家那个雷厉风行的老爷子联系到一起。
佣人阿姨们忍着笑,纷纷散开忙自己的事,不打算打扰这别扭的爷孙二人。
“胡说,在我心中你最最最最重要了。”温朵依偎在他身边撒着娇,几句话哄得老人喜笑颜开。他重重哼了声,脸上的笑意却舒展开来。
“你就是知道哄我老头子开心,这去别的学校就是不一样啊,电话都不给爷爷打一个,还说我重要。”
对于温朵转学的事,全家都耿耿于怀。
可是见到她回来,所有的气也就消了。左看右看,生怕她少一根头发丝。
“嘁,还穿着校服回来,是生怕你爸爸一会儿回来看不到是吗?”老爷子白了她一眼。
温朵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校服,咬了咬唇,说的煞有其事:“那我还是先上楼换衣服,爷爷你在这里等我啊~”
娇小的身影一溜烟的跑到楼上,没一会儿又蹬蹬蹬下来。
此时,那扇厚重又华丽的大门从外边推开,舒秋雨和温大福一起回来了。温大福近些年开始开始发福,身形也没有年轻时候壮硕,腆着大肚腩平时温朵没少笑话他。而舒秋雨身材苗条,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身上的气质有种南方女子的婉约,两个人恩爱多年,感情蜜里调油。
“爸爸~”温朵直接从楼梯口飞奔到男人身前,满眼都是开心。
在严厉的训斥来临之前,先卖乖示弱,这是温朵一贯的做法,并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可是这次,结果跟她料想的不一样。温大福冷漠的推开她,“我不是你爸,别跟我说话。这一招也没用。”
见状,温朵求救的目光看向旁边笑意殷殷的舒秋雨,“妈……”
“好了,别装了,也不知道是谁得知女儿回来的消息,那车开的都能飞起来。”舒秋雨怪嗔道。
“哦~原来这样啊~”温朵拉长了声调,模样机灵又古怪。
整个家因为小公主的到来,热闹非凡。回到家里,温朵好像也忘记了在学校那些不开心的事。
只是临睡前,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温朵才把心中藏着的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也不知道陈然现在在干什么。
*
陈然很少喝醉,醉的时候又特别清醒。
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干净又温暖。
撑着身子靠在床上,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床头柜上放了一瓶水,他拿起胡乱灌了一通,整个人才有种从云端踩到地面上的感觉。
他做梦了。梦到了温朵。
梦中的场景和画面,让他沉溺,甚至不愿意醒来。
节假日第一天,镇上的人也多,要么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再者就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在街上乱晃。陈然出去随便找了家饭馆,从兜里摸出来二十块钱,点了份面。
吃完回家,再继续睡。
别人期盼的假期,对他来说却是无聊的。这种无聊已经变成习惯,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等他再次醒来,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房间也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光。
房间里很闷,他推开窗,夜晚的风带着凉爽,吹散了一屋子的闷热。
外边,有人摇着蒲扇在门口纳凉,还有些小孩子围在一起蹦蹦跳跳,笑声动人。
陈然站在窗户边,轻晒一声,又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