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霆夫妇俩是最后被挖出来的,看见他们尸首的人都哭了。
郑霆趴在他媳妇身上,是个保护的姿势,为了不压到媳妇肚子,他像只虾一样蜷缩着。
现场一片静默,挖掘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随后,有人顺着坍塌的山洞走过去,看见了一个洞,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他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
“月轮王妃的墓!我发现月轮的墓了!”
公安队伍里的领导当机立断,吩咐道:“留几个人在这保护现场,剩下的抬着尸首和伤员回去。”
阮正业作为当事人,也是要跟着走一趟的,这是一个大案,必须要尽快侦破。
一开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胡海燕在回去途中醒了过来,瞪着眼珠子一言不发,嘴里直念叨,“张永贵疯了,张永贵疯了。”
到了县里,好多人都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看,潘厂长的妻子也在其中,听见胡海燕这话,她实在是气不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上来狠狠抽了胡海燕一巴掌,“你也疯了!”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她被拉了下去。
这一巴掌却误打误撞的把胡海燕给扇的清醒过来。
到了公安局,她蜷缩在角落里,有人问她就说话,没人问她就一个劲的发抖。
从胡海燕嘴里,事情的经过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张永贵跟胡海丽早就勾搭上了,很早之前他就开始倒卖厂里的东西,从碎布头道机器上用的铁块,他都偷回家卖了。
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已经满足不了张永贵的贪欲了,他对那些布匹动了念头。
不过张永贵知道,要是潘厂长查出来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张永贵就游说了胡海燕,让胡海燕趁着上门探望的功夫给潘厂长下慢性毒,让他常病不起,五脏六腑都被毒素给渗入。
趁着这个时候,张永贵就上下打点,直接把厂里的布自己扣押一部分。
但人的贪念是不会填满的,张永贵从爷爷以前的同伙那里得知了月轮王妃的墓就在后山,他组织了一批好手从墓里拿出东西,然后利用工作的便利联系外国买家,准备运到米国去,运费就靠卖厂里的布。
而昨天那出,就是张永贵早就预料到了的。
临走之前,阮正业主动跟公安说,“同志,我想收养郑霆的那三个孩子。”
公安一愣,“按照规定,郑霆保护了国家的财产,他三个孩子的生活费和学费国家承担,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愧疚就作出这种决定。”
“这是他的意愿,也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不过您说得对,我回去跟爱人商量一下。”阮正业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回到家,霍英就抱着甜妞迎了上来。
现在人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但霍英就是觉得不公平。
“张永贵作恶多端,死了也就罢了,为什么郑霆夫妻俩也没了?胡海燕那么坏,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问出来了吗?”把闺女放下,霍英擦着眼泪说道。
阮正业眼睛红的不像样,沉默了很久才说,“胡海燕说她当时被张永贵安排在门口把风,出事的时候离门口最近,所以砸的不严重,郑霆跟他爱人被捆在最里面,没办法跑出来。”
霍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丈夫,可是话到了嘴边才意识到,语言的力量才单薄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丈夫,轻拍他的后背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向前看。”霍英轻轻的说道。
阮正业滚了滚喉咙,问他媳妇,“郑霆临走之前,想请我照顾那三个孩子,所以我想收养他们,你觉得行吗?”
像是怕媳妇不肯,阮正业又加了一句,“他们的生活费和学费国家出,此外郑霆还留下了五千块钱……”
话还没说完,霍英点了头,“我同意收养那三个孩子。”
甜妞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三个未来会宠自己宠的没边的哥哥,小丫头这次真是吓坏了,离开了她娘一会就开始害怕,只有像只小树袋熊盘在她娘脖子上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
之后的三天,阮正业一直忙的脚不沾地,因为这件事情涉及了纺织厂还有月轮王妃的坟墓,所以他一直在公安局录口供。
等到三天过后,忙晕了头的阮正业才反应过来,那三个孩子还没有被领回来。
于是阮正业立刻回家,带上霍英和甜妞就准备去接那三个孩子了。
“什么?您说孩子不在你这?”
福利院里,阮正业失声问道。
照理来说这仨孩子没人照顾,就应该被暂时送进福利院的,但是现在人不在这,还能在哪?
阮正业心里一下子打起了鼓,这是郑霆最放不下的人,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
带着妻子和孩子,阮正业找遍了每一个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学校,邻居。
最后还是甜妞无意识的说道:“三个哥哥不会躲在家里哭吧?”
之前阮正业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因为三个孩子最大的才不到十岁,郑霆之前也说过把孩子托付给了朋友,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在家呆三天。
这三天里吃什么?喝什么?刚失去了爹娘,这三个孩子不得崩溃了?
阮正业不敢再往下想,拉着霍英的手直接去了郑霆的家。
走到门口,果然听见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哭声,他敲了敲门,“郑景曜,我是你阮叔叔,把门打开。”
里面哭声一停,却没人来开门。
阮正业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情,急的不行,直接上脚一踹。
砰!门开了。
两个小的挤在床上瑟瑟发抖,最大的郑景曜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正业心里一紧,走过去说,“我是阮叔叔,你爸叫我来的,以后就跟我回家好吗?”
三个孩子谁都不理,连个反应都没有,阮正业看见这一幕就知道坏了。
好在虽然不说话,他们也没有排斥和外人接触,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正业一手牵着俩,霍英也牵着郑景瑜和甜妞,四个人就这么慢慢的走回了家。
回家之后的几天,三个孩子也不哭,他们的眼泪在那三天里已经哭干了。
霍英尝试着跟他们说话,跟他们交流,但是孩子把心门关的紧紧的,一丝缝隙都没有,问什么都不回,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一个例外,他们唯一理的人就是甜妞,因为在三个孩子的眼里,甜妞跟他们娘肚子里的那个小妹妹一模一样。
第四天晚上,看着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三个孩子,霍英皱眉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有个同学是主修心理学的,要不明天我把她请来给孩子看看?”
阮正业也愁的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两个大人不知道,孩子们正在酝酿一个大的计划。
等天完全黑了,霍英和阮正业都熟睡,二哥郑景瑜睁开了眼睛,“哥,我们走吗?”
郑景曜默不作声的翻身下了床,动作放到最轻,一点声音都没有。
“走。”
他们的世界天塌地陷,孩子们不敢相信爹娘真的死了,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他们想出去找爹娘。
临出门,最活泼的郑景时拉着甜妞的手依依不舍,“哥,我们能把妹妹带着吗?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她。”
甜妞这个酷似娘肚子里孩子的小妹妹,成了三个孩子唯一的寄托。
于是,甜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大哥哥扛在脖子上。
郑景曜毕竟没有叶沉之那种阅历,力气也不够,扛了很久,脸都憋红了,忍不住说,“二弟,要不你抱一会,我没力气了。”
郑景瑜迫不及待的上去接手,甜妞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揉了揉眼睛,她问道:“这是在哪?干嘛呀这是?”
一抬头,看见漫天星辰,甜妞人都傻了,“我不是在家睡觉吗?”
三兄弟围着甜妞,看着小丫头圆咕噜的大眼睛,大哥郑景曜问,“我们去找爹娘,你能跟我们一起吗?”
甜妞抿了抿嘴,她好想娘的,但是听娘说,三个哥哥太可怜了,爹娘都走了,所以这拒绝的话,甜妞说不出口。
“好吧!不过我要回来看娘哦!”甜妞指了指家的方向。
三个孩子早已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却没注意到甜妞直接就指向了家,这方向感绝了。
甜妞醒了就睡不着了,不用三个哥哥背着,自己走。
孩子腿短,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多远的路,其实还在林子外围打转,这会天还是黑的呢。
“哥,你说爹娘去哪了?”小三哥啃着手指问道。
作为这里生理和心理意义上年纪都是最大的孩子,郑景曜其实已经知道爹娘不会回来了,可是他也不想呆在阮正业的家里。
阮叔叔很好,但是他不习惯。
“爹娘在那。”郑景曜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星星,最闪耀的两颗。
郑景瑜突然直掉金豆豆,哽咽的说道:“我不想爹娘待天上,我想他们回来。”
甜妞小大人似的拍着他的肩膀,“别哭啦,你爹娘看见了会担心的,他们能看见哦!”
“真的吗?”郑景瑜当了真,快速的跑到远的地方去追星星,一边追一边喊,“娘,我想……”
话还没说完呢,咕咚一声,掉坑里去了。
几个孩子跑过去一看,一个深坑,里面都是泥和草,掉下去不疼,但是爬不上来。
甜妞自告奋勇,“我去把小瑜哥哥救上来!”
“不行,我去找个棍子。”大哥景曜连忙阻止。
又是咕咚一声,甜妞和郑景瑜两个小孩跟俩傻小子一样迷茫的仰头看天。
“二哥,我来救你啦!”
咕咚!
三个傻小子仰头望天。
郑景曜还能怎么办呢?坐在坑边,跟他们一起仰头看天,权当爹娘就在天上看着自己吧。
可是看星星不管饱啊,四个孩子饿的肚皮贴后背,甜妞更是眼泪直打转,“我好饿,好想睡觉。”
郑景时特别自责,要不是他闹着要把小妹妹带出来,她就可以在家美美的睡觉了。
“我回去找阮叔叔!”郑景曜从坑边跳了起来,嘱咐道:“你们不要出声,不要把野兽引过来。”
话音刚落,郑景曜就看见草丛里一双灯笼似的眼睛,这是一头巨狼,还在慢慢靠近。
小伙子腿直哆嗦,还是坚定的挡在弟弟妹妹们前面,“别过来!滚开!”
大灰歪了歪头,还以为这是个弱智,想绕过他去找甜妞。
这一大早的居然在山上闻见了甜妞的味道,大灰就找过来了。
“你们别出声,来了一只狼!”郑景曜声音发抖的喊道。
狼?甜妞瞬间醒过来,“大灰!我在这里!”
大灰嗷呜了一声,大脑袋瞬间出现在坑洞上方。
“嗷?”你怎么在坑里?
甜妞挠了挠头,对上几个哥哥惊恐的眼神,连忙解释道:“不用害怕,他叫大灰,不会伤害我们的。”
看着大灰庞大的身躯,甜妞信心满满,“你下来把我们带上去吧!”
大灰也信心满满。
“嗷!”好!
然后……四张脸外加一只狼仰头望天。
还好大灰嘴里衔着野果子准备送给甜妞,这会正好能够充饥。
早上五六点是阮正业惯常的起床时间,他这三天已经习惯了早起看一眼那群孩子们,没想到今天,炕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英子!英子,孩子不见了!”
霍英睡得迷迷糊糊的,“什么孩子不见了?”
“四个孩子都不见了!”阮正业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在家等着。”
霍英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说啥?我跟你一起去。”
出了门,夫妻俩本来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村子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
就在两个人都快崩溃的时候,阮正业突然看向了林子,“你看。”
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动物,各种各样的都有,嘴里各自叼着东西正在疯狂往林子的一个方向跑。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跟这动物跑的方向一路往树林里去。
等他们找到坑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甜妞和三个孩子坐在巨狼怀里,咔嚓咔嚓的啃着野果,身边是堆成小山的栗子,野菜,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肉……
甜妞瞬间跳了起来,双手举得高高的,嘴里喊,“娘!娘!我要回家睡觉。”
霍英找的是满头大汗,气都喘不匀,还是伸出手把闺女拉了上来,理了理她的头发,“吓坏了吧?”
三个孩子惴惴不安的薅着大灰身上的毛,生怕阮叔叔因为这件事情责罚自己。
但是阮正业一句话都没说,把三个孩子拉了上来,霍英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擦汗,温柔的问,“累坏了吧?回去我给你们煮粥喝。”
郑景时哇的一下就哭了,扑到霍英怀里奶兮兮的说,“饿……”
其他两个孩子跟罚站似的,动都不敢动。
阮正业叹了口气,手拉着手把他们带回家。
在这一刻,仨孩子算是彻底接受了爹娘离开的事实,同时,也算是一脚踏进了阮正业家。
到了家,阮正业烧了满满两大锅水,把四个泥猴一样的孩子洗的干干净净的送到炕上,霍英淘米下锅,温软香甜的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着。
这时,阮婆子一边走一边唱,一边唱就一边奔着这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灰:就因为我说你是弱智,就薅老子毛?人干事?
第三十九章 (二更)
“我的亲娘哎, 流着血把这儿子养大了, 一娶媳妇就忘了娘, 我苦啊, 你把我带走吧, 娘哎!”阮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朝着阮正业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