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秋水晴
时间:2020-07-07 10:03:21

    周兰若“呿”了她一声,“明年这时候,太平也该下降了呢。”
    李沄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对,明年的这时候,我应该不在宫里了。”
    父亲早就已经让工部为她建造公主府,主持公主府建造的人,是武攸暨。她与周兰若从小就经常为武攸暨看设计图,她和周兰若的喜好,武攸暨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这杏子林的别业设计也是出自武攸暨之手,周兰若初见的时候,便是赞不绝口。
    帝王夫妻也十分放心地将太平公主的公主府交给了武攸暨。
    期间武攸暨拿过设计图来找她,李沄那时候还在烦恼选什么人当驸马,又在想到底能不能不下降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情,就懒懒地跟武攸暨说攸暨表兄做事太平很放心,公主府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武攸暨闻言,哑然失笑,又抱着图纸走了。
    父亲和母亲心中大概希望即使她出宫了,也能离他们近一些。
    公主府的选址离皇城很近,从公主府的大门到玄武门,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周兰若听到李沄的话,忍不住感叹,“前些日子太平说起下降的事情,还十分烦躁的感觉,如今说起,却让我觉得你心中其实有些愉快。”
    “是么?”
    周兰若点头,“是的。太平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
    “嗯,确实有了人选。”
    周兰若瞪大了眼睛,“是谁?”
    李沄笑了笑,目光再度落在水面的另一端,徐声说道:“是苏子乔。”
    周兰若目瞪口呆,“什、什么?”
    夹杂着水汽的清风徐来,散落在太平公主侧颊的几缕青丝被吹得扬起。
    李沄转头,伸手蹭了蹭周兰若的脸,笑道:“是苏子乔,永安觉得很意外吗?”
    周兰若:“……”
    坐在太平公主身边的周兰若怔然了半晌,回过神之后,也良久没有吭声,她想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听很意外,可想了想,又觉得像是太平会做的事情。”
    “嗯……怎么说?”李沄问。
    湖面有飞鸟掠过,轻点湖面后,便钻入了杏子林中。
    周兰若看着那泛着涟漪的湖面,轻声说道:“其实我在出嫁之前,阿娘曾经跟我说,我的身份有时候注定了我该要做怎样的事情。”
    “临川姑姑说的话,我记得。”
    那时候,临川长公主希望周兰若能嫁给清河崔氏的小郎君。但周兰若那时尚未想着要嫁人,她的心思还留在大明宫中。
    后来临川长公主拗不过周兰若,只好将周兰若的婚事拜托给皇后武则天。
    周兰若自幼在宫中长大,只要临川长公主说了,武则天自然就会答应了,更何况还有个生怕会委屈了永安县主的太平公主在。
    周兰若笑着说:“我记得那时太平听说了我阿娘的话,便笑着说你不喜欢听。太平与我的阿娘说,我和你是皇家的血脉,天生便有一份责任压在身上。有责任却不代表无法选择,我应该可以选择自己什么时候出嫁,也可以选择自己要嫁给一个怎样的人。”
    李沄听着周兰若的话,嘴角微扬,“嗯,永安继续说。”
    周兰若笑了起来,“太平是想让我继续夸你吧?”
    李沄笑意盈盈,“对啊,永安许久不曾夸我,如今难得听见,赶紧多夸两句。”
    周兰若睨了李沄一眼,脸上的神情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本来觉得圣人舅父和皇后舅母是想让你在两位表兄之间选一个的,后来攸暨表兄来杏子林,要宋郎去芙蓉楼清谈,我就知道你私下定然跟圣人舅父谈论过此事。宋郎回来后,跟我说过那日清谈的事情后,我便一直为你担心。”
    两位表兄各有所长,而薛绍和宋璟都属于文士风流的类型,两人不相仲伯。
    宋璟的话很含蓄,但周兰若一听就明白了。
    那些人在诗词文章上的才华不及薛绍,至于武攸暨那个剑走偏锋的表兄,就别提了。
    “在宫里没人陪你说话,我担心你心中苦闷无法排解。又担心你会因为圣人舅父身体大不如前的情况下,为了让他高兴,便做出不是出于你本意的选择。”
    李沄听着周兰若的话,一双眸子里尽是笑意。
    父亲和母亲疼她宠她,几位阿兄和两位表兄也是事事顺着她,身边的这些亲人们,唯独永安最懂她。
    周兰若转头,看向李沄,“我听宋郎说,攸暨表兄休沐的时候,经常找绍表兄说话。这两天好像是攸暨表兄休沐的日子,太平,不如我们去梨花苑看绍表兄吧?说不定会碰上攸暨表兄呢!”
    李沄笑着说好。
第152章 有匪君子82
    152
    永安县主画完画之后, 就真的跟太平公主一起去了梨花苑。
    梨花苑里,一袭白衣的青年薛绍正在母亲从前住过松鹤堂里与武攸暨说话。听说周兰若和李沄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太平出宫了?”
    薛绍愣住,问武攸暨。
    武攸暨笑着说道:“你问我,我问谁?既然人都来了,那定然是真的了。”
    两人出去,两个贵主已经在侍女们的拥簇下而来, 周兰若见到了两位表兄,远远地便朝他们招手。
    “攸暨表兄,绍表兄, 我和小五来啦!”
    苏子都和段毅两人尾随在后。
    五郎君出门一趟,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护卫跟着。在苏子乔不在的时候,苏子都和段毅总是伴随左右。
    李沄见到了两位表兄, 脸上露出笑容, “我昨日到杏子林找永安玩,今日清晨起来, 她说前些日子绍表兄到了梨花苑, 我便想着到梨花苑来蹭饭吃,不知绍表兄能否赐饭?”
    薛绍望着五郎君那俏皮的模样, 笑了。
    松鹤堂里,周国公武攸暨轻车熟路地煮茶给两位贵客喝, 薛绍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周兰若说话。
    “上次绍表兄让人送去的野菜, 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宋郎便想了个法子, 让厨房的人腌制过后封好, 过一些时日后拿出来,味道居然也很好。可惜做的不多,都让我吃完了。”
    武攸暨煮好了茶,将茶水分给了李沄和薛绍,唯独周兰若的杯子是白水。
    周兰若皱眉,“为何只有我的是白水?”
    武攸暨微笑:“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是喝白水吧。”
    周兰若看着白水,轻轻叹息,“自从我有了身孕之后,便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吃,如今连茶都不给我喝。”
    虽说怀孕的时间在一辈子的时间里并不算太长,可要忍受这么一段时间,真的很残酷。
    永安县主苦着脸跟太平公主说道:“当母亲太不容易了。”
    李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薛绍端起茶杯,模样沉静如水。
    武攸暨笑着望向李沄,问这时候圣人舅父怎么会让你出宫?
    五郎君坐的位置靠窗,爬山虎的枝叶爬上了窗棂,一片嫩绿中看出去,窗外有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灿烂。
    五郎君低头轻嗅茶香,微微笑道:“因为我选的驸马,阿耶不喜欢,他希望我可以重新选。”
    薛绍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将杯子放下,看着李沄没说话。
    武攸暨“哦”了一声,笑问:“是哪家的小郎君让太平相中了?”
    周兰若将手中杯子的白水喝完,睨了武攸暨一眼,“攸暨表兄和绍表兄都认识人哦,他可不是小郎君,是苏将军。”
    武攸暨:“……”
    薛绍:“……”
    两个青年闻言,目瞪口呆。
    ——显然是受了不少惊吓。
    窗棂上的爬墙虎枝叶在夏风中摇曳,室内一片静谧。
    薛绍的眸光落在李沄身上,低声问道:“为何是苏子乔?”
    李沄迎着青年的目光,笑意仿若春风拂面,“因为子乔很好。”
    薛绍看见李沄脸上绽开的笑颜,微微一怔。
    他想起那个上元节的夜晚,高丽旧部势力暗中策划要挟持太平,那个晚上,他拉着太平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最后受伤。
    他身受重伤之时,叫太平先行离开。
    可她不愿意,那时的太平公主十分坚定地站在他身旁,跟他说绍表兄,我不怕他们。
    她确实不怕他们,袖中的小机关让其中一个刺客瞎了眼,可也因此触怒了他们。
    在千钧一发之际,是苏子乔及时赶到。
    那时的他已经身受重伤,神智昏沉,唯一记得的是太平的眼泪和那个忽然出现的英俊青年。
    他知道苏子乔很优秀,圣人舅父很偏爱苏子乔。
    他也知道太平那么多的侍卫当中,唯独苏子乔是被她经常念叨了。
    可他从不知道,太平居然打算下降给苏子乔。
    李沄嘴角微扬,含情目漾着笑意,“阿耶和阿娘说我胡闹,要我重新选。他们想要我重新选,我说等我找永安玩好了,或许就有心情重新选了。”
    武攸暨惊讶过后,觉得好笑,“太平真的会重新选吗?”
    李沄:“当然不会。”
    武攸暨:“……”
    李沄却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她要下降的事情,已经谈论得太多,折腾得太久。
    她跟两位表兄说起她第一次到梨花苑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住在玉兰堂,玉兰堂的门前有一棵海棠花,虽然不比清宁宫的海棠花那么大,春天花期的时候,却开得极好。我第一次见到阿嫂,便是在那棵海棠树下。”
    鲜花满枝,少女杨玉秀风华无双。
    一切都很美好。
    薛绍端起那早被他放下的茶盅,茶盅里的茶水早已冷透,他抿了一口,本该回甘的茶水此刻透着苦涩。
    ——一直苦到了心里的最深处。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总是会做一个梦。梦里总是白雾缭绕,他在茫茫白雾中穿梭,有时看到母亲的身影,有时听见父亲的声音,还有儿时的几个玩伴。每次走到最后,他总会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乌浓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束起,她笑着回头,那双似嗔非嗔的眸子尽是多情。
    “绍表兄,你来追我。追上了,我就是你的。”
    可是每次将要追上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梦中,她最后留给他,只是一个背影。
    薛绍听着李沄的话,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里是温柔的笑意,“可惜那时我没能到梨花苑来。”
    不知那时在梨花苑里自由自在的太平,是什么模样?
    而将来,她又会是什么模样?
    ***
    苏庆节去将军府找苏子乔的时候,苏子乔正在武德堂里练剑。
    苏子乔年少之时,骑射之术已经闻名长安,也曾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和雍王的陪练。
    只见苏将军手中拿着一把大弓,拿了一支箭上在弦上。
    他的神色专注,拉弓射箭的动作一气呵成,铁箭正中靶心。
    原本神色匆匆走进武德堂的苏庆节“咦”了一声,目光落在苏子乔手中的弓上。
    “你怎么把震天弓拿出来了?”
    苏子乔手中的震天弓,躬身乌黑,民间传说是由黑蛟龙的筋所制成,当年薛仁贵凭这把震天弓,在与突厥在天山的交战中,射出三箭,将突厥的三大名将拿下,创下了三箭定天山的佳话。
    如今薛仁贵将军年事已高,当年大败吐蕃之后,他曾在安西逗留,对苏子乔十分喜欢,便将震天弓送给了苏子乔。
    前辈赐弓,苏子乔并没有推辞,接过震天弓时,神色肃穆地与薛仁贵说——
    “薪火相传,将军赐我震天弓,我为将军偿夙愿。”
    大概每个将军,心中都有着终有一日,带着大唐的铁骑平定四方的心愿。
    薛仁贵也不例外。
    苏子乔一直带着震天弓,只是这次回长安之后,他就将震天弓收起来了。说是在长安,这把震天弓暂时用不上,而且也太抢眼了些。
    苏子乔见兄长来,将手中的弓交给了一旁的家将,“唔,拿出来练练手。阿兄怎么过来了?”
    苏庆节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哦,我来是想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在圣人面前闯祸?”
    苏子乔莫名其妙地看了兄长一眼,“我在圣人面前能闯什么祸?”
    他堂堂一个从四品的将军,虽说还没到而立之年,可也早就过了乱闯祸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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