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也很委屈,她抽噎着也不忘顶嘴:“我自己难道想摔倒的吗?是有人踩我裙子好不好?”
何文放更生气了:“我就说小鬼难缠,你在门口非要为难那个工作人员,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谢汀一梗,又气又痛,哭的更凶了。
她倔强扭过头,不再看何文放,抬手抹了把泪,妆立刻花在了脸上。
可怜兮兮的模样。
祝辞站直身体,瞥了她一眼。
她常常是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鲜活模样,这时候的小崽子,垂着头抹泪,小可怜儿一般,倒是新鲜。
刚才还威胁他呢,这时候,他合该多欣赏一会儿她吃瘪的模样。
但祝辞没来由有些心烦。
谢汀不应该哭的,谢汀就应该是笑着的,肆意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他淡淡瞥了眼何文放,开口:“何先生嫌烦的话可以先走了,我带她去医院好了。”
“不行。”何文放断然拒绝,“你们玩玩儿就算了,现在出了事,还是低调点吧!我带她去,你走吧。”
“我的雇主是谢小姐。”祝辞未动弹半分,彬彬有礼,却不动如山,“说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钟都不行。拿钱办事,希望何先生理解。”
何文放:“……”
他眼睁睁看着祝辞又将谢汀打横抱起来,抬脚便往外走,头疼地狠狠敲了下脑袋,无奈妥协:“别往那边走,这里有后门,跟我来。”
何文放在前面开车。
谢汀靠在椅背上,愣愣地盯在窗外,神情有些恹恹的。
祝辞两手抱臂,闭眼假寐。
车里气氛凝滞的过分,间或有谢汀轻轻的抽泣。
祝辞听了片刻,说:“别哭了。”
谢汀的呼吸声骤然一停,屏息望过来。
小姑娘,不过一点小挫折,怎么就一惊一乍起来了?
祝辞叹气,张开眼睛偏头看她,声音是鲜见的温和,竟还好脾气地给她解释:“你脚没事,不过养一阵子,去医院是图个心安,怕什么?”
谢汀顿了顿,没有说话。
车里又静下来,连她的啜泣声都没了,他又觉得过分安静了。
“还疼么?”
“疼。”她鼻音好重,踌躇了一瞬,问,“祝辞,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下午是那个女生先对我发起眼神攻击的,我就没忍住……”
祝辞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
前面的何文放忍不住插嘴:“不是我说,你有时候确实……”
祝辞抬眸,后视镜里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的何文放心惊胆寒,竟不自觉地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
“还好吧。”祝辞闲闲开口,漫不经心,“这就算任性了吗?我觉得还不够。”
何文放:“……”
他鼓足勇气想再开口,被祝辞又一眼扫过来,彻底闭嘴。
谢汀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懒懒扫她一眼:“你聋了?”
谢汀撇撇嘴,小声嘀咕:“你是在捧杀我吗?”
祝辞冷笑:“我闲的没事,捧杀一个只会打嘴炮的人做什么?”
谢汀“哼”了一声,脊背不自觉挺起来:“你就不打嘴炮了?”
“我不仅会打嘴炮。”他凉凉扫她,“我还会动拳头。”
谢汀:“……”
妈的,吃瘪。
看在他今晚又从天而降救她一回,不和他一般见识。
谢汀心情奇妙地好了许多,也有力气折腾了,摸出手机去看微博。
果然上热搜了。
谢汀 公主抱
这个词条还不错,她找到热度最高的营销号微博,仔细看有没有把她拍丑。
还好,角度不错,虽然哭了,但是妆面还好,甚至有几分泪盈于睫的柔弱感,让人一看就涌起保护欲。
抱着她的人就不用说了,身材完美,面部隐匿,神秘莫测的男人,简直戳中所有女人的萌点,勾的人心里发痒。
她闭着眼点开评论,做好准备看到网友花式骂她炒作。
谁知道……
“啊啊啊啊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女明星和她的冰山保镖!身份悬殊而无法光明相爱的两个人!可是你受伤了,我怎么能忍!即使冒着被暴露在美光灯下的风险,我也要去救你!下意识地公主抱,□□.裸地暴露了两个人火热的内心!!!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
“楼上,我有一个朋友想看这个故事,笔给你!给我写!”
“楼上上,我命令你立刻写出这个故事的后续!回到家,保镖看着女明星受伤的脚踝,虔诚地吻上去,内心痛苦,自己竟然没有保护好她!女明星哭着说我不怪你!两个人沉默相拥,亲吻,然后@#¥%*&*&¥#@#%……给我写个十万字不带停的!”
“我不差这点流量,球球文豪们了可怜可怜我,给我搞黄色!!!”
谢汀:“…………”
饶是她脸皮够厚,看到自己被人当众歪歪带颜色的内容,也有那么点儿吃不消。
她觉得耳后有些发烫。
偷偷摸摸关掉手机,她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祝辞。
过了一会儿,又扫一眼。
祝辞不耐烦,在她再次偷看时忽然看过来,四目相对,他挑眉,轻嘲:“我知道我比你长得好看,但收一收你的嫉妒,这种天生的事情,也没法改变。”
谢汀:“……”
妈的!!狗男人!不解风情!
她气得要死,抬起完好的那只脚,便踹了过去。
祝辞轻笑一声,侧身躲过去,眸光不经意扫在后视镜上。
“哟。”声音回归嘲讽,似笑非笑看她,“你的旧情人,迫不及待追上来了呢。”
谢汀也望过去。
后视镜里,季朗风的车紧紧缀在他们后头,不知已经跟了多久。
谢汀脸上刚浮现出的笑意,霎时褪了个干净。
她扫了眼后视镜,果真看到那辆眼熟的保姆车。
呵,开的还是冯歆然的车。
谢汀轻蔑一笑:“路又不是我的,爱走哪走哪咯。”
到了最近的医院。
祝辞开了车门,探过身去想要将谢汀抱出来。
何文放一个猛虎下山,挡在他身前:“别别,放着我来!”
谢汀还与他闹着别扭,撇嘴:“我不要你抱。”
何文放惊讶:“谁要抱你了,我扶着你走进去,省的网友以为你崴了下脚能崴出个半身不遂?再骂你卖惨怎么办?”
谢汀:“……”
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是不是该夸谢汀这个经纪人太过于有职业素养了?
祝辞的习惯性挑剔发作,看何文放更加不顺眼,随手将他拨到一边,淡淡道:“刚才被拍到的还少了?也不差这一回。装什么样?”
何文放被一个“小鸭子”三番两次梗的下不来台,火气也有些上来,声音拔高:“我还不是为了她的事业着想?”
“人没了,搞个屁的事业。”祝辞说粗鲁话时都冷静优雅,仿佛只是谈论了一句天气。
何文放就不明白了,谢汀不就是扭了下脚么?还人没了?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吗?需要把事态拔的这么高吗?
但两个人都不再理他。
谢汀压根不怕被网友吃瓜,她搞出来的乌龙事情还少吗?游乐场那一回早就把她的羞耻心吃光了,只剩下厚如城墙的脸皮。
更何况她刚才还看了下微博里的讨论,网友们那么兴奋,她也压根没被骂呀?反而好多人嗷嗷叫着舔颜呢!
她不理何文放,张着手朝祝辞敞开怀抱,又是娇纵小姑娘模样,掐着嗓子:“小祝子,抱本宫出来。”
祝辞抬手将她打横抱起来,谢汀抬手自然而然地圈在了他脖颈上。
后头传来停车的声音。
季朗风大步跨下来,车门”嘭“地一声,重重地撞击。
祝辞和谢汀都没有看他,径直朝电梯走去。
季朗风沉默着跟了上来。
“叮——”
负一楼,电梯门开,空无一人,季朗风抢先迈进去,抬手按亮一楼按钮。
祝辞抬眸,同他对视。
季朗风身高并不逊色于他,两人眼锋交错,季朗风眸中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然,祝辞却在看他一眼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安静的电梯里,低低的一声嗤笑。
季朗风瞬间挺直脊背:“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祝辞走进电梯,背对着他,望着电梯门缓缓闭合,锃亮的电梯镜里,照出一室剑拔弩张,而后被祝辞的一声笑消弭于无形。
他说:“我笑季先生纡尊降贵,竟还兼职做电梯员,真是新鲜。”
谢汀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季朗风面上浮现出难堪,望了眼谢汀,又生生忍下来这口气。
而后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不再言语。
医生给谢汀检查了脚踝,幸而只是扭伤,没有伤筋动骨,只用涂抹些药油,一周至两周就能恢复。
走出医生办公室,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季朗风终于开口。
时间已晚,医院里早已下班,楼道空荡荡,荧光灯被关掉一半。
他声音也有些飘,甚至含着一丝小心翼翼:“汀汀,我能和你谈谈吗?”
祝辞恍若未闻,脚步并未停下。
谢汀轻轻捏了下他手臂。
祝辞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回转身体,将谢汀放在楼道里的等候椅上,径直转身离开。
“你去哪?”谢汀下意识喊住他。
“你们不是要谈谈?”他挑眉,似有困惑,“这里又不需要我。”
“那你不准走哦,”她瞪了一眼何文放,示威道,“说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钟都不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男人顿了顿,片刻,才轻飘飘撂出来一句不耐的回应:“知道。”
何文放气的牙痒。他不太想让谢汀同季朗风独处。
谢汀和她爸爸家里的那一滩烂事,他虽然只知道些皮毛,但也晓得同季朗风不无关系。
谢汀见一次谢开成和季雨柔,就要暴躁好一段时间,她和季朗风的这段孽缘,还是不续的好。
……他虽然爱事业,但对谢汀还是很有几分真心的。
谢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倒没再和他赌气了,安抚道:“放放,我知道轻重,没事的。”
只剩下两个人留在原地。
谢汀坐在椅子上,因为伤处,一只脚轻轻抬起来,姿势有几分怪异。
季朗风想走上去扶住她,谢汀张口,声音冷淡:“站住。”
季朗风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隐含痛苦。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问:“你和那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吗?”
“关你屁事。”谢汀下意识顶回去,又转口,“是,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你说谎。”季朗风盯着她,忽然愤怒,“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汀汀,你让他抱你,接近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谢汀被他逗得直发笑:“季朗风,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我何必要气你?告诉你,我不仅被人抱了,我还跟陌生人接吻,还约炮呢!真庆幸,遇到一个完美的炮友。不瞒你说,我还多少有几分想念那滋味儿,比对着你这张脸来的快活得多!”
季朗风拳头紧紧捏起来,额角青筋直蹦,心头痛楚一波甚过一波,嘴唇发白,呼吸急促。
“汀汀,你就这么恨我吗?”
谢汀一声冷笑,抬眸望着他,眼神冰冷,语调却十分随意:“是啊,就是这么恨你。”
明明他是站着,可季朗风却觉得,被她如刀般的眼神盯着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汀汀,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姐她会……”
“会什么?”谢汀笑出声,“你也不知道你姐姐会勾引一个她叫了多少年叔叔的人?”
“你也不知道季雨柔竟然是一个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能下贱到和自己名义上的叔叔□□的人?”
她声调句句拔高,眼底温热的雾气一阵阵向上冲,却被她拼命压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脆弱,不能流泪,不能哽咽。
“还是说,你心底就是觉得你姐姐爱谢开成爱的卑微,你心痛她,你不愿她爱而不得,所以你就帮她瞒着我,瞒着我妈妈!”
“季朗风,我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季雨柔是个贱人,你也不遑多让!”
“你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小女孩吗?做了那种恶心的事情,以为哄我几句,我就回心转意了吗?”
“我和谢开成不一样,我没有他的骨头那么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中热泪猛地冲出眼眶,立刻决堤,她的声音模糊起来,哭的可怜极了:“我妈妈死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十六岁……季朗风,你们拿什么还我?”
季朗风眼底也沁出水光来。
他忽然上前,单膝跪地将谢汀抱进怀里,手臂用力到颤抖。
“汀汀,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姐姐已经执迷不悟了,我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她是我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