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他压低声音,因为应辞许在,而不敢太过愤怒,只能硬邦邦丢出一句,“我是你爸爸!你的家教都去哪儿了!”
谢汀已经爽了,这会儿也懒得和谢开成扯皮,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你现在是我后爸了,没道理管我吧。”
说完,再不给他一个眼神,扯着应辞许就要离开。
听了这句话,应辞许终于弄明白,为何谢汀见了亲爹却一副杀父仇人的模样。
他淡淡一笑:“失陪。”
两人同时转身,而在转身的一瞬,谢汀立刻弹开身体,只手臂虚虚挽在应辞许臂弯,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应辞许目视前方,声音微凉:“谢小姐真是拔吊无情,用完就丢呢。”
这种程度的攻击,打在谢汀身上完全不疼不痒,她笑嘻嘻全盘接受:“诶呀,跟应先生威胁人时的那一套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应辞许微微一笑,低头看她:“谢小姐可别忘了,天天对我说情话。”
“去你大爷的。”谢汀微微昂起头,同样微笑以对,“这就是我对你说的情话,应先生喜欢么?”
应辞许唇边淡笑微微一敛,还未开口反击,谢汀的脚步忽然再次一顿。
他们面前,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年轻女人,她正望着谢汀,嘴唇微启,十分诧异。
“刚才的是你后爸。”应辞许淡淡道,“这又是哪位?”
谢汀小脸绷起来:“真是不巧,这是后妈。”
年轻女人不过惊讶一瞬,申请里就立刻沁出了笑来,她快走几步,眸光似不经意般略过应辞许的脸,最后温柔地定格在谢汀脸上。
“汀汀,”她声音听起来也是软和的,对着谢汀十分熟稔,毫无隔阂,“好巧,在这里遇到你?你有没有见到你爸爸,说起来前几天我们给你打电话,是想你了想要叫你回家吃个饭,你怎么不回呢……”
谢汀站在原地,神色冷淡:“季雨柔,不要再往前一步。”
季雨柔?
应辞许心头略过一丝诧异。
这个名字……和季朗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
他不由收起懒洋洋的神色,偏头仔细看了这位季雨柔女士一眼。
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因为他已经忘记季朗风长什么样。毕竟那种小角色,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季雨柔听了谢汀的话,面上瞬间闪过一丝难堪,而后她垂下头,期期艾艾道:“汀汀……”
柔弱的,软绵绵的,水一般的……和善女人。
“……否则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谢汀冷漠以对,“一巴掌扇到你那张婊里婊气的白莲花脸上。”
季雨柔面色惨白。
这一瞬不知怎的,谢汀忽然想起刚才谢开成被应辞许打脸时,那铁青的脸色。
啧,果然一对般配十足的狗男女,连被啪啪打脸时的模样都一样令她愉悦呢。
谢汀见她止步不敢再往前,也懒得再给她一个眼神,扯着应辞许就要走。
真是流年不利,讨厌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谢汀真心觉得自己该去除除晦气。
手臂上挽着的人十分没有眼色,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谢汀翻白眼,没好气问:“你笑什么!”
“谢小姐上辈子可能是斗鸡出身,”应辞许声音里含着轻笑,戏谑她,“战斗力很强劲。”
“斗鸡你个头,”谢汀回嘴,“我斗战胜佛谢谢!”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将季雨柔明明白白地撩在了一边。
季雨柔还没说到正题,她许久见不到谢汀的面,上次喊她回家也喊不动,总得趁着这个机会。
不敢在宴会厅里大动干戈,她只好提起裙子追了两步,轻声唤:“汀汀,汀汀。”
啧,烦死了!!
谢汀没好气扭头:“你是苍蝇吗?嗡嗡嗡个没完,叫我谢汀!汀汀不是你能叫的!”
季雨柔轻轻咬了下嘴唇,面上的难堪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但季朗风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弟弟,除了谢开成外,季朗风是她最最重要的亲人了。
她不懂网络上的事情,在她看来,谢汀比季朗风出道要早,是前辈,在网上起风波时,她承认和季朗风认识,提携他一番,对两个人来说是共赢的事情。
想到季朗风最近的颓然,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开口。
“汀汀,我知道你因为我的原因生朗风的气,可是你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一次网上的事情,你帮了他的忙,应该对你们都有好处的呀……”
谢汀倏然站定在原地。
她这时无比想穿越回过去,把曾经那个全心全意信任、喜爱季雨柔的自己脑壳敲碎,为什么曾经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是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傻逼白莲花。
“笑话!”谢汀转头,目光冷的季雨柔不由一个瑟缩,“我凭什么帮他?”
季雨柔有些不敢看她,垂下了眼,声音低如蚊蚋:“你们……难道你不喜欢他了吗……”
谢汀仿佛一只被踩了痛脚的公鸡,这一下差点蹦起来。
“季雨柔,你给我听好。”她一字一顿地、恶狠狠地告诫她,“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你最好给我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是你说的,从你嫁给我爸爸开始,我不就要叫他小舅舅了么?嗯?”
“有些话不要乱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谢汀身心健康,可没有乱.伦的兴致。”
这是谢开成赶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乱.伦两个字像两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他的太阳穴中,痛不可当。
曾经季雨柔叫他叔叔叫了多少年,然而现在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谢汀知道时,曾经哭着质问他:“你还要不要脸!这是乱.伦!你怎么对得起我妈妈!”
这时再管不着应辞许这尊大佛了,他上前扶住气的脸色发青的季雨柔,压低声音怒道:“谢汀!”
谢汀笑的讥诮:“喏,英雄救美来了。”
她笑嘻嘻地将手搭在应辞许的肩上:“我的英雄,别干看着了,你倒是救救我呀!”
应辞许被迫观看了一场家庭伦理大戏,觉得还挺有趣。
他破天荒地配合谢汀,伸手将她的手从肩上拿下,重新妥帖放入自己臂弯中,向谢开成微微一笑:“看不出谢先生老当益壮,还是个痴情种。”
一通嘴炮胡乱发射,谢汀与应辞许这对假凤虚凰相视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携手翩翩离开。
身后,季雨柔忽然捂住嘴,猛地干呕起来。
谢开成焦急不失柔情的声音:“又吐了?你真是不听话,说了月份还浅,不让你来,你非要陪我过来……”
谢汀面上骄矜的笑容一瞬间停滞在唇角。
应辞许的声音非常不恰当地响起来:“我想你的这位后妈是在暗示你,大戏刚刚开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一瞬,谢汀唇角再次扬起,她朝他甜甜一笑,说出口的话惬意又恶毒:“那就得看看她有没有本事生的下来了。”
应辞许微笑鼓掌:“真是个坏女孩。”
第十一章
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悄然落幕。
谢汀脊背挺直,伸手拿起酒杯,与应辞许轻轻相碰,大发慈悲道:“配合不错,原谅你把我绑来做你的女伴。”
应辞许面无表情轻啜一口香槟:“多谢谢小姐为我无聊的夜晚贡献一出精彩大戏。”
“家丑,”谢汀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神色中不免仍露出几分郁郁,“见笑了。”
……不过还是个将将二十岁的小女孩,藏不住情绪。
这会儿她的尖牙利嘴仿佛被人紧紧捂住,眼神里有浅浅的茫然,即使努力挺直腰杆,也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
无法靠岸。
应辞许顿了顿,没有出声。
谢汀立在原地,竟然发起了呆。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至别墅露台边,夜晚凉月一弯,微风沁着冷拂在人面颊。
宴会厅里华彩霓裳,灯光大亮,趁的这无名角落里星光黯淡。
谢汀的脸颊在灯光割裂处半明半暗,风拂动她鬓边碎发,裙摆摇曳着缠在脚边。
女孩儿漂亮的脸蛋上,显露出半分不合时宜的伤感。
应辞许淡淡看她一眼,一汪月色下,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湿意迅速蒸发不见。
仿佛不过是星子潜入深海,亮光一闪而过。
也许是这月夜,也许是这殷殷泪眼,应辞许罕见沉默。
大厅里喧闹声忽然高昂,谢汀猛然被惊醒,面上的恍惚迅速收起,她翘了翘嘴角,仍是一副骄矜微笑:“仪式开始了。”
应辞许毫无兴趣,并未向外看一眼。他微微躬身,手臂撑在栏杆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谢汀也毫无优雅地倚在栏杆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好想蹦迪哦。”
应辞许懒洋洋回:“或许可以提前退场。”
谢汀眼神一亮:“可以吗!”
应辞许摊手,表示没问题。
总归是来应付一下应弘泰,并不是什么重要到无法脱身的场所。
谢汀终于活过来,她高兴地拽了拽礼服腰身处,嘟囔:“勒死人了,终于可以脱了。”
应辞许腰背微微挺直,率先向外走去,一边偏头问她:“你想去哪?”
谢汀跟在他身后,愣了下:“去酒吧蹦迪啊。”
应辞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哪个酒吧?”
谢汀脚步停下来,偏头狐疑看他:“出了这里,咱们合作结束,应先生还要管我去哪儿?也太操心了吧。”
应辞许向外跨步的脚微微一顿。
他偏头冷冷看着谢汀。
那张令人牙痒痒的漂亮脸蛋上,满是讶异和警惕,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把她绑架杀人再毁尸灭迹。
哦。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一个人”去蹦迪。
很好。
应辞许收回跨出去的脚,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刻薄的笑:“我操心你?不如操心一块叉烧。”
那冷淡讥诮的语调与之前的他如出一辙。
熟悉的感觉,应辞许还是这么讨人厌,谢汀就放心了。
她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被他刻薄一句算什么,能脱身就好!
她雀跃催促:“你快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我回去。”
应辞许嘴角挂着冷笑,缓缓掏出了手机。
-
车里挡板升起,谢汀瘫在后座一动不动。
呆了半晌,她给庄晴打电话。
忙音许久,电话自动挂断。
又找了几个人,那么不巧的都没空。
啊……好烦。
她气的捶了下座位,再次打开微信翻来覆去的看。
一个名字忽然撞入眼帘。
那个毒舌泪痣男早已被源源不断的消息压在了最下面,好久没有动静。
谢汀百无聊赖,发消息骚扰他:[在不在啊死毒舌]
她的车后,静静跟着一辆同样的黑色座驾。
应辞许冷着脸一言不发,吓得司机屏息开车,车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把谢汀扔上车,他重新回了酒宴。
乱七八糟的人再次苍蝇般围上来,巴结讨好攀附试探。
无端的烦躁。
他松了松领带,将酒杯随手塞进路过的侍应生手里,向厅外迈去。
车子已经等在门前。
应辞许没等侍应生帮他开车,自己躬身坐了上去,眼帘微阖,低声吩咐:“跟着她的车走吧。”
总归走的是同一条路。
手机震动时,应辞许有些不耐地睁开了眼,显示微信消息。
谢汀:[在不在啊死毒舌]
谢汀:[好无聊啊你在干嘛啊啊啊救命啊]
谢汀:[我要去泡吧!我要去蹦迪!我要去调戏小鸭子!]
应辞许:“……”
呵呵。
他面无表情回:[买鸭子春晖农贸市场左转不送]
谢汀盯着这条消息,哼笑一声:[你学校是在央影旁边是吧,我去找你,麻溜收拾收拾出来陪大明星玩儿]
应辞许眯了眯眼,也轻轻哼了一声。
到头来,还不是找到了他这儿。
给她惯的。
他迅速回复:[我这就去通知狗仔,迅速蹲守大明星谢汀夜店在线泡牛郎]
谢汀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你就说,去还是不去!]
应辞许顿了顿,抬手把手机丢回座椅上。
片刻,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伸手重新拿回手机:[地点]
谢汀笑眯眯地比了个耶:[学校门口见!]
-
懒得绕远,谢汀让司机送她回了学校。
好几天没来,宿舍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黑色短裙,肌肤白腻,肩膀半露,腰肢纤细。
又迅速给自己化了个小烟熏。
镜子里的人仿佛迅速从天上堕入黑暗,浓密头发散下来,她轻轻抿了下嘴唇,暗红色调令她显得媚态横生。
高跟鞋细细绕在脚踝,银色亮片链条包挂在腰间一颠一颠,漂亮的像只妖精。
她一边走一边给祝辞发消息:[大明星出发了,大哥你快点儿]
应辞许已经单手插兜立在路灯下。
地上的影子又斜又长,橙黄灯光下,他刚洗过的蓬松头发还散着一股子湿意。
一样的口罩遮脸,泪痣绽放,冷杉味除尽,淡而清新的柑橘味重新围绕在颈边,他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