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登基——松影明河
时间:2020-07-09 10:12:55

  齐覃也知道,这件事不好说,顿了一下之后,竟然直接转移了话题。
  “这是南疆送过来的,你看看。”
  齐晟得了点便宜,对于看情报这种比较敏感的事,也不再抗拒了。
  这份情报很详细,足足写了有三页纸。齐晟仔细看了一遍,神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怎么,你好像一点都惊讶?”齐覃挑了挑眉,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齐晟把那几张纸重新按顺序摆整齐了,口中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您不会真以为自己的江山海晏河清了吧?”
  齐覃郁闷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越大越不会说话了。”
  齐晟眨了眨眼睛,“那……您文治武功,治世奇才?”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疑惑,就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一样。
  齐覃气结,忍怒道:“行了,朕叫你来,不是看你耍宝的。”
  齐晟满脸无奈:“您看,臣说实话,您不满意,说好听话,您也不满意,臣可太…………”
  被齐覃一瞪,齐晟急忙改口,“臣可太不应该了,该把实话努力说得好听才是。”
 
 
第143章 遗泽
 
  好不容易哄住了亲爹之后, 齐晟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
  ——叫你嘴贱, 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就好像你在他这里真占过便宜似的。
  “好了, 别贫了。”
  齐覃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
  这还真有。
  齐晟的目光在殿内溜了一圈, 指着博古架上的一艘牙雕宝船问:“陛下可知, 那是什么做的?”
  齐覃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自然是象牙做的。”
  “对,就是象牙。”
  齐晟走过去, 把那牙雕托在手里, 托到了天子面前,”所谓的象牙,就是大象嘴里伸出来的两根长长的牙齿, 而大象这种动物,就长在南疆。”
  齐覃道:“这牙雕的确是南疆进贡的。”
  其雕刻手法精致中又透着古拙, 上面的图案也尽是些南越的元素, 一看就不是中原的东西。
  也有中原匠人用整根象牙做雕刻的,其作品还更精致,但却始终不是那个味儿。
  齐晟把牙雕放到了齐覃面前的桌子上, 突然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别的东西。
  “南疆可不止有大象, 还有许多年份极深的树木, 高数十丈的都有。还有长于密林之中的珍稀药材, 还有各种珍贵的香料。”
  “这些,朕都知道。”
  这些东西,齐覃也不是没有想过。
  他只是长得不食人间烟火,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每年南疆各部的贡品里,价值最大的,就是那些年份久远的药草,还有珍稀的香料了。
  齐覃也曾让交趾布政使搜罗过,但由于地域的原因,根本不可能大量采集。
  他觉得,老六想法是有的,但还是缺了些见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他耐心地解释:“南疆地广人稀,瘴气丛生,又交通不便,这些东西就算有,他们也弄不出来。”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了。
  齐晟想叹气,“我的父皇诶,谁让那些部族弄了?真等他们弄出来了,咱们不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漫天要价?”
  至于当地那些官员,刚开国的时候,朝廷也曾派派遣过官员。
  但是,因着种种原因,这些人都消失得不明不白。
  到最后,朝廷也无奈了。
  那时候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北方,对南方不可能投入大量的兵力。
  所以,太-祖就采纳了淮阴侯的提议,从当地大族中选举官吏。
  这个政策,就像后世的一锅两只,总算是把南疆给安抚了下来,让朝廷得以集中所有的力量,对抗北方的游牧民族。
  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也已经习惯了南蛮自治,只在交趾设了布政使。
  而交趾布政使只要管的是那边聚居的中原人,对各南疆部落,轻易不干涉。
  听了齐晟的话,齐覃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想让交趾的官员去办。
  “不行。”
  齐覃摇了摇头,把南边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最后道,“总不能因着这个,再从京城派人过去吧?”
  那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而且,京城突然来人过去,交趾布政使不明所以,还以为朝廷对他不满呢。
  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
  “当然不是了。真派了人过去,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消失得不明不白先不说,谁能保证他们去了,不会勾结当地官吏,盘剥当地百姓?”
  齐晟表示,对于朝中官员的节操,他十分信不过,“更重要的是,就算一切顺利,他们在南疆弄出十两银子,有几分能进得了国库?”
  齐覃蹙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指望那些东西自己飞出来吧?”
  齐晟笑道:“您还别说,就是要让它们自己飞出来。”
  不用自己动手的,可不就是等于东西自己飞出来了吗?
  齐覃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他今日叫齐晟过来,本意是想借机培养他处理政务的能力的。
  可如今看来,齐晟有自己的主意。
  齐覃在太子那里,是吃够了继承人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苦头了,见六儿子有主意,他只有鼓励的,哪里会有半点矫正之意。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齐晟说的不好,他也要勉励一番,不要把这个儿子的胆气给磨平了。
  对于齐覃的心思,齐晟可不知道。
  齐晟的想法也很简答。
  他就是想取得一些话语权,然后在天子废了太子之后,就支持四哥上位。
  对,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几个兄弟之中,最靠谱的,就是四哥了。
  他最近也特意观察过了,四哥对太子已经逐渐疏远了,显然是已经察觉到太子不是一个能御天下的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四哥的两个人格,一个看重亲情,一个有主见。
  如果他从公与私这两个方面向四哥进言,四哥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他也不敢奢求能把女子的地位提到跟后世相差仿佛,只要让女子在礼教的层层压迫下,有一丝喘息之机,就不算他白穿越这一回。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得先改变一下以往那不靠谱的形象。
  至少他说出的话,得有让人信服的资本不是?
  所以,纵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却还是说了。
  古人不是说了嘛,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说不定,两个时代的思想碰撞,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商人逐利本是天性,陛下何不利用这种天性,驱使他们,为朝廷所用呢?”
  齐覃的眉头皱了起来,“商人?”
  士农工商的思想传承了数千年,如果没有大的变革和动荡,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很难转变的。
  齐覃当即就说:“商人重利轻义,怎么能让他们参与国事?”
  齐晟点了点头,说:“钱与权,不能掌握在同一伙人手里。”
  齐覃眼睛一亮,问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啊?”
  齐晟一怔,迟疑道,“资治通鉴?”
  见齐覃脸色一黑,他急忙干笑了两声,老老实实地说:“春秋时期有陶朱公因巨富被各国奉为上宾,战国末有吕不韦待价而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陛下让臣读史,臣总不能白读不是?”
  “好,好,好!”
  有了前头的太子做榜样,齐晟给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他兴奋地大笑了好几声,却忍不住想要再掂掂这个儿子的斤两。
  “南疆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若是不动兵卒的话,你可有把握让他们彻底安分下来?”
  齐晟干脆利落地摇头,“没有把握。”
  齐覃:“…………”
  ——你刚才不是还说得头头是道吗?怎么怂得一点转折都没有?
  对此,齐晟表示:实话实话,不叫怂。
  其实,并不是齐覃吝惜兵力,也不是他有意为难齐晟。
  实在以南疆的地理环境太过复杂,还有民风也过于彪悍,朝廷若要对南疆用兵,能落得个事倍功半的效果,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不错,朝廷比起南疆部落来,的确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再强壮的兵马,钻进了半点不熟悉的、瘴气丛生、毒虫遍布的深山密林里,也都白搭。
  说白了,就是没有半丝的天时与地利之遍。
  那些南疆的土著们完全可以靠着对环境的熟悉,还有它们特制的毒-箭、秘-药,出其不意地,对朝廷的军队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那么,朝廷就真的没有法子根除这一祸患了吗?
  自然是有的。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放火烧山。
  南疆林木多,也就是易燃物多。
  算准了风向随随便便放几把火,整个山林就会全部被烧成光秃秃的石头山。
  那些山民们没有了地利作为倚仗,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吗?
  但这个法子太过有伤天和,不但齐覃不愿意用,齐晟也不会考虑。
  齐覃也就是见这个六儿子的想法不同于常人,这才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点子。
  如今看来,自己的确是有些难为人了。
  被齐晟一口拒绝,他也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甚至于,齐晟拒绝得这么理直气壮加理所当然,反而让他生出几分欣喜来。
  不必多问,还是得感谢太子给齐晟留下来的“遗泽”。
  “罢了,”齐覃道,“是朕强求了。”
  齐晟呆了一呆,总感觉亲爹对他的要求一下子就放宽了许多。
  原本他以为,他脱口而出的一句“没有把握”,肯定会让亲爹吹胡子瞪眼,先说一句“找打”,然后再拿五张大字威胁他一番。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下面的话说完了。
  可是他父皇今天是怎么了?
  突然这么温柔,他还怪不习惯的。
  “那个……陛下。”
  齐覃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只有你我父子,喊父皇就行了。”
  齐晟咽了咽口水,突然发现自己又一不小心把自己作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接下来的话,他要是不说吧,心里不安稳;可要是说吧,总觉得被欺骗了感情的亲爹,会跳起来把自己打死。
  所以,他觉得,他还是苟一点吧。
  “陛下……这……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哈哈。”
  他笑得自己都觉得尴尬。
  或许是他这一年来规矩太好了,齐覃竟然还没有察觉到不对,笑容更加温和了,“父皇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只是,规矩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毕竟是亲父子,太过规矩,反而生分了。”
  曾经被类似的话坑过的齐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就是反话。
  但他还是眼睛一亮。
  ——反话怕什么?
  只要他有这句话,我就敢揭太和殿上的琉璃瓦!
 
 
第144章 议定
 
  “父皇。”
  齐晟响亮地喊了一声, 看向齐覃的目光充满了孺慕。
  齐覃被他看得心头柔软,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但齐覃的感动注定截止于此了。
  因为, 下一刻,他就听见齐晟说:“父皇,其实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齐覃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逐渐消失。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说。”
  齐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在齐覃的怒视中讪讪而笑, “陛下息怒,臣这就从实招来。”
  见他还敢耍宝,齐覃心头的怒气再次上涌。
  不过,想到先前的打算, 怕自己太过严厉了, 真的磨平了他的胆气,齐覃也就忍了下来,示意他快说。
  齐晟瞄了他一眼, 见他是真的不准备再训斥自己,心里又开始泛嘀咕了。
  ——您这么好说话, 我慎得慌啊。
  但这样欠揍的话, 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急忙整理了一下思绪,说起了正事。
  “南疆之所以难以彻底收复治理, 全因交通不便,如果交通便利, 任他们再怎么地形复杂, 再怎么地广人稀, 再怎么民风彪悍,朝廷大军所到之处,尽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齐覃微微蹙眉,结合齐晟的前言后语,大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驱使商贾到南疆修路?”
  “不错。”齐晟点了点头,“若是朝廷自己修路,不但糜费甚多,而且效率还十分低下…………”
  “咳!”
  齐覃清了清嗓子,“朝中百官,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齐晟从善如流,“臣只是一时口误,难免夸大了。”
  其实,他心里却在想:您自己的语气都不怎么确定,可见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员的德性。
  齐覃:“你……继续说。”
  齐晟很听话地略过了关于官员的事,直接说商人。
  “商人们就不一样了。只要有萝卜在前边吊着,还怕驴子不肯跑快吗?”
  齐覃直接就说:“朝廷可没钱拨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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