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为人师表的典范。
和五皇子一比,崇文馆教他们的先生, 简直是太不合格了!
所以,齐述对五皇子,是极为崇敬的。
可是, 他却不知道,他崇敬的五皇子, 看见他就烦, 听见他说话更烦。
——就他那颠三倒四的说话水平,能把五皇子这个天性较真的人给逼死了。
因而,五皇子一看见他,神色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胡乱应了两句:“安,安,齐述哥不必多礼。”
然后, 就直接越过他, 朝齐晟走去。
“出宫?”五皇子挑眉来了一句, “我来之前算过了,你今天出不去。”
齐晟睥睨地看了他一眼,只用两个字就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意。
“呵呵。”
——说的好像你的卦象准过似的。
这般只可意会的字眼,和齐晟混久了的五皇子秒懂。
然后,他就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意思?被罚抄书那一天,我没有算准吗?”
提到这个,齐晟脸都绿了。
“五哥,不提那天,咱们还可以做朋友。”
提起那天,他就想起五皇子的丧心病狂。
——他不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吗?五哥难道不是从来没有算准过吗?
竟然拉着他不让睡,一直等到雨滴飘下来。
丧心病狂已经不足以形容五皇子的可恶了。
想起自己那天一时左性干的事,五皇子尴尬地咳了一声,心虚地很大声:“我难道没算准吗?”
齐晟再次:“呵呵。你还有脸说?”
——特么的两人忍得眼皮都粘到一起了,一直等到了亥时末,才飘了一阵连地皮都没有湿的雨,这就是你算的卦?
五皇子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瞬间就又得意了起来:“反正你今天肯定出不去。”
他哥不等齐晟追问,就自己说了出来:“我算出来的卦象,是你今天能出去。你不是说我一直不准吗?那你今天肯定是出不去咯。”
所有人:“…………”
——还可以这样?
按这样的逻辑来算,的确是挺有道理的哈。
齐晟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张起麟。”
“奴婢在。”
齐晟道:“你跑一趟钟粹宫,找母妃要一面出宫的令牌。”
张起麟神色凝重地去了。
然后,他神色更凝重地回了。
“主子……”
“你不用说了。”齐晟一脸沉痛地打断了他,“只看你的脸色,我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你直接说原因吧。”
张起麟干笑了两声,说:“奴婢去的时候不太巧,陛下刚好也在。陛下就问奴婢,主子今日的五张大字写完了没。奴婢……奴婢……”
大字什么的,齐晟已经忘了有这回事了。
天子骤然问起,张起麟既不能说实话,又不敢欺君,只能推说不知。
但他说不知道,和直接说齐晟没写,听在齐覃耳朵里,也没什么区别了。
齐覃当即就冷笑了一声,说:“想要出宫的令牌?去让你主子拿着这几天的功课来换吧。”
张起麟一呆,下意识地去看淑妃娘娘。
淑妃少不得要替自己儿子求情,“陛下,您是知道小六的。让他每天都乖乖写字,也太难为他了。”
“爱妃呀。”齐覃握住淑妃的手,脸上带了一点点的愁绪,语重心长地说,“都说字如其人,咱们晟儿长的那样好,如果因为一笔烂字被人误会丑若无盐,你怎么忍心?”
美人颦眉,最是惹人心怜。
只需一个眼神的对视,淑妃就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如堕云端,不知今夕何夕了。
再加上齐覃的话句句都戳在了她的死穴上,这谁顶得住啊?
“陛下说的是,是妾考虑不周了。”
齐覃暗暗一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计划通。
小样儿,敢在母后面前给朕上眼药,朕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唯一能替齐晟求情的淑妃也被策反了,等待齐晟的结果可想而知。
五皇子“嘿嘿”坏笑道:“六弟,你的大字写了吗?”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没有了。”齐晟理直气壮。
作为一个学渣,怎么可能写作业?
这不符合学渣的“职业道德”。
五皇子兴奋极了,“哈哈,我可算是摸到为六弟起卦的脉门了。”
——既然每次都不准,那岂不是说明,与卦象相反的那个,就是正确答案?
齐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心提醒他,这世间的事,有很多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罢了,就让这个憨憨再高兴一阵子,他还是想想这五张大字的事吧。
急六殿下所急的梁靖狗腿地凑了上来,“殿下,要不然,臣替您写?”
沈介立刻反驳:“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诶,你什么意思?”梁靖不乐意了,“那可是五张大字,难不成,你还想让殿下劳累吗?”
沈介白了他一眼,送了他两个字:“蠢才。”
“嘿,我给你脸了是吧?”梁靖麻利地卷了卷袖子,“有种咱俩单挑,你敢吗?”
“好了,好了。”齐晟连忙按住逐渐二哈化的梁靖,“沈介说的不错,这字得我自己写。”
他敢保证,他那睚眦必报的亲爹,肯定就等着他找人代笔呢。
然后,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五张字就能了结的了。
齐述觉得,是该拍一个马屁的时候了。
“殿下真是勤能补拙!”
五皇子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你不会说话就少说。”
“啊?又错了?”
见五皇子再次不厌其烦地纠正自己,齐述知错就改,“那是不耻下问?”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败退了,“你想说的,是勤学好问吧?虽然六弟一点儿也不勤学,更不好问。”
“对,对,对。”齐述十分郑重地拱手施礼,“多谢五殿下教诲。”
“可别。”五皇子吓得赶紧侧身避开了他的礼,殷殷叮嘱道,“你出去了,可千万别说我教过你。”
——我丢不起这人。
看在齐晟的颜面上,特别伤人的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也正因为他少数了这一句,把齐述感动得都快哭了。
“五殿下当真是谦虚谨慎。”
“噗!”
齐晟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
而齐晟一笑,仿佛是放开了某种禁制,除了五皇子,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连五皇子,见大家都笑了,心里的郁气也像皮球一样,被这笑声刺破了。
他失笑道:“那是功成不居。”
“哦,哦,哦。”
齐述上一刻还在为众人的失笑而茫然,下一刻就立马又是一个认真而勤奋的学生了。
五皇子是真被他弄得没脾气了。
跟他计较,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行了六弟,你赶紧写功课吧,我就先走了。”
齐晟无语道:“你专门跑这一趟,不会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卦算准了没吧?”
五皇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然呢?”
齐晟嘿嘿一笑,冲他挤眉弄眼,语气里充满了蛊惑,“功课是个好东西,咱们一起呗。”
五皇子往后跳了一步,连连摆手,“不约,咱们不约。我最近正忙呢。”
至于他忙什么,却是不能拿到明面来说的。
但齐晟他们自小就亲近,他有事可能会瞒着皇后,却不会瞒着齐晟。
一听他说有事忙,齐晟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禁蹙了蹙眉,说了一句:“你小心一点,那玩意儿危险。”
“放心。”五皇子朝他摆了摆手,便到钦天监去找单元了。
说起来,单元是真的惜才,把五皇子当成真传弟子在教导了。就连一些因本朝政策的原因不能外传的东西,他都私底下传给了五皇子。
比如,炼丹。
由于前朝末帝是死于求仙问道,所以本朝对于烧丹炼汞特别忌讳。
但烧丹炼汞这回事,又是道家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哪怕主流社会不喜欢,这传承也不能断了。
单元原本没想教五皇子炼丹的。
可是,五皇子对易经术数太过痴迷了。单元怕他因此入了魔障,便想着用别的东西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别把精力都投到卜卦上。
经过几次试探之后,单元为难地发现,五皇子对道家的养生经,还有引导术都不感兴趣,倒是对丹药什么的,很是好奇。
经过激烈的思想角逐之后,单元还是不忍心五皇子这个好苗子半途夭折,就在叮嘱了五皇子一番之后,开始教他一些丹道之术。
因着本朝的忌讳,他们教学肯定是不可能在钦天监进行的。
也幸好五皇子跟着单元学易经术数的事,在天子那里备了案。
他们两个就用这个借口,瞒天过海,每隔几天,就到单元的宅子里教习丹道。
不管做什么事,偷偷摸摸的,总是更刺激。
因而,五皇子对学丹道,更加热心了。
第111章 出花
六皇子迫于压力, 要认真做功课, 身为伴读, 沈介、齐斌还有梁靖也不得不陪着一起。
这三人跟着齐晟做学渣做久了, 别说本来就对学习不是很感兴趣的齐斌和梁靖了, 就是原来的三好学生沈介,猛得一用功,也有些不适应。
他暗暗感叹了一句:真是由奢入俭难呐!
但再难, 他们也得努力适应。
而适应最快的,不是原来的三好学生沈介, 而是一心想要做六皇子跟着第一狗腿子的梁靖。
因为,他时刻提醒自己,要紧跟六皇子的步伐。
六皇子向东, 他就绝不会向西;六皇子打狗,他就绝不会撵鸡;六皇子觉得太阳是凉的, 那他就大夏天穿棉袄, 哪怕中暑也会说“好冷”。
这只能说:舔狗的潜力,是无限的。
六皇子和他的伴读们集体在东五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却不知道, 一股险恶的邪风,正悄悄吹向了隔壁东四所。
“爹,您把您宫里的人脉借给我用用呗。”
林渊觍着脸凑到老翼国公面前, 顺便殷切地给自己的老父亲倒了一杯茶。
老国公瞥了他一眼, 淡淡地问:“你要宫里的人脉干什么?”
林渊嘿嘿笑道:“这不是……儿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能重新搏得太子殿下喜爱嘛。”
老国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
就像齐覃对齐晟知之甚深一样,老国公对自己的嫡长子林渊,那也是了解得相当的透彻。
如果林渊真有几分才能,他又何必非得扒在太子这一条船上?
还不是因为子孙不成器,他才不得不觊觎日后的从龙之功吗?
所以,对于林渊说自己有了重新搏得太子信任的主意,老国公的第一反应就是:“绝无这种可能,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他给两个儿子分家的时候,已经给长子分了足够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财产,再加上他的私房钱,林渊根本就不用奋斗。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老国公清楚,自己这个大儿子,奋斗还不如不奋斗来得好。
“诶,爹,您怎么能这样看扁我呢?”
老国公语重心长地说:“儿呀,不是为父要看扁你,而是你本来就够扁。为父就算是想把你看圆,你也没那份材料啊。”
林渊差一点被自己亲爹气成河豚。
“我不管,反正你得把那些人脉借给我用用。要不然,我就到祖坟里去哭祖母,哭母亲,告诉她们,你不疼我了。”
“你……你今年多大了?”老国公气得胡子直翘,“儿子都有两个了,你也不嫌臊得慌。”
林渊恳求道:“爹,您就借我用用嘛。如果这次不成,我往后一定老老实实的,再不想这事了。”
做父母的,总归是拗不过儿女的。特别是像老国公这样,宠出了一个熊孩子的。
“你只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听这话音,林渊就知道,这事成了。
他嘿嘿一笑,说:“这您先别管,我保证,这是个绝好的主意。”
到最后,老国公还是没有从林渊这里问出来半点儿,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失去了唯一一次,能够阻止自己儿子铸成大错的机会。
齐晟和五皇子再次结伴来到了东四所,探望生病了的八皇子。
虽然八皇子生病已经是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的常事了,但这一回好像特别严重。
他们俩住得近,隔壁东四所一天三顿的药味儿飘香,他们总不能当成一无所知。
所以,两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就结伴来了。
“五弟,六弟,你们来了?”
四皇子的脸色很苍白,眼圈泛着青黑,一看就知道是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他和两个弟弟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这笑只是浮在表面上,薄薄的一层,仿佛随便一碰,就碎了。
两人连忙上前,五皇子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四哥何必那么客气,还出来接我们呢?”
齐晟附和,“是呀四哥,随便叫个人领我们进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