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登基——松影明河
时间:2020-07-09 10:12:55

  “没关系。”四皇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正好,我也出来透一口气。”
  八皇子已经连着病了好几天了,断断续续地发断头烧,御医天天都来,可就是拿不住病灶。
  因着担忧弟弟,四皇子这些天真是夜不能寐,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弟弟榻前。
  齐晟道:“我们先去看看八弟。”
  四皇子领着他们进了八皇子的卧室,一股浓重的药味儿铺面而来,熏得两个人险些退了出去。
  齐晟打眼一扫,只见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这怎么能行呢?
  空气不流通,病毒也就不能被空气净化掉。人待在这样的空间里,能好了才怪。
  齐晟就问正在给八皇子诊脉的御医,“我来的时候,见外面太阳正好,能不能把窗户开一点儿,散散这屋里的味道?”
  但那御医却摇了摇头,严肃地说:“回六殿下,八殿下不能着风。”
  齐晟张了张嘴,却又闭住了。
  御医都发话了,又有谁会听他一个丝毫不通医理的人说的话呢?
  这时,原本昏睡的八皇子突然出了声。
  “四哥,我痒。”
  然后,就在睡梦里,伸手去抓自己的胳膊。御医神色一凛,急忙按住了八皇子的手,又把他抓的哪只胳膊上的袖子撸起来。
  然后,他瞳孔骤缩。
  “这……这是出花了!”
  御医惊的声音都变了调了。
  四皇子悚然而惊,“什么?”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把齐晟和五皇子撵了出去。
  然后,就让人封了东四所。
  齐晟和五皇子站在东四所的门口,面面相觑。
  待齐晟反应过来,就急忙返回东五所,叫方才没有跟着去的张起麟到乾清宫去禀报天子。
  ——皇子出花,事关重大。
  东四所的人,是不要想着出去了。
  就是方才跟着两个皇子进去的王进宝和袁润,只怕也会被隔离起来。
  也就是皇子们过了四岁都种了痘了,要不然……
  齐晟打了个寒噤,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他和五皇子都没有种过痘,感染的概率有多大。
  天子那边的反应也很快。
  虽然因着八皇子早产体弱的缘故,天子齐覃并不敢对自己这个儿子投入太多的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接到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派到了东四所,并加派人手,去调查这次天花的来源。
  御医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判断出八皇子发热是患了天花,就是因为宫中有一套完整的天花预防的方法。
  特别是对于四岁之前,还没有种痘的皇子,更是各种带有预防杀菌性的药膳、熏香从不间断。
  所以,有皇子患了天花,十有八-九是从外面流进来的。
  王进宝被乾清宫的人带走了,不到这次天花的事有个结果,是不会回来了。
  而齐晟则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扒光了里里外外用艾草煮的水清洗了一番。
  他进东四所时传的那身衣裳,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灰烬都迅速处理掉了。
  皇后和淑妃心疼儿子,就向太后请旨,允许她们把儿子接回自己宫里住几天。
  正好,太后也觉得小五和小六紧挨着东四所住不太安全,皇后和淑妃一提,她就顺势答应了。
  太后都已经答应了,纵然于礼不合,聪明人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老太太疼孙子,谁能挡的住?
  但是,这世上就永远不缺那种冒险搏名的人。
  第二天正好是朝会,齐覃正因为儿子出花而着急上火呢,就有户部给事中出列参奏皇后和淑妃,说是将已经十岁了的皇子接回后宫住,于礼不合。
  “且不说祖宗家法,皇子五岁便要搬离后宫。只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后宫之中除了皇子的生母,还有一干年轻的庶母……”
  “混账!”
  齐覃气得抓起桌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
  ——这话说的何止是不好听?简直就是龌龊!
  且不说他儿子才多大?
  就说有他在这里站着,哪个嫔妃会眼瞎到舍他而就别人?
  天子分明已经震怒,户部给事中是想搏名,不是想搏命,登时就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臣失言,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立刻就有几个言官出列为他说情。
  这些言官之所以为他说情,并不全是和他有交情。
  只是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虽不说是广开言路,但也从来没有一个言官因言获罪。
  他们并不想开这个先例。
  很多事情,是不能起头的。
  因为,一旦开了口子,后面就刹不住了。
  而齐覃也无意阻塞言路,只是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以儆效尤。
  那户部给事中冷汗淋漓地谢了恩,才一起身,就对上了大皇子冷冽的眼神。
  他当即就是一个激灵,腿一软,差一点瘫倒在地。
  大皇子满心怒火,对下面的擅作主张极为不满。
  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对追随他的那些人的掌控力还是可以的,绝对不会闹出太子那样的笑话。
  可是,今天他才意识到,以往的确是他太自负了。
 
 
第112章 大皇子的心思
 
  八皇子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
  他本就是早产儿, 先天就不足, 就算要种痘,也得比身体康健的孩子晚好些时候, 把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再说。
  就算是这样, 八皇子之所以能种痘,还是因为如今宫中用的都是安全性更高的牛痘的缘故。
  如果还是像多年前一样用的人痘, 齐覃很可能因为风险太大,不给八皇子种痘。
  而这次八皇子出花, 就是因为接触了有人刻意用搜集的人痘晒干了磨成的粉末儿。
  而这粉末儿的来源,不但齐覃在查, 四皇子3在八皇子出事之后,也是一边安抚悲痛欲绝的四皇子, 一边分了明暗两队人去查。
  之所以分了明暗两拨儿, 是因为他知道天子也在查这件事, 并且是从八皇子出花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就在查了。
  他不敢肯定, 天子是尚且没有查到, 还是查到了, 但罪魁祸首不好处置。
  所以, 明面上那拨儿人,就是给天子看的, 一切都按照天子的意思行事。
  但是,他是不可能放过罪魁祸首的。
  如果天子不肯处置, 他也会让罪魁祸首得到报应的。
  是以, 才有了暗地里的那一拨儿。
  天子那边怎么样, 四皇子3不知道,但他这边却是很快就有了结果了。
  是林渊,太子的亲舅舅。
  是他花钱买了天花病源,并利用老国公提供的人脉,趁着八皇子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撒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和八皇子一块儿感染的,还有八皇子身边的一个宫娥,两个小太监。
  只不过,八皇子的身体最弱,病倒的最早。
  而宫娥和太监病发的晚是一;怕自己生病了被挪出去,所以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病了是二。
  四皇子3之所以查的这么快,自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太子一系的核心人物,而翼国公在宫里拥有的人脉,大多是借着太子的势力构建的。
  也就是说,许多翼国公能用的人脉,四皇子3也能用。
  是以,在察觉出一点不对之后,四皇子3就直接把有嫌疑的人都提走了。
  在八皇子的事情上,他一向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这些人之所以事先没有给四皇子透漏半点风声,说白了,还是因为太子御下不严。
  这些人损害太子的利益,给自己捞好处已经成了习惯。
  如今遇见了八皇子的事,他们就更不会怕了。
  ——难不成,八皇子比太子还尊贵吗?
  所以,虽然齐覃是先查的,但四皇子3暗地里的人手,却要比他的人早一步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主子,那些人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四皇子3轻笑了一声,淡淡道,“皇宫这么大,消失几个人,又有什么显眼的?”
  何吉利打了个寒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
  “不,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进去,别让人死了。”
  四皇子3深吸了一口气,说:“暗地里把线索透给父皇的人,然后,接着查,查他为什么要针对八弟。”
  这是他和四皇子商量之后的结果。
  如果按照四皇子3的想法,是根本就不会先看天子的态度,而是会直接收拾林渊甚至是整个翼国公府。
  别跟他说什么翼国公可能是无辜的,他的八弟难道不无辜吗?
  更何况,四皇子3直觉这件事和翼国公林谷脱不了干系。
  但四皇子不同意他贸然行动。
  和只在乎四皇子感受的四皇子3不同,四皇子心里对齐覃还是有很深的孺慕之情的,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
  既然四皇子愿意相信天子,那四皇子3就只好按捺住了自己的打算,先看看天子如何处置。
  还好,天子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林渊很快就被以谋害皇子之名,抓到了大理寺。
  没过多久,整个林家几十口,也都跟着林渊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林家是先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外戚,按理说是有资格进宗人府的。
  宗人府的大牢常年都是空的,偶尔有人进去,也都是犯了错的宗亲和外戚。
  对于这些人,宗正自会网开一面的。
  如今,天子直接下旨将林家丢进大理寺而不是宗人府,就说明天子没有因着太子,对林家网开一面的意思。
  也就是说,天子已经明确地表达出了对太子的不满。
  一时之间,举朝哗然。
  一直以来,虽然太子的表现一直不够亮眼,天子也几乎没有在公开场合夸奖过太子。
  可是,天子对太子一直都是持支持的态度的。
  所以,纵然有那么几个蠢蠢欲动的人想要搞事情,见天子无意易储,他们也只能干看着,把自己的野心深深埋藏。
  但是如今,风向终于变了。
  “大殿下,您的机会来了!”
  “是啊殿下,不枉您努力了这么多年。”
  “如今太子已经失去了圣心,只要殿下继续保持以往的势头,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半点儿声色也不露。
  他在看,看底下明显兴奋过度的几个大皇子党的首脑人物,还有他们带来的,他们觉得值得培养的中下层官员。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出谋划策,每一条都是在教他怎样把太子再往坑底踩的深一点儿,怎样让太子一错再错的。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从前,他天真地以为,这些人之所以追随他,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如今才知道,真正折服他们的,从来都只是他的身份罢了。
  而他最引以为傲的能力和魄力,对这些人来说,只是加成而已。
  但是,很意外的,此时的觉醒,却并没有让他反感,反而是有些……松了口气?
  他难得的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对太子取而代之的心思吗?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
  可是实际上,该他说“不”的时候,他的嘴,却并不是那么张得开。
  是了,如果他真的没有那种心思,又为何一直不肯对太子低头?
  他又为什么非得对太子低头呢?
  太子除了会投胎,出身比自己强,又有那一点儿能够让他折服的呢?
  并没有。
  所以,他内心深处,其实对老三能成为储君,一直是不服气的。
  如果这些人不是看出了他有这种不服气的心思,又怎么会围拢到他身边?
  说到底,不过是风险大收益高,追随名正言顺的储君,不能让他们一步登天罢了。
  其实,大皇子并不是才意识到,这些人追随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却依然没有疏远他们,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先前,追随他的人有自作主张,借机对付五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很是气恼。
  他和太子不对付,他们对付太子,大皇子是半句二话都没有的。
  可是,五弟和六弟才多大?
  他们不但还没有到入朝参政的年纪,平日里更是不学无术。
  可以说,大皇子根本就不曾将底下的小弟弟们当做对手。
  但追随他的人,很快就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
  “我等知道殿下友悌兄弟,但殿下需知,五皇子乃是正嫡之身,六皇子独得陛下宠爱。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历尽艰险将东宫那位拉下了马,却被这两位捡了便宜,您能甘心吗?”
  大皇子当时有一种被戳穿隐秘心思的羞恼,喝道:“一派胡言,本殿何时要将太子拉下马了?”
  那几人露出了“殿下不必多言,我们都懂”的笑容,口中却很给面子地连连告罪:“我等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虽然那个时候,大皇子还不是太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但他最终却并没有严惩那些人,有的只是口头的几句训斥而已。
  这样的举动,就足以让追随他的人看到希望,对于怎能干翻太子,越发地热情高涨。
  正在众人越讨论越兴奋的时候,大皇子的舅舅申桐却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在众人说话的间隙里,申桐突然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众人相视一眼,虽然真正服气申桐的人不多,但谁让他是大皇子的亲娘舅呢?
  所以,众人都很给面子地说:“申大人请讲。”
  申桐道:“如今,陛下虽然对太子失望了,却还绝对没有失望到要易储的地步。咱们的动作,还不宜太大。”
  这盆冷水泼得很及时,也可以说是替大皇子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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