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点了点头道:“回府!”
两人回到府上,陆谨翻身下马,冷着脸直往内院去,府上的下人见他脸色沉沉,浑身裹挟这着一股让人发怵的冷意,眸中隐隐有怒火在窜动,吓了一跳,退避在一旁,生恐冲撞了他。
西院内,丫鬟们提着冷水鱼贯而入,陆谨解掉衣裳,坐在冷水当中,身体内的燥热之感褪了些,可却仍然不足以完全将药效完全缓解。
陆谨闭上眼睛,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可他的那颗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就像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刮起了飓风,搅得波涛汹涌,似要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掀翻淹没。
他的脑海里闪现的却不是今日洛神居内风韵尤佳的长公主,而是另一张妩媚绝色的小脸。
他想起了前几日在玉楼春的床帐后听到的那些声音。
那些细弱不堪的娇-喘,断断续续像小奶猫一样的呜咽声。
他想象着那些声音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而床榻上的人也换成了她,如云般的青丝散在枕上,衣裳也是开的,霜雪般的肌肤,红艳艳的肚兜贴着身子,那白生生软软的一段杨柳腰遮都遮不住,他掐着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发狂一般的对待她。
她白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咬着的红唇里溢出破碎的声音:“大人,疼……”
桑弧见陆谨进去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着急的喊了句:“公子,你没事吧!”
男子响亮的声音钻入脑海中,将沉湎其中的神志唤醒,陆谨脑海里的那个画面忽然消失了,他陡然睁开眼睛,身体仿佛从某个高度被陡然抛下来,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后,又将手放回冷水中,洗掉上面的黏腻。
他曾见过有人中幻乐香的毒,只要喝上一杯酒,就会催发毒性,身体内产生冲动,而脑海里面也会出现旖-旎的幻像,而幻象中的人就是内心最渴望得到的人。
陆谨冷静的眸子再次像是认命一般闭上,他刚才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脸,是朱鸾。
直到此刻,陆谨终于发现,他的内心潜伏着一种可怕的欲-望。
他想要拥有她,占据她,欺负她,她嘤嘤哭泣的样子甚至能让他感到快乐。
没错,他刚才在幻象里,狠狠地亵渎了当朝公主。
陆谨是个活的很清醒很理智的人,他年少时日子过得极富贵,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是众人眼里的“神童”。
十几岁时宝马轻裘在登紫街上打马而过,谁人不艳羡,谁人不夸一声陆家小公子“文藻如江,颜如壁玉”。
可这一切,祖父死后,就全部变了,祖父权势过大,百官俯首,天下仕子无不景仰,遭崇安帝忌惮,朝中又有卑鄙小人暗中进献谗言,崇安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祖父杀害,陆家被抄,他父亲被贬黔中,百年大族一朝败落,祖父含冤而死,自小订的婚约也被退了。
为了完成祖父遗愿,他忙着读书,科考,入仕,做官,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旁人需要二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加上这两年母亲的病情时有发作,他也实在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情长,他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大部分是小厮,只有寥寥几个丫鬟,平日里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极少。
在外人看来,他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脑子还没有开窍,可只有陆谨知道,他是并没有遇上令自己心动的女子。
直到朱鸾出现。
他初见她时,是皇宫的御苑里,彼时他与皇帝商议政事完,准备离开御苑,正好见到一个衣着华贵,容颜绝色的少女,在众星捧月之下盈盈走来,那少女双颊盈粉,雪肌生光,沐浴着三月的春光,他只觉得身后灼灼桃花不如她妩艳。
那时,陆谨还不知她是嘉懿公主,便站在一旁行礼,那小公主听到他的声音,脚步便顿住了,她抿着唇轻轻一笑,媚眼横波:“这位大人,好生俊美,姓甚名谁?”
陆谨听她言语放肆,大胆直率,容貌又肖像当今天子,便想起传闻中那位娇蛮任性,被帝后宠坏了的九公主,应当就是眼前这位了。
偏偏小姑娘这样说话,不显得轻-佻,反倒是多了几分率直可爱,他低声道:“臣是陆谨。”
就这样,见了第一次之后,那小公主便缠上他了,隔三差五的在后宫里跟他“偶遇”,给他送礼,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花招层出不穷,做的最过分的就是,二月初春时,诗会上,她拿着夺了别人的鞭子抽了他一下。
他虽然疼,却也没有生气多久,就散了,只是那时他也并未意识到,自己对她有了那份心思。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人满满的占据了。
既如此,那便坦然的承认,顺心而动,她撩了他,那就要对他负责。
解决完之后,陆谨从浴桶内站起来,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光滑的身躯往下滑落,这样看起来文弱清瘦的男人,一身精壮的肌肉,身躯结实有力,他拿起浴巾裹住身子,声音低哑道:“我没事,进来吧!”
桑弧推门而进,见陆谨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脸色苍白,潮红已褪,看来是没事了。
桑弧道:“公子,我请来大夫过来,要看看吗?”
陆谨摇头道:“不必了,准备一下,我要入宫。”
陆谨申时入宫。
他是绝不会纵容任何人作恶,长公主敢对他下杀手,这件事就不能善了。
他进宫自然是为了弹劾长公主。
弹劾的理由是,定国公为救世子,向长公主行贿,长公主邀他入府,对他威逼利诱不成,还想对他下杀手。
至于行贿之物,便是国公府的冰玉床。
这个冰玉床价值连城,定国公花费千金,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了此物时便在京城引起了轰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床冬暖夏凉,定国公夜里便是在这床上,和他的小妾们没羞没躁的做那档子事。
长公主邀请陆谨入洛神居的那一刻,她就将把柄交到了他的手上。
她满以为陆谨躲不过幻乐香的毒,可他太小看陆谨了,这个男人有着寻常人难以与之匹敌的自制力,只要他不想,哪怕最烈性的催-情药,也无法让他屈服。
当崇安帝从陆谨嘴里得知,长公主与定国公勾结,还想威胁陆谨,保住定国公的儿子,顿时勃然大怒,将陆谨打发回去之后,命林绍晟次日一早带长公主进宫问个清楚。
林绍晟从鹿鸣宫出来,就让人去给贤妃送信,如今贤妃和长公主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肯定会通知长公主想好应对之策。
贤妃得知此事后,气的将手里的茶盅摔在地上,细着嗓子骂道:“若不是她贪婪成性,又岂会惹上这等祸事,真是麻烦!”
贤妃原本想着和长公主结亲,往后豫王便多了一个助力,可谁知这婚还没成,长公主自己就惹上了□□烦,贤妃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打这个主意了。
红芊劝道:“娘娘还是派个人出去给长公主送个信吧,咱们可不能因为这点事把长公主得罪了,以后娘娘总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没有了琴姑,红芊就成了贤妃身边的第一智囊,以前总是有琴姑压着,红芊展露不了自己的才华,如今没了琴姑,她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贤妃到底是听了劝,让屋内的赵贤去趟宫外传个信。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人是自己解决的,公主没来。
第37章 等候
长公主受贿的消息在后宫里不胫而走, 很快就传到了昭宁宫内。
朱鸾一听长公主还想杀陆谨,心中一紧,她美目微瞪道:“苏仁, 你将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的说给本宫听一听。”
其实苏仁也只从旁人嘴里听了个大概, 具体发生什么脑海里也非常模糊, 他这么跟朱鸾说道:“奴才只听说,是长公主邀了陆大人入府, 陆大人不肯听长公主的话, 长公主这才动了杀心,那日长公主还动用了府兵呢。”
朱鸾关心的倒不是这些,她抓住重点问:“那陆大人可受伤了?”
苏仁摇摇头道:“陆大人应该没事,昨夜里鹿鸣宫的小公公们还看到陆大人安然无恙的入宫了呢。”
朱鸾听罢,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脑海里将这些事情都细细的想了一遍。
这件事情比上辈子足足早了三年。
上辈子的三年后, 陆谨同样抓获苏明哲贩卖私盐之事,让父皇龙颜大怒, 父皇没有处置苏明哲平息此事, 想必是动了要抄定国公府的念头, 这一切皆是有因。
只是她不知道父皇的念头动的这么早。
如今北边的达延国屡屡犯境, 战事不断, 东边又有倭人做乱, 崇安帝一心想着长生不老,派人数次去寻求仙方,早已将国库掏空了大半, 现如今定国公的儿子贩卖私盐,这件事情和定国公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将定国公府一抄,其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充入国库,这样崇安帝就又有了银钱来满足自己那些虚妄的追求。
所以朝野上下的官员,无一人给定国公求情,偏偏长公主贪婪成性,为了一点私利,冒这般大的风险,也不知是愚蠢还是太过于自负。
这事情,已经触到了皇帝的逆鳞,想必圣上不会轻易饶恕她。
“不过,奴才还听到另外一件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苏仁犹豫不决的声音,朱鸾这才回过神来。
黛眉轻挑:“说吧。”
苏仁抬起眼皮瞥了下朱鸾的脸色,仔细斟酌之后方说道:“奴才听闻陆大人被长公主邀入了洛神居,好些时候才出来。”
听到洛神居几个字,朱鸾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抖。
里面的茶水晃出来,烫到了手指,朱鸾轻轻“嘶”了一声,赶紧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浮碧上前拉住她的手,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水渍,瞧着白生生的一根嫩指被烫红了,瞬间心疼起来。
浮碧偏头瞪着苏仁,啐了一口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拿药!”
可此刻,朱鸾却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反倒是内心揪着疼。
关于长公主的洛神居,坊间倒是有个传闻,就是说,但凡长公主看上哪个男子,便会请入洛神居吃酒,然后便是春宵一度,奇怪的是没有哪个男人入了洛神居之后还会清清白白的出来。
想到这里,朱鸾鼻端涌上一股酸意,瞬间,眼眶就红了。
莫非陆谨已经被长公主给……
连浮碧给她抹药,她都恍然未觉。
苏仁瞧着朱鸾眼眶红红的,微微抿着唇,瞬间心疼起来,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他抬手给自己扇了一个巴掌,好端端他说这些做什么!
苏仁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安慰她的话:“殿下,若是陆大人真与长公主有个什么,定然不会再弹劾长公主殿下,依奴才看,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生,公主若是不信,今日陛下肯定还会宣陆大人入宫,殿下不如亲自去看看。”
朱鸾腾的一下起身,她咬了咬红唇,莹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冷意,她道:“你说的对,本宫要去问清楚!”
说罢,她便不管不顾的出了昭宁宫。
苏仁和浮碧赶紧追上去,浮碧在后头埋怨苏仁:“你这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苏仁没想到朱鸾会因为陆谨情绪如此激动,他恨不得拔掉自己的是舌头,后悔莫及道:“浮碧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下次小的可再也不敢说这种事了。”
果不其然,崇安帝宣了长公主入宫,也让刚下朝的陆谨来鹿鸣宫与她对峙。
朱鸾见鹿鸣宫外,林绍晟带着飞鹰卫团团围住,紫阳真人和他的徒弟都被挡回去了。
长公主之事毕竟事关皇家的颜面,崇安帝不可能对外声张,对长公主的审讯也只能秘密进行。
这种事情,他也不会让外人知道。
鹿鸣宫外,绿荫浓盛,朱鸾站在一颗百年的梧桐树后,梧桐树三人合抱那么大,粗壮的树身将三人的身体完全给遮挡住了。
绿荫遮住了炎炎的日光,清风拂来,带来一股子凉爽之感。
朱鸾等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升高,鹿鸣宫却依然没有动静,她忍不探出头瞄了一眼,仍然只见飞鹰卫顶着毒辣的日头笔挺的站着,纹丝不动,就像雕石一样。
她刚想收回目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在两人的搀扶之下不紧不慢的走到宫门口,只见飞鹰卫齐齐行礼问安。
那一声声:“太后安康。”传到了朱鸾的耳朵里,朱鸾瞳孔微缩,仔细一看,那搀扶太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苏湘容和太后身边的嬷嬷。
看到太后出现,朱鸾的心便沉入了谷底,崇安帝昏聩不假,但也是个孝子,一直感念太后当年的抚养之恩,若是太后替长公主求情,皇帝必然会心软。
长公主进宫之前,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这次陆谨所谋划的一切,怕是要落空了。
而林绍晟这边则和太后起了争执,最后,无奈之下,不得不让太后入宫。
朱鸾见林绍晟这般装模作样,看着就来气,他们早就跟长公主沆瀣一气,还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林绍晟跟着太后进去了。
没多时又出来,朱鸾以为他是要继续巡逻,谁知他却握着长剑笔直朝这边走来。
朱鸾一惊,赶紧将脑袋给收回去,转过身贴着大树干,与浮碧和苏仁面面相觑。
不过,这样做于事无补,朱鸾才一抬眼,林绍晟就到了她的面前,她微微睁大眼,清澈的瞳仁里满是疏离。
林绍晟见她对自己如此戒备,自校场那事情之后,她与他之间便成了陌路,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双手抱拳:“公主殿下,为何要站在此处?”
朱鸾从一开始的心虚变得镇定下来,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低低一笑:“本宫在此处乘凉,不知是否打扰了指挥使?”
林绍晟的眸光落在朱鸾嫣红的小嘴上,她脸上脂粉未施,清若芙蕖,唯独嘴上抹了胭脂,就像雪地上的红梅,显得格外艳丽,他眸光微深,对她的谎言置若罔闻:“公主殿下在此处等谁?”
朱鸾心里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她沉着小脸道:“等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绍晟对她的企图,恨不得写在脸上,朱鸾讨厌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以及他占有欲十足的目光。
这些都让朱鸾很反感,她反击的言语也不客气。
林绍晟薄唇一扯,似在嘲讽她道:“公主殿下这般痴心,也不知某个人到底能不能明白,若是一腔热情付诸流水,倒也是可惜的很。”
朱鸾被他说中心事,要说这世上有一个人了解她,还非林绍晟莫属,可他越是这样,朱鸾便越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