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少谦点点头,“走吧。”
两人并肩往灵堂走,任臻问:“你要带孟蝶回北城?”
“嗯。”
孟蝶跟孟母的葬礼全程是盛少谦一手操办的,昨天把消息送到北城监狱,得知妻女离世,孟父伤心欲绝,回话让他把两人安葬回北城,也算落叶归根。
任臻说:“你别太自责了。”
听到这话,盛少谦皱了皱眉毛,沉默了几秒,还是说:“我昨晚想了以前我跟她的很多事,从小到大,我对不住她的事太多了。”
任臻没吭声,他们之间的事,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到灵堂,他的助理取好了骨灰。
任臻问他:“现在就走?”
盛少谦扭头,视线穿过她的脑袋,看到身后的一个人。
看到时柏年。
盛少谦恍然了一下。
以他的本事,调查出任臻的结婚对象也不难,但知道是时柏年的时候,他还是惊了一下。
要说这两人之前可是从没有接触过的,如今闪婚,到底是他追了许多年的女神,居然轻轻松松就被时柏年拿下,这着实让他有些吃味。
又是男人的那点占有欲和不甘心,是啊,他不甘心,虽然自知跟她这辈子算是断的干净没了后路,但被人白白捡了便宜,盛少谦酸得很。
他抬手刮了下眼前人的脸颊,动作太亲昵,虽然之前脸上一直绷着,此刻却也勉强勾出个笑,低低用了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这地方伤心事太多,我这一回估计很久不会再回来了,你,擅自保重。”
任臻点点头,“不回来也好,你回去了也能好好帮你父亲工作,好好生活吧。”
盛少谦望着她,沉默许久。
时柏年听不真切他们在大堂里说了什么,但余光能瞧见亲昵的姿态,他在他们身后低着头,双手揣兜,很懒散的样子,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大理石地板,神色很淡。
兜里的手机震着,他起初没察觉,有些走神,还是路过的工作人员提醒他才接起来。
是季安安的电话。
时柏年看到来电显示没什么心思,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那人说了一大堆。
这小妹回到学校打开他送给她的礼物,原以为是些首饰,再不济就是海市特产,结果从沉甸甸的盒子里掏出了六科的五三,看到那一沓书,她差点去世。
“哥,你也太过分了,是嫌我上厕所没纸用吗?”
“……”时柏年按住眉心,谆谆告诫着:“明年就高考了,好好学习。”
盛少谦跟任臻从灵堂出来,撞上了在打电话的他。
季安安在那头对这些耳朵要起茧子的话感到头痛,于是打断他,想找任臻诉苦让她好好管管她老公,“懒得跟你说,我嫂子呢,你把电话给我嫂子。”
时柏年看到任臻出来,他嫌季安安的声音聒噪,直接挂了电话。
盛少谦主动走到时柏年面前,跟他握手,脸上挂了个笑,“你好。”
时柏年看了一眼任臻,见她没反对,这才伸出了手,“你好。”
“那就到这儿吧,我该走了。”盛少谦跟时柏年微微颔首客套了一下,擦肩而过离开的时候衣角被任臻拉了下。
松手后任臻回头看向时柏年,“殡仪馆这段路不好打车,你送他一程去到机场吧?”
任臻伸手扯了下时柏年的袖口,让他回神,“可以吗?”
时柏年摸出车钥匙按开车锁,看到身后有车驶出来便揽了下任臻的肩膀,倒没有拒绝她,神色依旧淡淡的:“上车吧。”
盛少谦倒也没客气,道了声谢,他跟助理示意,两人一同弯腰坐上车的后座,任臻顺手拉开副驾的车门上去。
这一路车内很安静,除了导航中限速的提示音,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车子开到停车场,盛少谦跟时柏年道了一声谢推门下车,任臻松开安全带扭头说了句我送送他,也下车跟上去。
车上一空,时柏年顺手关掉空调,机器一旦不运作,车内瞬间安静了好几个度,他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那两人,坐在驾驶位没动。
车外。
“好好生活,祝你的影雕早日在苏富比拍出个七八位数的价格,让我也沾沾任艺术家的光。”盛少谦下巴朝着那辆黑玛瑙色SUV抬了下,“别送我了,他吃醋了,回去好好哄哄。 ”
任臻一脸懵逼,“啊?”
看到任臻的反应,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盛少谦看着她只笑:“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傻。”
“去你的。”
“行了,就此别过吧,有空了来北城,我做东陪你逛故宫。”盛少谦笑的有些疲惫,他不再多言,说完揉了下任臻的脑袋,转身留给她一个很潇洒的背影。
回到车上,任臻迟缓地扣上安全带,动作有些木木的,满脑子都是盛少谦那句他吃醋了。
时柏年发动车,从机场出来,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两人谁也没说话,到家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一直很难熬。
气氛里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也不知道为什么,任臻扭头看他,时柏年薄唇紧紧抿着,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他的余光应该能注意到她的注视,但他始终没动。
到了家,上楼的时候任臻跟在时柏年身后看了眼腕表,主动说话,“我有些饿了,你一会想吃点什么?我来订。”
电梯门打开,他的长腿一迈率先走出去,听到她说饿神色也淡淡的,眉眼里没什么波澜,带着点倦意,“我不太饿,你自己点吧。”
两人进家门,他径直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便上了楼,跟任臻几乎零交流。
时柏年回到卧室冲了个澡就去睡觉了,他莫名感到有些疲惫,浑身没什么力气,很累。
这一觉竟睡到了傍晚,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脑中有一瞬的混乱,分不清自己是刚睡着还是天没亮。
他重新闭上眼,意识又开始混沌的时候听到对面房间传来很轻窸窸窣窣的动静。
时柏年掀起眼皮,隐约听见任臻说话的声音——
“我怀孕了。”
怀孕了?
时柏年的神色一怔,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他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大步走出去。
任臻的房门半掩着,鹅黄的光线从门缝中钻出来照在他的手上,他却感觉自己身上是冷的,没一点温度。
时柏年推开门,她房间的合页有些不润滑,发出了吱吱的声响,趴在床上的任臻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立即把在空中摇晃的双腿放了下来,一把抓过被子盖住下半身,双手撑着床坐起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
这会时柏年满脑子都是她说自己怀孕的事,晃在眼前的大白腿也被完全忽视了,他凝着眉,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她,心口阵痛,“你怀孕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或许是因为心理反应太强烈,他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任臻本来看到他就有点懵,听到这话更是吓一跳,“什么怀孕?”
手机里传来一道唧啾声,任臻反应了一会,立即回神明白了什么,从床上下来把手机拿给他看,屏幕上显示她正在跟一个叫孟娇娇的人视频聊天,一只通体蓝白的玄凤鹦鹉被关在笼子里,乳黄色的鸟喙里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听,它的声音真好听,我刚说的是耳朵要怀孕了,你……听错了。”
任臻心里既尴尬又隐约有些冒火,先不说他们从搬进来就一直分居睡觉,如果她真要怀孕了,这不就说明她跟别人睡了?
他什么脑回路?
耳朵怀孕了?
时柏年神情恍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暗暗松了口气。
鹅黄的照明灯将他的俊脸衬的很温和,男人低领的睡衣没有扣好,大敞着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
任臻移开视线,真是一张能让人心慌意乱的好皮相。
时柏年揉了揉眉心,庆幸是虚惊一场,他如释重负,轻声:“没事了,你休息吧。”
从任臻房间里出来,时柏年接了杯水缓解自己的心情,一看天色还早这个点也睡不着,他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了会。
对着沙发的窗户半开着,夜晚的微风轻拂在面颊上,清凉又舒服,时柏年顺手捞过一旁的毛毯盖在腿上,毛毯上沾染着任臻常用的香水味,清香又好闻,他轻轻嗅了嗅,眼皮渐沉,意识开始松散。
任臻下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电视机对面的长沙发上侧躺着人,身上的毛毯很小,他的脚踝以下全露。
慢慢走近,任臻在沙发跟前不由自主蹲下来,睡着的时柏年更显得无辜可爱,没有清醒时的木讷和气人。
任臻看着眼前这个人,盛少谦的话在她脑中久久不散,她的心情复杂,情绪波动的厉害,既开心,又觉得自己怂。
他睡了一下午,现在又要睡。
任臻想跟他说话,但是叫了一会发现他没一点反应,眼珠子转了转,她转身抓起茶几上的保温杯,试着扭了扭,以为自己打不开这杯子会更有底气叫他,但这次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扭,杯子缓缓转开了。
任臻:“……”
她洗完手忘涂护手霜了。
任臻心跳的厉害,趁着他没醒来赶紧把盖子拧紧,一不做二不休,她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推了推,“诶,时柏年,你醒醒。”
睡着不到五分钟,时柏年很快就做了梦,梦里任臻在他身边一遍遍唤他的名字,但总有人想把他从梦中推醒,他烦的要死,一把抓住伸过来的那只手腕,睁开猩红的双眼,满脸不悦。
看到是任臻,时柏年坐起来,他的睡衣纽扣彻底开了,隐隐露出性感精壮的腹肌,一块一块的,看着手感应该很不错。
“蹲在这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风流的不像话。
任臻的耳朵先是一烧,她看着他,眼睛锃亮锃亮的泛着光,水汪汪的,故意透漏着几分无辜和可爱,“刚不是你叫我的名字吗?”
时柏年眼中迷茫,“???”
“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下来看看。”任臻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毛毯下的大掌微微一蜷,时柏年不自然地揉了把脸,
别开视线:“哦,我……可能做梦了。”
“是吗?”任臻第一次这么认真盯着他看,是越看越喜欢,嘴角上扬的厉害。
“嗯。”时柏年穿上拖鞋,他心虚了,聪明地转移话题,“你去睡觉吧?”
“还早,才九点。”任臻看了眼时钟表,“况且,我晚饭还没吃,有些饿了。”
时柏年扭头去找手机,“我给你订餐。”
“这个点都不送餐了,我不太想吃那些快餐。”
“那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时柏年只是顺嘴一说。
任臻眨了眨眼,她还记得昨天时柏年还跟季安安说自己不做饭呢。
她的嘴角险些要裂开了,“我想吃上次你准备做的蔬菜粥,好久没吃肉了,能加点肉末就更好不过了。”
听到她说想吃蔬菜粥,时柏年心里下意识有些抵触,上次他把米粥熬成米饭的事还历历在目,实在是有些丢脸。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时柏年拒绝的话吞了下去,嗡声:“那好吧。”
听到他答应,任臻顺杆爬,把怀里的保温包塞到他手里,
“你帮帮我,我开不开瓶盖。”
看到保温杯,时柏年眼睛突然一亮,心情就在一瞬间,突然愉悦了起来,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自己的计谋得逞,也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依赖,他一时表情管理失败。
他的笑容在眼前一晃,任臻歪着头打量他,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时柏年立即收了笑,手腕稍稍一使力,那盖子就被转开了,递给她的时候,他盯着那盖子沉思,心想下一次一定要再拧紧一点,以防她吃饱了有力气万一不小心自己拧开了。
……
时柏年见任臻真的有让他做饭的意思,他也不好推脱,只好应下,趁着任臻去给他找围裙的空隙,他上楼找来了pad和以前做实验用的刻度量杯。
打开肉末菜粥的食谱视频,又找来支架在灶台附近,把米倒进锅里,他认真用量杯盛了一千五百毫升水注入锅里。
任臻把围裙递给他,头探过来,“哎呦,这么精细。”
时柏年一把抓住她乱飘的头发,皱眉:“离远点,火把你头发烤了我可不负责。”
任臻咯咯笑,不知怎的,觉得此刻的气氛特别让她愉悦舒服。
倒是时柏年有些不自然,这是头一次见她对自己这么热情,以前她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本来以为盛少谦的离开会让她不开心一段时间,可现在观察她,似乎没那个倾向。
时柏年一下午的阴霾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从冰箱里翻出一块猪肉,他以前从不下厨,但照葫芦画瓢也似乎并不难,把肉放在砧板上,时柏年双手扶着菜刀切下去,大小不均匀的肉块渐渐成型。
在锅里倒了点油,时柏年煸炒了一会把肉末倒进粥里,一边看视频一边放调料让他有些手忙脚乱,放生抽、胡椒粉,盐搅拌了一下,粥在锅里熬了约莫有二十分钟,直至粥变得粘稠,一股子香气从锅盖里窜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气泡带着粥的清香,味道很浓。
他关掉火转身要叫她吃饭,结果看到任臻捧着个碗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两眼冒光:“快,给我盛点,饿死了。”
任臻今晚有些兴趣盎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心情,
从他手中接过小碗走到餐厅,放下碗的时候任臻把发烫的手指在耳垂上按了按,拉开椅子坐下,有些迫不及待:“时柏年,给我拿个小勺来。”
接过小勺,她随便吹了几下热气,送到嘴里。
那一刻她的表情有些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时柏年把厨房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来,特意关注她的表情,“味道如何?”
含着嘴里清淡的肉末粥,任臻举起违心的大拇指,“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