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方才的念头,谢老头也不准备等谢青知进屋再说了。
看到谢老头脸上的表情,谢老太心里慌了,她是知道这老头从来把读书有出息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三郎说的这话,怕是戳到了他的痛点,极有可能将自己和小谢氏休回娘家。
果然下一刻谢老头的话印证了谢老太的想法,“你和老大媳妇去收拾东西,等老大回来,我们便签了和离书,以后再不相干。”
就算是心里早有准备,听到这话,谢老太还是不可抑制的全身颤抖起来,喉咙干涩的紧,好像连说话都不会了。
“老头子,你...可别说笑了,咱都一把子年纪,还和离什么,和离之后我能去哪里,你这是想让我去死啊。”谢老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说到最后直接崩溃。
谢老头不耐的皱起眉,越来越不耐烦,干脆不理她,对谢青知道,“你去写两份和离书。”
谢青知点头,好似这只是件小事,还是因他的话而发生不足轻重的小事。
小谢氏才从这突然的发展中反应过来,这时她也顾不得什么好东西的,全都扔在地上,上去拦住谢青知,“你不能走,你不能写,你要是写了我便一头撞死在这。”
小谢氏手指着砖墙,满脸的决绝,“那我就是你害死的,要时时刻刻缠着你,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安稳的吃饭睡觉。”
谢青知听了脸色都未变一下,只淡淡道,“此事不是我能做主,大伯娘跟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小谢氏面色惨白,身子打摆,身子一软跪在地上,恳求的看向谢老头,“爹,我以后再也不闹了,你不能让长发休了我。”
谢老头不为所动,“为了老谢家,我也要把你俩修回家,你们也别怪,律令在那,以后三郎和六郎上了官场,你们还要多遭一通罪,那又何必。”
谢老太面如死灰,小谢氏心里充满恨意,她又没犯七出,凭什么要被休回娘家。
“凭什么,那就让三郎和六郎别去当官,除非我死,那都不会画押。”
这话可就犯了谢老头的大忌,盼了这么久,终于有出息的孙子,还是两个,他怎么可能为了妇道人家,毁了这难得的一切。
阴沉着脸,谢老头彻底没了耐心,“这可由不得你,等老大回来立刻和离,老谢家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不和离,我死都不和离…”见自己的话说不动,小谢氏干脆就躺在地上撒泼起来,声音嚎的极大,连屋里的大妞二妞都被吵了出来。
她们看见娘亲躺在地上,都见怪不怪,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三伯娘在家,每隔几日都要演上一遍。
“大妞二妞,娘的心肝啊,你们爷爷要让你爹跟我和离,我不活了。”小谢氏看见两个女儿出来,更是哭天抢地。
谢大妞谢二妞听到这话都是心里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
家里只娘护着自己,若是娘被休了她以后,她以后还怎么找个好人家,想到这里,谢大妞不免急了,上去抱住小谢氏,扭头对着谢老头道,“爷爷,娘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和离啊。”
谢老头看着大孙女一上来就指责自己,心里更是不喜,“滚回你的屋里,这事是你一个女儿家能置喙的吗?”
谢大妞可不会这么妥协,她是决计不能让娘离开谢家的,“爷爷你这样太没道理,说出去也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哪有做公爹的替儿子做主,休了儿媳。”
这话真是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谢老头的脸立刻黑成碳,“好啊,这还没嫁出去,就胳膊往外拐,可别忘了你姓谢。”
谢大妞梗着脖子,“我娘也不是外人。”
“你既然这么护着你娘,那就一起给我滚,我老谢家养不了白眼狼。”谢老头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谢大妞见他是发了真火,心里揣揣,懊悔刚才口不择言。
小谢氏却感动极了,狠狠地瞪了还站在那的二闺女,随后满脸感动的抱住大闺女,“真是娘的心肝,也就你最护着娘,娘没白疼你。”
谢大妞心里正悔着呢,还想着干脆就回屋,装作看不见,此时被小谢氏抱住,身子都僵了,只尴尬的应付几句。
之前谢长发是去地里看了一眼,这会子回来,便见院子里又闹起来,头顿时就发抽的疼,倒是没注意到比平时多了一人。
每次都是如此,总清净不了不少日子,摸了把脸上的汗,谢长发走了进去,将扛着的农具放在墙角。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你就不能消停些。”这是直接对小谢氏训斥的。
随后谢长发又陪着笑,“爹,你看她就是个蠢妇,哪里惹到您了,我回屋再教训她,你可千万别气着了。”
谢老头正处在气头上,大儿子这明着是教训小谢氏,实则是护着呢,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我也不与你多说,三郎回来了,他考中了廪生,六郎中了小三元,为了咱们老谢家,你今日便要休了她。”谢老头一指小谢氏。
小谢氏闻言哭的更大更伤心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儿女都养这么大,还要被平白无故休了。”
谢长发听的一愣一愣的,根本就没听清,“三郎和六郎考的好,与我休了小谢氏有什么干系?”
谢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他,才没好气的把“同姓不能婚”这事说了一遍。
谢长发没想到这竟然要挨板子,心下一惊,磕磕巴巴道,“可当初是娘非让我娶小谢氏的,也没跟我说有这一条啊。”
“都是愚昧妇人,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放任。”谢老头恨恨道。
谢长发踌躇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小谢氏虽然时常搅事,但也为他生了两儿两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更何况若是休了小谢氏,那他不就成了光棍,没有婆娘热床头,是要被耻笑的。
“我的话都不管用了!”谢老头看他竟然吃吃不应,火气更甚。
谢长发缩缩肩膀,“爹,咱这事是不是得再商量商量,况且三郎六郎离当官还早着,也不急在这一时。”
听到这里,小谢氏眼睛一亮,是了,她怎么忘了这回事,三郎十四岁,六郎十岁,况且只考过了县试,接下来还有乡试、会试和殿试等着。
万一连举人都考不过,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被休了。
“爹,长发说的对,这日子还早着呢,等到那时候也不迟啊。”小谢氏精神道。
谢老头也想到了这点,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孙子,“三郎...”
谢青知只沉默的看这一切,“既如此,那边同六郎一样,把二房也分出来。”
小谢氏急了,她算是看出来,三郎如今有出息,说出的话在谢老头那里最顶用。
“三郎,大伯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大伯娘给你赔礼。”说着又爬起来,将之前落到地上的东西捡起。
然后一股脑的塞到杨氏手里,也不管她拿不拿的稳,脸上挂满祈求,“这些东西我不要了还不成吗?”
“我虽不在家中,但也希望二房能过得自在。”谢青知这话的意思,院子里的人都能听懂。
小谢氏连连应道,杨氏攥紧手里的东西,满心的兴奋,终于有人能给自己撑腰了。
之后谢青知便没再说什么,告罪一声,和杨氏一起进了屋。
回到屋里,看见坐在炕上对着墙壁发愣的谢长时,杨氏就开始诉苦,将这两年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希望儿子听了更心疼,最好去谢老头那里闹一场,那就不愁自己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只杨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了,没看到因为她的讲述,谢青知越来越冷的脸。
打断了杨氏的话,“当初院子是骗爷奶的银子偷买的?”
杨氏讪讪,不敢回答。
“爹让杨先生在学堂散播流言坏了六郎的名声?”
面对儿子紧迫的逼问,杨氏低了头。
“您答应卖了三姐姐,就为了那五两银子?”
杨氏的头低的更狠了,懊悔自己一时口快,怎么什么都说了。
看着杨氏沉默,谢青知什么都懂了,心中头一次涌起那么复杂的情绪,全身散发寒气,眸子也冷似冰霜。
杨氏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这浑身的气势,震的抬不起头,心里忐忑。
最后谢青知站了起来,杨氏一惊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
急道,“三郎,我和你爹也是一时糊了心,买院子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对付六郎也是不想让他越过你,自从你爹出了事后,至于如意,我当时是实在没了银子,又想给你送好的衣物,之后便再也没干过这种事了。”
谢青知定定的看着杨氏,坐了回去,还不等杨氏松口气,便听他道。
“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就是我的过错,这书我也不便读了,国子监不用去了,想要银子想买院子我去想法子,六郎那里我也会亲自赔礼。”
“什么?!你说什么胡话?可别吓唬为娘!”杨氏被这番话,惊的蹦起来,声音都没控制住,尖利刺耳。
这下子把在午睡的四郎五郎和五妞全都惊醒了,杨氏也顾不上去哄五妞,急急看着谢青知。
“我既让爹娘为了做了这么多错事,也无面再读圣贤书,不如回家种田来的实在。”谢青知还是那副淡淡模样。
杨氏看的心里发慌,又不敢不信,更是手足无措,怎么能不读书了,好不容易考上廪生,怎么就能弃了。
“都是爹娘的错,娘保证往后再也不干了,你可千万别这样,娘受不了。”杨氏几乎哭求。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三郎他是个自然黑,感情淡漠,有自己的本心,所以就算是爹娘,他们错了也不会留情。
第87章 【修】
谢青知不为所动, “娘您别哭了, 我不读书也好,万一以后当了官,有人送金银财宝,你和爹岂不是拒绝都不会,到时我便是贪污受贿, 砍头也不为过。”
杨氏怔住了, 想象了一箱黄金送到自己面前,她肯定是舍不得还回去的,“这...这怎么行?”
“严重些祸及家人,满门抄斩。”谢青知继续道, 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结局。
杨氏听得脖子凉飕飕的,好像一阵冷风吹过,后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要不咱不去读了?不去当官了?”杨氏的话中充满着不确定, 脑子还是发懵, 瞎想着全家人在刑场,被人丢臭鸡蛋, 丢烂菜叶子, 最后身首分离,真是太过血腥。
谢青知点头,“不去了, 我明日就下地干活,爷奶也不会看惯二房,早晚会把我们如同三房一般分出去, 早些存些银子也好,老师那边虽会对我失望,但最终也会谅解的。”
随着谢青知的话,杨氏又想到被谢老太和小谢氏百般刁难,她没有王翠花那么会撒泼,没了三郎这个指望,在老谢家怕是会举步维艰。
小谢氏方才还对儿子低声下气,若是没了儿子的依仗,杨氏想想就觉得浑身颤栗,不可抑制的发起抖。
“不行,你要去读书,还要当大官,娘保证不会拿别人的任何东西,也不会给你惹事,你爹我亲自看着,你就答应娘,是娘之前不对,娘以后给六郎赔礼道歉。”杨氏这一番话发自肺腑。
三郎以后当了官,自己也是官夫人,比在这乡下朝黄土要好太多,至少不用愁吃穿。
若是以后真有人送一想黄金,杨氏觉得自己只要想到今日三郎说的话,没那个胆子收了。
至于谢长发,杨氏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时刻看好他。
谢青知沉默不语,杨氏有些急,怕他不信,又是千番万般的保证,说的口都好了。
最后谢青知才勉强道,“我读四书五经,学到的是圣贤之道,还望娘亲知晓,若是以后被我知道你拿了一针一线,或者对无辜的人下手,我便再也不碰书本一下,辞官回乡。”
杨氏见他终于松口,心里便定了下来,连连点头,“三郎你就相信娘,我不敢再做那错事。”
确定谢青知再没有之前的那样心思,杨氏才敢放心的去哄五妞。
晚上饭桌上,谢老太和小谢氏都没敢上桌,谢老头则是时不时的问一些关于谢青云的事。
谢青知全都答作不知,而且就算知道他们县里的住处,人也早就去了京城,又有何用。
谢老头还是不甘心,想把三房认回来,只是人都碰不见,再怎么抓心挠肝,也没有法子。
这边经过半个月的行程,谢青云和谢长贵终于到达了京城。
期间还经了一个官方收过路费的,只不过谢青云是小三元,便免了那两百文钱的费用。
谢青云不知道亲娘到京城居住在哪里,不过赵朗置办的那个院子他是知晓的。
赵朗在信里特意提过,谢青云便记下了。
“去东大街的胡同三七号。”因为李柏的车夫对京城也不甚熟悉,一个个问过去也太过麻烦。
好在进城的城门口有那专门替人引路的人,花了五个铜板就找到了地方。
谢长贵和谢青云下车,直接敲响了院门,还没打开,谢青云就闻见从里面飘出来的阵阵肉香,肚子开始咕噜叫起来。
赶路的日子,天天都是干粮,只出了到一个地方歇上一夜,能沾点油荤,只是那时候都累的精疲力尽,谁还有那功夫品尝。
只略略填饱肚子,就各自回房倒头就睡,第二日吃过早饭接着上路。
谢青云都感觉自己经过这日夜兼程,都瘦了不少斤。
前来开门的是四妞,她左手还拿着小铲子,铲子上面沾了湿土,谢青云一看便知道她在做什么了。
不过因为考试,自己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教四妞嫁接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爹,六郎!”看见是他俩,谢四妞惊喜的叫出声。
谢长贵摸摸她的头,欣慰的笑了。
被谢四妞声音引出来的王翠花,一阵小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你们可算是到了,都快把我给等急死了,早知道当初就跟着一起去了。”王翠花嘴里抱怨,不过眼眶却悄悄的红了。
他们一家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六郎去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