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一边着急六郎的名次,又一边担心谢长贵能不能照顾好儿子。
面前的爷儿俩风尘仆仆,脸上都挂满疲惫,王翠花上前捏捏谢青云的胳膊和肩膀,眼泪都控制不住下来,“瘦了,瘦了许多,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谢青云可不想看亲娘哭,赶紧安慰道,“可没有,就是马车坐太久了,不过一路上见了不少风土人情,好多地方都好看的紧,只是没有娘的手艺,可把我给想坏了。”
火锅、烤肉、烧烤和卤猪蹄卤味,谢青云足足馋了三个月。
马车上赶路,吃的都是干粮,也有那进城休息的时候,能大吃一顿,不过那时候每个人都累坏了,只匆匆填饱肚子,就睡死过去,第二日用了早饭又要赶路,哪里有那闲工夫品尝美食。
王翠花听了赶紧站起身子“你们爷儿俩去洗把脸,睡上一觉,等我做好了饭菜,再叫你们,若是实在是饿了,就啃个猪蹄。”
谢青云摇头,他现在头脑发昏,困倦的紧,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谢长贵和谢青云洗漱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裳,便一头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他们是巳时一刻进的城,谢青云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未时三刻,睡饱之后简直是神清气爽,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便推门出去。
正在和谢长贵聊着什么的王翠花听到动静,赶紧招呼他过来,“快过来吃些东西。”
谢青云肚子也在咕咕叫,桌子上摆着火锅,谢青云饿得紧,将涮菜一股脑倒进去,然后夹起很快就熟的肉片沾了干料碟送进嘴里,久违的又麻又辣,真是无比的享受。
谢长贵也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儿子,这一路上,真是睡也睡不饱,吃也吃不好,自己一个大人都咬牙坚持下来,可儿子却从来没抱怨过一次。
如此想着,谢长贵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烤好的肉片和菌菇蔬菜放在空盘子里,让儿子先吃好。
这时候王翠花也把热好的卤猪蹄卤味端上桌,都是谢青云馋了很久的,放开肚皮好好的吃了一顿。
饭后谢青云在院子里晃荡消食,王翠花才终于问起县试的事。
说起这个谢长贵就止不住的满脸笑容,实在是儿子太过厉害,“咱儿子是小三元,还是保定府的神童,都传到了松陵县。”
王翠花惊了,虽然心里知道儿子是仙童下凡,但真的取得这么好的名次,还是让她抑制不住的狂喜。
“娘就知道六郎是个聪明的,真没让我失望,儿子,你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王翠花真是畅快极了,特别是想到老谢家那一群人知道自己儿子中了小三元,还是个神童,又该如何痛心疾首。
谢青云此时吃的肚皮撑得滚圆,吃饱喝足,对晚上的那顿就没了别的追求。
随即想到这个院子是先生置办给崔达一家人住的,怎么如今只亲娘在这,谢青云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王翠花便给他解释了,赵朗置办的这个院子与翰林院离得远,赵朗如今又是翰林正七品编修,每日得去点卯,为了方便又在翰林院旁边找了院子。
不过赵朗可没那么多银子,买现在的这个院子就花了大部分的身家。
翰林院旁边的那个院子是赵朗的老师提供的,只让他住着,以后找了新去处也不迟。
赵朗也是见那院子空置了许久,便没再做了推辞,直接住了下来。
不过王翠花也没准备一直占着人家的院子,只等谢青云他们来了,便去找一个离国子监近些的院子买下来。
谢家现在不缺银子,前几日李柏过来又给王翠花送了一回银子,就更是宽裕了。
这段时间,王翠花也找伢行看了不少院子,有一两个比较合心意的,就等他们来做决定。
王翠花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谢长贵和谢青云都休息好了,也就趁着下午的功夫,一家人去看了好几处的院子,最后定在了一个比较清幽的地方,离国子监也就隔了一条街。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的,谢青云还没告诉爹娘,国子监都是必须住宿,学生从一入学便要住在号舍,每月初一十五才是休息的日子。
不过如今离入学还有两个多月,到时候再说也不迟,谢青云也不想让亲娘过早因为此事忧心。
休息了一日,明日要去拜访先生,然后再去看看李柏。
不过第二日去的时候,谢青云扑了个空,只崔家人都在,听说老师是被师祖请去府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胖子崔达见到谢青云兴奋的很,一个劲追问他县试是什么样的,他考的如何。
谢青云极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崔夫和赵娘子听了都很是为谢青云开心。
坐了一个时辰,老师还没回来,谢青云便告辞,随后上了马车去李柏的地。
因为在松陵县和周围的县,用酒楼和报刊,李柏攒了不少银子,也是个土大款,只是那些银子到了京城可就不够看了。
京城的集市大,人流量是松陵县的十数倍,而且这里的茶楼和酒楼也多,每家都有每家的特色,李柏来了观察了好一段日子,才寻摸好地方,又把青柏酒楼开到了京城。
还是照搬之前的套路,只是京城的大官贵人多,世家子弟更是街上随便就能遇见,那第三楼的事李柏先是没做宣传,等报刊在京城有了效用,才说也不迟。
还是由谢青云的那个故事打头阵,李柏甚至把之前酒楼说书的先生都给带到了京城,就怕有个万一。
后厨那边也是松陵县带出来的,因为谢长贵和谢青云没回来,王翠花也不是每日都去酒楼,只隔了两三日,再去补充一下豆瓣酱和卤水卤料。
青柏酒楼的开端很好,李柏怎么说也有了好几家的经验,如今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
谢青云来的时候,李柏已经着手准备报刊的事,只是一切都要重来,京城的风土人情又和松陵不一般,报刊的第一期就要更加注意。
李柏还是老样子,在酒楼的第二楼给自己留了一个专用的包间,谢青云推门进去的时候,这厮也不知道对着桌子在发什么愣。
被推门声的的回过神来,看见谢青云,李柏惊喜,“你这是考完了?”
“没考完我来这作甚。”谢青云都懒得吐槽。
李柏嘿嘿直笑,“考的如何,有没有将小三元拿到手中?”
谢青云点头,李柏本来是随口一问,见他承认,简直惊了,“不愧是你,那岂不是秋季便要去国子监了?”
“应该是了,我还没打听国子监的开学时间。”谢青云也不确定。
李柏倒是有点了解,“无碍,到时候会提前贴告示的,再去报名都不迟。”
之后两人便谈论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李柏又将酒楼和报刊的发展说了一遍,谢青云做了几处指点,午饭便是在酒楼吃的,吃过便回了家。
因为那日休沐日,谢青云错过了,便又等了半月,登门造访,终于见到了老师。
赵朗已经知晓了谢青云的名次,对他好生夸赞一番,又提醒谢青云去了国子监要戒骄戒躁好好学,里面的聪明人不少,三品官员子弟也多,都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不过赵朗也说了,只要不是谢青云故意惹事,那别人惹到头上也不必退让,他还是有有那个本事保谢青云无虞,再不济还有老师内阁大学士严双。
谢青云听了感动,顿时觉得自己也是个有靠山的人了。
到了八月初,果真如李柏所言,国子监门口贴上了一张告示,并点灯放鞭炮,以作通知,谢青云去看了,告示上说,新生从八月初十报名,八月十五正式开学。
谢青云倒是没忘之前自己收到的帖子,最后还是决定不走后门,先是地上自己的花名册,证明了自己的,然后做了试题考试,通过后才正式报上名。
八月十五正式上学,回去就该准备一应事宜,特别是该收拾包袱开始住校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原来你们都爱这种。
第88章 【修】
在现代的时候, 谢青云从初中就开始了住校的日子,后来出了校园也是一个人租房, 所以对于这种独自生活已经十分习惯了。
王翠花普一听到竟然要全天在国子监, 而且一月只能回家两次, 瞬间就舍不得了, 上次因为科举才离开了这么久,每天还要担心。
“这国子监就不能让你回来, 而且咱家近,也不会耽搁太多读书时间。”王翠花有些埋怨。
谢青云摇头,国子监已经自成一个体系, 也有自己的《监规》, 明令规定“生员每夜务要在号宿歇,不许怠惰、喧哗嬉笑、谈论是非, 各加决责。”
这样的监规,谢青云去报名的时候,一进国子监内墙,便看到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 还看了一眼,基本是和明朝的国子监没什么区别。
“别做这些妇人之见,儿子读书,还是那等地方, 不会有什么不妥,你就安心吧。”谢长贵倒是想的清楚。
只是这话立刻引来王翠花的瞪视,“就知晓读书读书, 可怜我六郎才只十岁,万一那国子监吃睡不好,我又怎能知晓。”
知道亲娘这是疼自己,谢青云尽力安慰。
王翠花也只是一时听到消息没转过弯,反正国子监不可能不去,被儿子的话安抚道,王翠花打起精神要去收拾包袱。
最后收拾出来慢慢的一大包袱,谢青云动手拎了一下,根本就拎不起来,也不知道亲娘都装了些什么。
到时候进国子监,只许监生一人进去,什么家人小厮通通的留在外面,这个大包袱谢青云拎不动,王翠花收拾了也是枉然。
“娘,再过半月我又能回来了,带这么些东西也进不去,就算进去也要号舍里又足够的地方安放。”谢青云无奈。
王翠花先前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只把自己觉得能带的全都带上,听见儿子的话,便一件件往出拿。
在谢青云的要求下,只留了谢青云常用的几身衣裳,和一些书本笔墨。
不过在这个时候,国家对国子监学生是特别有带的,不仅给监生提供廪膳,还会每个季节按时发给衣服、被褥和冠履,而且每逢佳节,监生还有额外的赏赐,里的远的监生一年都不一定回家一次,若是回家省亲,国子监还会送银子和衣服,可以说是十分宽厚了。
八月十五那日正式开学,也要在新生入学时,举行送学礼。
便是国子监祭酒先为新入学的学生簪挂花红,再率领新生到孔庙大成殿,向孔子圣像行三跪九叩首的谒庙礼,三是地方官率领新生到儒学明伦堂,向教官行谒师礼。
如此全部完成,便是真正成了国子监的太学生。
国子监六堂,总共有三百名学生,每个堂分内班二十名,外班三十名。
其中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初级班,设助教、学录一人,谢青云正是被分在了崇志内班。
不过才待了一个时辰,谢青云就感受到国子监里的严规,进学礼结束后,剩下的半个时辰里,全都是在说监规。
从言谈举止到着装容貌等各个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比较必须要遵依朝廷制度穿附和自己归制内的巾服,比如谢青云是秀才,就只能穿秀才儒裳,不能混淆。
而且课堂也有课堂的规矩,在监读书,必须对老师要恭敬,开课前起身作揖行礼,上课时要坐有坐相,挺直腰背认真听讲,课上不许说话,有问题也有举手请示,得了老师的允许才能开口。
课下,如果遇到老师出入,必须拱手站立两侧,像他们行礼,不许喧哗吵闹,不许造次。
且要求新生在入学后一个月内将《监规》背的滚瓜烂熟,会做一次考试,不合格者,直接退学。
第一日并没有正式开始教书,而是将国子监的规矩一一说了,初级班是没有学正的,都由助教说明。
崇志班内班的助教,是名中年人,看着斯文儒雅说话也温和,让众位学生称他为徐先生。
“按照常例需每班选出一位斋长,但我们是新班,还不了解众位学生的品性,便不能通过学优和威望来选,便就先选了年长的暂时充任,一月后再进行更换。”徐先生打量了班上的众位学子,缓缓道。
众人齐应,“是。”
“王仁兴,顺天府县试第一,年十八,可为斋长。”徐先生又在花名册上翻找一二,随后才道。
一个青衫少年站起来,个子年纪都比旁人看的大些,而且瞧着极为沉稳。
“学生王仁兴,见过先生。”王仁兴不慌不忙道。
徐先生满意点头,对众人道,“大家都认清了人,往后一月他便是你们斋长,《监规》也回去好生看清,可别犯了错。”
众人再应,“是。”
“号舍四人一间,按照你们的座位号分,等会由斋长领着过去,要遵规矩。”说了一番后,徐先生终于说到了住。
再是一番训诫,徐先生领着王仁兴离开,应该是嘱咐什么,班上的其他人都是不敢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静直到王仁兴回来。
“按座位号排好两队,跟在我后面,不许喧闹,否则禀到上面就不是我不讲情面。”王仁兴瞥了眼众人,淡声道。
谢青云注意到,有许多人听到王仁兴的这句话脸上都隐现不满。
也是,都是半大少年,而且都是凭本事考进来的,有的自问学习成绩不必王仁兴差,却因年纪就要被人管着,有不满也是应该。
这么会的功夫,也寥寥几人应了王仁兴的话,其他的人没说什么,却也用沉默表示抗拒。
谢青云失笑,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他还记得上大学时,一个小小的学生会,就有许多人为了那几个位置,暗地里给对方使绊子,简直都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学生会的含金量高,经常有机会承办高校的活动,与其他人事接触,锻炼的机会多了,出了社会履历上有这么一笔,找工作都容易些。
这国子监既然是第一学府,不说每年大大小小的各种考试,大家都是竞争者,以后怕是争斗不会小。
谢青云虽然年纪小,但他不仅是院案首,还是保定府的小三元,座位号自然在第一名,和其他三人分到了一间号舍。
号舍十分简单,只是简单的屋里各摆了四张床和书桌,且床和书桌上都各自贴了的姓名,倒是省了选择这件事。
这里之前有人住过,还被清扫了,谢青云用手指摸了,连灰尘都没有,床上的被褥看着都是新的。
四人都各自将带来的行礼包袱收拾了一番,才坐下来。
号舍里弥漫着一股尴尬,其中的一个约摸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左右看看,最后还是没忍住,主动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