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木甜
时间:2020-07-12 08:47:20

  然而, 贺铭遥本人刻意试图忘记, 贺夫人却一直牢牢记得这回事。
  新年将至, 她仍旧没有收到消息。
  电话打到了贺铭遥办公室。
  贺铭遥接起来。
  第一句话, 就听贺夫人问:“你和奚苒离婚手续办完了吗?”
  倏地,温度降至冰点。
  贺铭遥沉默半晌,冷着脸, 出声答道:“您别管。”
  贺夫人声音顺着电波,清晰入耳,“还没办完?怎么回事啊你?贺铭遥, 你都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关,就得27了, 孩子没见个影子。离婚之后还要再婚, 又得花时间, 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我不是从小就教你, 做事不要拖拖拉拉、要当断则断吗?”
  贺铭遥靠在椅背上,阖上眼,捏了捏额角。
  这才平心静气地开口:“我们没打算离婚。那天只是奚苒的气话。”
  贺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扬起声,难以置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您听不懂吗?”
  “……”
  贺夫人养气功夫尚不到位,听到儿子这话,贵妇优雅气质再难保持下去。
  她就贺铭遥这一个儿子,自己嫁入贺家多年,早就品尝够了金钱和权势的迷人。只是她不姓贺,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再年轻,到最后,万贯家业还是得交到贺铭遥手上。
  在贺夫人看来,儿子样样都好,脑袋聪明、有魄力也有手腕,性格压得住人,模样又是万里挑一。
  完全可以算得上她这辈子最成功的作品。
  唯独在男女感情上,贺铭遥实在有些优柔寡断、识人不清。
  无论是之前爱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小明星、还是现在迫于情形娶回来的奚苒,贺夫人都看不上眼。
  老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但主要是,这俩门第也太差了点。家族完全给不了贺铭遥任何助力就算了,这般身世,连带出门社交,都嫌丢脸。
  为什么“嫁入豪门、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会被人津津乐道,正是因为,这种事本就少见,万里挑一。因为足够特殊,才引人关注。
  像贺家所处这种圈子,女人大多都只是小玩意儿。
  要正经结婚,还得找世家名媛,才是常态。
  好不容易熬到老爷子走了、贺铭遥全盘接手了贺家产业,奚苒又很懂事地答应离婚,一切都非常完美。要让贺夫人来说,贺铭遥就应该立刻去把手续办了,然后再相个名流世家的大家闺秀,亡羊补牢、强强联手才是。
  所以贺铭遥这话,让贺夫人没法再保持姿态。
  “奚苒反悔了?又不愿意离婚了吗?”她厉声问道。
  贺铭遥:“您听不懂吗?我们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贺夫人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没有计划也可以现在加上这个计划,贺铭遥,我可没看出来你有多喜欢奚苒,怨偶也做了三年了,还在用婚姻和我置气孔熙的事吗?”
  又是老调重弹。
  贺铭遥紧紧蹙起眉,
  不耐烦到了极点。
  难道,他在别人心里,就是一个情圣人设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对孔熙念念不忘?
  再联想到,奚苒那日因为孔熙而大发雷霆,贺铭遥越发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实在有些惹人不耐。
  明明已经是旧人了。
  怎么就过不去呢。
  他冷冷地回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贺夫人一愣。
  “……贺铭遥,你这是什么态度?”
  贺铭遥淡淡地说道:“前一阵,舅舅闯了大祸,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我还以为,你最近应该焦头烂额地在忙着帮他了结后续漏洞。那个女人的事,你拿钱摆平了吗?”
  贺夫人:“你!”
  这便是**裸威胁了。
  然而,母子之间这般针锋相对,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谁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家虽然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有嫁入贺家的贺夫人撑腰。
  周铮也很清楚,行事才敢有恃无恐。
  贺铭遥勾了勾唇,“我和奚苒的事,就不劳您百忙之中再费心什么了。”
  “……”
  沉默片刻。
  贺夫人也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傲然,慢条斯理地道:“行,既然你不愿意,就当这件事我没有听过。马上元旦了,你叫奚苒一起回大宅来参加家宴。”
  语毕。
  她挂了电话。
  徒留贺铭遥一人,闭着眼,牢牢地捏紧了拳头。
  ……
  正是因为这通电话,再加上元旦家宴,贺铭遥不得不再次回忆起自己的失态,还有停车库里那场不欢而散,以及自己突生的旖旎遐思。样样都让人觉得难以面对。
  那么,这些日子,他为奚苒整个人心神不宁、丧失理智。
  奚苒又在做什么呢?
  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后,贺铭遥提前下班,开车直奔奚苒公司。
  这次,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开进光线里,而是将车低调地停在了大楼斜对面。
  看了眼时间,还尚早。他缓步走下车,在旁边小路上逛了逛,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桔梗花。
  要说哄女人,贺铭遥也可以很擅长。
  只是,在今天之前,任凭他想破头,可能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买花来哄奚苒。
  付钱时,贺铭遥没忍住,低低笑了声。
  那花店店主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大,见这英俊男人笑起来,脸颊不受控制地泛出红色。
  她鼓起勇气,喁喁问道:“……需要给您再包一层吗?您是送给女朋友吗?”
  贺铭遥顿了顿,收了笑,淡淡地说:“是给我爱人的。包一下吧。”
  店主露出了失望神色,低下头,但依然很麻利地拿了艺术纸,熟练地给花束包装,顺口道:“那应该送红玫瑰呀。”
  贺铭遥没说话。
  事实上,他之前谈恋爱时,给女朋友都是送的玫瑰。
  或许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红玫瑰。
  但奚苒不一样。
  他甫一走进花店,就觉得这桔梗和奚苒很像。从始至终,她温柔又不张扬,虽不显热烈,却自有一股柔和气质,涓涓细流似的,润入生活点点滴滴中。和贺铭遥所有的前任都大不相同。
  红玫瑰太艳丽,有些不适合她了。
  店主见这男人不再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将包装好的花束放到他手中。
  贺铭遥走出花店,迈步,将花放到车上。
  冬日,黄昏短暂。
  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
  离奚苒下班时间已经很接近了。
  他人便是顺势靠在车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眼神望着马路对面,等她走出来。
  十五分钟后。
  奚苒果真披星戴月地出现。
  但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行人一起。
  贺铭遥有些迫不及待,往前迎了几步,打算穿过马路,去找她。
  然而,就在这一刻。
  她仰起头,朝着一个男人,露出了笑意。
  两人温柔地对视了一眼,亲昵又自然。
  贺铭遥僵在原地。
  这男人,他见过照片,甚至还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里。
  他叫周远。
  这一幕,让贺铭遥克制地想,这么巧就被他撞到这场景——他没看到的地方,两人是不是已经发展到更深地步了?他们会牵手吗?会接吻吗?上过床吗?
  奚苒是他的妻子,不是么?
  倏忽间,贺铭遥再也止不住怒气。
  他迈开腿,快步向奚苒方向走去。
  ……
  行至半路。
  岁三同周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两人之前虽然是一个部门,但没有参与过同一部作品,所以只能说是认识,并不算太熟。团建嘛,本来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快点互相熟悉起来。周远善谈,又没什么领导架子,两人聊得非常开心。
  相比之下,奚苒走在他们中间,就显得有些冷淡、格格不入了。
  又往前几步。
  奚苒眼神随意地往前抬了下,顿了顿,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周远先发现了她反常,跟着停下,扭头问道:“奚苒?你怎么了?”
  奚苒没说话。
  眼神直直地落在斜前方。
  周远和岁三顺着她视线望去。
  四五米之外,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个子非常高,比周远还略高些,大概将近190,身材清隽挺拔、比例极好。
  背后是路灯,男人逆着光站着,五官看不太清晰。
  但周身沉静淡漠气场,高高在上、秒杀一切,已经让人难以望向其背。
  周远和岁三也算是半个娱乐圈人,跟组时,见过大大小小不少明星,也有不少小鲜肉英俊帅气,却绝不可能有这种矜贵气质。
  总而言之,男人并不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人。
  但此刻,他眼神紧紧地锁在奚苒身上。
  奚苒僵硬片刻,终于回过神来。
  垂下眼,她伸出手,左边挽岁三,右边挽周远,一边一个,用力拉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试图无视斜前方这男人。
  眼睁睁看着奚苒将手臂插入周远臂弯中,贺铭遥脸色更加难看了。
  “奚苒。”
  他沉沉地叫她名字。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但奚苒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眼见着,就要擦肩而过。
  贺铭遥终于出手,一把抓住了奚苒肩膀,手臂发力,将她从两人中拽出来,轻轻松松扯到自己怀中。
  “嘭——”
  奚苒背脊撞到贺铭遥胸口。
  重重一声。
  他动作行云流水,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这会儿,周远总算回过神,警惕地问道:“您是哪位?”
  贺铭遥轻蔑地勾了勾唇。
  “你在问我吗?……”低下头,望向奚苒细长脖颈,他平静地答道,“我是奚苒的爱人。”
  爱人?
  呵。
  奚苒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低吼出声:“谁是你的爱人?贺铭遥,你就是个疯子、变态。我是什么爱人?我是你的狗、是你的鸟、是你养的小宠物,高兴了就逗一逗我,不高兴了就抛在一边。你根本无所谓我的想法,不懂尊重,也从来没把我当人看过。”
  “……”
  “爱人?是你爱我还是我爱你?你们这种人,心里压根就没有爱,哪来的爱人?别搞笑了。”
  说完。
  奚苒手臂重重一甩,从贺铭遥怀中挣脱出去。
  三两步,就退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全身竖起戒备防线,却再不想多看他一眼。
  “恶心。”
  她轻声说。
 
 
第25章 25
  爆发, 往往只在一瞬间。
  奚苒甚至没有仔细经过大脑思考, 噼里啪啦, 就将心里话通通砸了出来。
  贺铭遥会出现在这里,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打扰到了她生活。
  这是她的工作、她的同事、她满怀期待的新生活里。
  不该出现这么一个“旧人”,让一切全数崩塌, 陷入万劫不复尴尬闹剧中。
  奚苒一贯处事低调,在大街上、在同事面前,说这种很私人的话, 完全不符合她性格。
  但她忍不住。
  惊讶、委屈、痛苦在倏忽间,从心底喷薄而出,像是水龙头失了控, 怎么都塞不住。
  一定要宣泄出来,才甘心罢休。
  在这种离婚关键期,贺铭遥找过来,不说因为什么,显然就是不怀好意。
  泥人也该有三分脾性。
  话音落下。
  果然,在场几个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气氛沉默而窒息。
  奚苒不免攥紧了手指。
  可以确信,这次,贺铭遥绝对不会再纠缠什么了。他从来身处高位, 最重面子, 被人当众这么骂上一通、落了没脸, 心里该恨毒了她才是。
  她实在太了解他了。
  但与此同时, 她心底涌出尴尬感, 难以言说,恨不得立刻挖个洞,从水泥路钻下去,不要见人了。
  只觉得从这一刻起,再难面对周远和岁三。
  静默数秒。
  贺铭遥如同她所想那般,眼神里浮出怒意,冷得似是要将她冻住,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头离开。
  然而,他却伫立原地,并没有动作。
  甚至低声说了句“抱歉。”
  “……”
  奚苒愕然。
  这与她想象画面,完全是大相径庭。
  贺铭遥顿了顿,又微微侧目,对着岁三和周远,四平八稳地开口道:“两位,如果方便的话,麻烦让我和奚苒单独说几句。”
  虽是在拜托他们俩,但配合贺铭遥一贯冷漠矜贵气场,虽说不上颐指气使,也让人觉得像是老板在下达什么指令。
  好在,周远和岁三都足够善解人意,并没有介意这点。
  他们俩齐齐地将目光投向奚苒。
  似乎要等本人来做决断。
  奚苒在愤怒之余,已经被尴尬淹没——但贺铭遥并没有当场甩手离开,让她觉得自己这通火,发得毫无价值。
  简直委屈极了。
  感觉到同事问询眼光,她垂下眼睫,又往后退了一步,离贺铭遥更远了一些。
  两人之间,距离已经足够安全。
  奚苒这才讪讪开口:“岁三、周老师,你们先去店里吧。我马上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岁三见她表情僵硬、似是不愿,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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