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木甜
时间:2020-07-12 08:47:20

  周远当即将人一把拉住。
  “没问题,你们聊。”
  两人转身离开。
  ……
  入夜。
  路灯光线懒洋洋地照在路上。
  远远地,奚苒望着贺铭遥,开口:“谈谈谈,还要谈多少次才够?贺铭遥,真的够了。”
  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离婚这件事,足足拖了一个月多,好像一出滑稽戏,永远演不到落幕。
  发泄了一通,奚苒只觉得心力交瘁,烦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本以为,因为深爱贺铭遥,离开他这件事会很是困难。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样困难。
  由于他多次出尔反尔、百般纠缠,没法留个善终念想。
  爱意磨尽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
  听到她说话,贺铭遥眼神愈发晦暗不明,冷冷地注视着她面容。
  蓦地。
  贺铭遥怔了怔。
  虽然对面女人一直垂着眼,但他依然能看到,奚苒眼眶发红、眼里泛出一丝水色。
  她哭了吗?
  在哭什么?
  贺铭遥有些诧异。
  明明是他被她乱七八糟地大吼了一顿,她怎么就哭了呢。
  只是,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贺铭遥往前跨了一大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一些。
  抿了抿唇,他刻意放软语气,开口道:“奚苒……我给你买了花。”
  奚苒在心里嗤笑,“不用了。”
  “……”
  贺铭遥心上传来一阵刺痛感。
  说不出理由,他只能追问:“刚刚那些话,是真心话吗?奚苒,你以前说你很爱我……”
  怎么就不能是爱人了呢?
  奚苒觉得,跟他沟通,实在是太过于困难了,居然需要一遍又一遍老调重弹。她苦中作乐地心想,也怪不得贺铭遥不爱说话,若是在三年前,他就这样,自己可能早就不耐烦了。
  “是不是心里话,你听不出来吗?贺铭遥,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你以前那么爱孔熙,爱到她差点和自己家族对着干,也不是说变就变了?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会一成不变呢?”
  奚苒讽刺地笑了笑,仰头,和他对上视线,“承认吧。你一直只是在享受我的爱、满足自己的不靠谱,别人都嘴碎说我高攀你、倒贴你,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给你,我就觉得自己能心满意足。但是,我是人啊,又不是什么动物、宠物、什么花瓶瓷器,我也有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想法,也会感觉到难受啊?你在乎过吗?你不在乎的。”
  贺铭遥沉默地看着她。
  这不是合适的场合,也不是合适的时间。
  但比起刚刚那样有人围观,这种无人夜色中,行人步伐匆匆,无人关注他们,还是让她觉得放松不少。
  奚苒:“但凡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都不奢求你多爱我,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关注呢?我被贺夫人叫去问责时、在你家你的朋友中受异样眼光时、在家里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如果能多给我一点点回馈,我都能坚持着在深渊里,永世不得超生。贺铭遥,你知道的,我上学那会儿成绩很好,努力和坚持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果爱情不是互相的,你凭什么要求我一腔孤勇?我不能爱上别人吗?人家对我好、会关心我的心情、会在乎我的感觉,哪怕没什么钱,也不算太帅,一样会让我觉得幸福的。”
  “没什么好聊的了。贺铭遥,我想离婚的原因很简单,是你再怎么阻挠都不会有改变的。”
  “我不爱你了。”
  她言之凿凿、一气呵成,眼神清澈倔强,毫无闪躲,直愣愣地,不给人留下任何奢望。
  倏忽间。
  贺铭遥觉得自己如坠深渊。
  如梦初醒般,他意识到,自己的爱,似乎来迟一步。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她不要了。
 
 
第26章 26
  “人总归是贪心的, 结婚前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单箭头, 但三年时间实在太长,我开始奢望别的了。抱歉,你就当我先违反约定吧。”
  奚苒语气轻轻悄悄, 斩钉截铁地宣布,这场谈话已经结束。她没有看到贺铭遥怔然神色,也没有再沿着周远他们离开方向追上去, 直接扬手,就地叫了辆空车。
  哪怕她脸皮再厚, 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 毫无芥蒂地继续参加部门团建了。
  至少,要先冷静冷静, 暂时遗忘今晚这出糗画面。
  月光如盏。
  坐到出租车上, 奚苒缓缓地深吸一口气。
  摸出手机, 给岁三发消息, 请她能帮忙解释一下。
  岁三对朋友一派稚子真心, 虽然工作很多年,但也依旧保留了本性真诚,没有什么世故敷衍。收到奚苒消息,她放下筷子,急急地打字道:【你没事吧?】
  奚苒目光落在屏幕上,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若是换了个人来, 必然不会多问什么。
  但这样很好。
  虽然她并不喜欢被太多人知道自己私事, 觉得有点丢脸, 还会有点被冒犯感。
  可若是有个关心自己的朋友,那种感觉竟然也很不赖。
  结婚后,奚苒在江城,没有一个知心好友,和老同学也都断了联系,全身心围着贺铭遥转,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同别人说悄悄话的感觉了。
  岁三一句“你没事吧”,竟然让她瞬间百感交集。
  想了想,奚苒打字回道:【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家了。你们好好玩。】
  ……
  全程。
  贺铭遥面无表情,目送着奚苒上车,离开。
  一直以来,他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奚苒有什么男女之情。如果非要说有点感情,他觉得,应该也更贴近亲情一些。
  毕竟两人一同生活了三年。
  就算是从来亲情寡淡、习惯了互相算计的豪门少爷,只要不到丧心病狂程度,心脏总归还是有温度、有感知。
  奚苒就像个沉默温柔的影子,安安静静地渗入到每一处,让他从最初那种不喜嫌弃、渐渐感觉舒心。
  如同沈从宴所说,贺铭遥一直就不喜欢奚苒这种类型。
  太乖、太温柔、太贤妻良母,把爱当做天。
  整个人就像是回到了古代,以夫为尊一般地活着,一点自己脾气都没有。
  他偏爱热烈张扬的女人,如同绽放的玫瑰,哪怕带着刺,都足够鲜活生动、足够勾人。
  而且,奚苒长得也太乖了。
  明明比他还大两岁,看着就像小妹妹一样,脸颊有肉,眼睛还又圆又亮。
  和可爱有关,但和性感诱人完全不挂钩。
  只除了床上那会儿。
  要说对她没兴趣,贺铭遥能数出一百个理由。
  当年,要不是情况所迫,孔熙远走,自己还意外和奚苒上了床,他也不会娶她。
  怎么可能爱上奚苒呢?
  这爱情,未免太过不完美。
  可是,在奚苒信誓旦旦地说出那句话之后,贺铭遥确实感受到了心痛,几乎要将人溺毙过去。甚至,比从贺夫人那儿听到、孔熙选择离开时,更让人觉得不能接受。
  这已经不能用占有欲作祟来解释清楚了。
  贺铭遥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他也着了日久生情的道,改变审美,爱上奚苒了。
  爱就爱了。
  怎么会不敢承认呢。
  夜幕中,贺铭遥抿着唇,快步回到车上。
  那束桔梗花还躺在副驾上,无人问津,看起来似乎也失了刚开始那般新鲜灿烂。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沉沉地伸出手,将花束拿到手,下车。
  “咚”地一声,重重丢到了垃圾桶里。
  夜风让人冷静下来。
  贺铭遥脸色平静,心中已经盘算起了,该怎么改变现状。
  无论是爱情也好、占有欲也罢,既然他想要,就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贺铭遥承认,或许是身份、年纪、心态转变了,自己已经没法像当时对待孔熙那样、去对待奚苒,大度地让她离开,老死不相往来。
  不可能。
  竟然还说什么“我不爱你了”这种话,对他来说,除了让人心痛以外,没有其他作用。
  想去和别人双宿双飞?
  做梦。
  第二日,早。
  奚苒做足了心理建设,慢慢地走进办公室。
  马上就到上班时间,周远人不在外面,其他同事也都已经坐到了工位上。
  见到奚苒走进来,有几个同事抬起头,先打招呼问好,再随口问她昨天晚上怎么临阵脱逃了。
  奚苒笑了笑,按照给岁三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不过大家也就是客套客套,最近事情多、关系又止步在“同事”这一范围内,事实上,也不会真有多关心。
  奚苒坐下,打开电脑。
  岁三轻轻地将椅子滑过来一些,靠近,犹犹豫豫地同她说悄悄话。
  “昨天真没事?”
  奚苒点头,“嗯。真没事。”
  岁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憋了半天,到底憋住了好奇心。最后只说:“……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帮忙的。”
  奚苒胸口涌过一阵暖流,渐渐地通往四肢百骸,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她用力地点点头,“好,一定会的。谢谢你,岁三。”
  ……
  直到下班前。
  奚苒还有一部分工作没有完成。
  但次日就是周末,周一还是元旦,能连着休三天小长假,时间充沛。
  她将笔记本电脑收进包里,准备回家继续写。
  紧接着,又在a上约好了网约车,一个人直奔律师事务所。
  六点十五分。
  奚苒下车,卡着约定时间,走进去。
  张律师在办公室等她。
  奚苒敲了敲门,“张律师,你好。”
  这次,张律师态度诡异地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亲自为奚苒开了门,接过她手中外套和包,毕恭毕敬地挂好,再安排她在沙发主位坐下,又给她倒水。
  奚苒有些愕然。
  愣了半晌,她问道:“您这是……?”
  什么个意思?
  这些律师自己有本事,也有身份地位,哪怕是对待有钱多金的委托人,也不该是这般态度,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啊。
  张律师还是一贯精英打扮,但表情看起来很紧张。
  他在奚苒下首坐下,未语,先擦了擦汗。
  奚苒只觉得更加反常。
  张律师清了清嗓子,总算开了口:“那个,奚小姐,很抱歉啊,您这个委托,我接不了了。”
  说着。
  他从身边公文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慢慢地推到奚苒面前。
  “真的抱歉。”
  信封厚度很是可观。
  里面应该就是奚苒预付的那些钱。
  可能是连之前已经咨询掉的那些时间,都连带着一块儿退了回来。
  奚苒没接,紧紧蹙起眉,盯着他。
  低声追问道:“为什么?”
  张律师冷汗还在往外冒,完全不敢同她对上视线,只一个劲儿说不好意思。
  奚苒问了几遍,都没能问出来。
  不得已,只得拿起信封,准备起身离开。
  直到她拉开办公室门,即将走出去时——
  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者其他什么考虑,张律师竟然出言提醒了一句。
  “奚小姐,您这个委托,目前江城没有律所敢接的。”
  “……”
  倏忽间。
  奚苒全都明白过来了。
  这是贺铭遥出手,在敲打她。这些上流豪门,最喜欢以钱权压人。她刚刚怎么会没想到呢。定然是查到了张律师这边,向他施了压,逼得他拒了这个委托。
  以贺铭遥手腕,想查到她住在哪里、工作在哪里、找了什么律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再换一万个律师、工作、住所,也没有用。
  这一刻,奚苒倏地恨上了他。
  她眼睫快速地颤了几下,没有回头,淡淡地道:“谢谢张律师提醒了。要不是怕麻烦,我不会找律师。既然没有人敢接,我就自己去法院诉讼,这样总可以吧。”
  难不成,贺铭遥一个资本家,还想一手遮天了么?
  元旦前一天。
  奚苒同父母打过电话,随意聊了几句,又约定了今年过年会回沧平去。
  往年,一到年关,贺家应酬就会变得很多。
  奚苒已经三年没能在正年里回沧平了,一般都到初五过后,才会回去。
  只是哪怕回去,也是一个人。
  贺铭遥很忙,她又自知身份和婚姻真相,从不敢要求他纡尊降贵,陪自己回老家。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求,只会让所有人尴尬。
  今年,她终于可以回家吃大饭了。
  虽然小城市重男轻女有思想,但奚父奚母都是老实人,对这个女儿也不坏,总归是自己爸妈自己家,奚苒还是有感情的。
  商量好时间。
  通话结束。
  奚苒心情不错,换了衣服,下楼,去超市采购食物。
  因为是法定小长假,周围居民、还有工作党,都趁着休息日出来买东西。
  人声鼎沸。
  背景音乐还特别热闹。
  处处都是烟火气。
  奚苒推着购物车,站在冰柜前,挑选牛肉。
  明天自己做个火锅吃吧?
  或者,也可以请请看岁三一起吃?她还从没请朋友到自己家来过呢。
  一时之间,脑海中划过很多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手机在大衣口袋里急急地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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