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木甜
时间:2020-07-12 08:47:20

  静默了大约十来分钟。
  距离高铁站,已经只有五六公里了。
  他终于再次开口:“确实是无意听到的,很抱歉,奚苒。”
  奚苒垂眸,摇摇头,“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远手指紧了紧,从后视镜中觑了觑她神色。
  又问道:“那……还顺利吗?”
  是问离婚这件事。
  奚苒犹豫许久,含含糊糊地开口:“不算……顺利吧。不过学长放心,不会影响工作的。”
  周远苦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
  “咳,奚苒,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尽情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奚苒倏地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周远一贯大大方方,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别想太多哈,只是出于同门、同事、好友之间的情谊。乐于助人的学长,没见过吗?”
  奚苒:“啊……”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奚苒些微零散记忆中,大学时,周远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热情,答应做的事就不会含糊。长得帅、个性好、十项全能,所以才能成为风云人物。
  不是说只靠脸,就能让全系女生爱上的。
  要成为大众情人,性子好一样重要。
  这般想着,她高高提起的心脏一点点放松下来,应道:“好,要是有需要,我会找学长帮忙的。”
  ……
  周远停完车,将奚苒送进高铁站。
  “学妹明年见啦。”
  “明年见。”
  挥手作别后,奚苒拖着行李箱,拿票、检票,上车。
  江城是这班高铁首发站,列车等待时间很长。
  奚苒抢票抢得早,抢到了靠窗位。
  找到位置,将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之后,她坐下来,靠着椅背,阖上眼,等待发车。
  陆陆续续地,其他乘客也前后上车。
  车厢里有人说话。
  悉悉索索,此起彼伏。
  这个点,大多是打工一族回家过年,所有人都很兴奋。
  奚苒虽然没睁眼,也跟着气氛,轻笑了一声。
  又过一会儿。
  高铁开始启动。
  两列车厢连接处,有人开始倒开水、泡面。
  味道很重。
  是鲜虾鱼板面。
  奚苒闻到后,不适感渐渐从胃里往喉咙上翻滚,几乎要将人淹没。
  她捂住嘴,立刻起身,拔腿冲进了厕所。
 
 
第31章 31
  夜色中。
  高铁在轨道上飞速、平稳地前进。
  奚苒趴在厕所洗手台上, 吐了个昏天黑地。
  晚饭她没吃什么, 只在高铁站外头买了肯德基, 随便垫了垫, 一心准备回到家, 吃奚母亲手做的阳春面。
  这会儿, 什么鸡块薯条, 一下全都吐完了。
  奚苒再吐不出什么来。
  脸色苍白,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温冰冰凉凉,让人忍不住一激灵, 脑子从混沌痛苦中清醒过来。
  鲜虾鱼板面香味被隔绝在折叠门之外。
  风评受害。
  然而奚苒大概知道,自己反应和这泡面香无关,心中朦朦胧胧,闪过一丝恐怖念头。
  上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因为工作实在太忙, 连轴转,回家倒头就睡,竟然连这么紧要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身体挺好, 从小到大都没有痛经过, 每个月时间又不太固定,往往都要推后五六七八天,所以一般不会仔细记着日子。
  奚苒抬起头。
  镜中,女人脸色唇色都雪白如纸, 脸上还有晶莹水珠。
  顺着皮肤往下滑落, 争先恐后地滚到毛衣领子上, 没入其中。
  她仔细算了一下时间。
  之前贺铭遥约了她去游轮,发生了意外情况,那次,他们没有做任何措施。
  奚苒虽然没有怀过孕,但具备成年女性基本生理常识。
  今天这种情况,没有空腹、没有吃多、没有胃病,什么都毛病都没有。只是闻了点味道,就开始克制不住呕吐,无论向谁描述,都像是怀孕期间的妊娠反应。
  看来,之前和岁三吃火锅那次,也并非只是单纯吃坏。
  奚苒想了许久,眼睫颤了又颤。她睫毛又长又密,小刷子一样,密密实实地飞快上下徘徊着,不经意间,泄露了丝丝恐惧。
  要不是贺铭遥纠缠,这会儿,本该已经办完离婚手续。
  就算他不愿,年后她也得去提出诉讼离婚。
  她已经努力很久,渐渐地将贺铭遥从她的心里、她的脑子里、还有她整个世界里,一点点地、彻底剥离出去。
  一场婚姻失败,还可以自愈。
  但如果扯上孩子,血脉相连,又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段过去,那就得一辈子纠缠不清了。
  不可以。
  不能为他生孩子。
  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不能再被推进另一个深渊。
  更何况,若是真在怀孕期间,诉讼离婚可能也会因此受阻。
  奚苒垂下眸子,深思着、理智分析。
  水龙头缓缓地流出水来,声响清澈柔软,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她占据厕所太久。
  门外,其他乘客试探性地敲了下门。
  奚苒赶紧擦干手,低头拉开门,朝着外面排队的乘客轻声道歉。紧接着,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回到自己位置。
  ……
  几个小时车程,因为这场意外,变得尤为漫长。
  奚苒也没心思睡觉了,一想到目前状况,颇有些坐立难安。
  但怕打扰邻座,只好憋着不动。
  煎熬许久。
  广播终于报站。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高速动车组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沧平南……”
  奚苒整个人浑浑噩噩,起身,抬起手臂,自己把行李箱拿下来。车还要十来分钟才到站,但人已经实在坐不住了,便先一步走到车门处,背脊斜靠在门上。
  窗外,漆黑景色飞驰而过。
  她眼神落在虚空中,模样略有些呆愣。
  这个年,看来是轻松不起来了。
  奚苒做事本就有计划性,这时候,一味地沮丧紧张,并非她做人风格。
  首先,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贺铭遥、还是她父母,都会对目前现状产生不可逆转的重大影响。
  她要先确定,到底有没有怀孕。
  自己固然可以买试纸验,但没这方面经验、总归不太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更好。
  江城是贺家地盘,贺铭遥能轻轻松松查到她找了哪家律所,要想查到她去过什么医院,应该也非常容易,不能冒这个风险。最好,就是过年这几天,在沧平找家私人诊所查一查。
  沧平这边是小地方,私人医院管得不严,给钱就能解决。
  要是真怀了……
  奚苒咬着嘴唇,垂下眸子,内心踟蹰。
  不可能留下。
  要永远离开贺铭遥,就绝对不能留下这孩子。
  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在完全不受祝福的情况下,来到这世界。
  对孩子来说,这样太不公平。
  再加上,离开贺家后,奚苒工作才刚走上正轨,光线这边工作强度高、工资也只能说还算可以,算不上很省吃俭用钱够不够花了,去上班时,难道将婴儿丢在家里吗?请月嫂、请保姆,这些对奚苒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了。
  只能打掉。
  没有办法。
  ……
  高铁在沧平南站,靠站,停车。
  奚苒没再多想,拖着行李箱,第一个下车,率先踏入夜色里。穿过露天站台,再坐电梯下楼,从出口刷票、出站。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但出站大厅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奚苒在墙边驻足,摸出手机,看到有个奚父未接来电,立马回拨过去。
  “嘟——嘟——”
  响了两声。
  那头飞快地接起来。
  “苒苒?到了吗?”
  奚苒脸上浮出笑意,开口道:“嗯,已经出站了,在南1这边。”
  奚父:“好,你等等。”
  电话没有挂断。
  奚苒默默握着手机。
  等了一分多钟,她随意地抬起眸子。
  入目处,奚父正快步向她走近。
  奚苒蓦地就弯了唇角,三两步迈过去,喊了一声:“爸!”
  父女俩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面,哪怕家里重男轻女,到底也是自己亲女儿,总归还是想念。
  只是奚父生性敦厚老实,又有点沉默寡言、不擅表达,奚苒也怕大庭广众太尴尬,并没有来个拥抱什么,只互相上下打量许久。
  奚父淡淡开口:“瘦了。”
  说着,拍了拍她肩膀,接过她手中行李箱。
  “回家吧。”
  “好。”
  两人并肩离开。
  从高铁站开车回家,还需一段路。
  这会儿,已经深更半夜。
  除了站点附近有来往车辆,再往城里开一段,路上就安静畅通了。
  沧平的冬夜,和江城截然相反。
  没那么刺骨湿冷。
  也没什么灯红酒绿。
  奚苒默默地望着窗外,联想到,自己去年回来过年时,也走了这条路。
  只是那会儿,她沉溺于不和谐婚姻中,心心念念、难以自拔。
  此刻,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车厢里安静了许久。
  奚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小贺,是已经离婚了吗?”
  早就猜到会问这个,奚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低声说:“没有,协议书签了,但离婚证还没拿。过完年我回去会走法律程序。”
  奚父愣了一下。
  对于老一辈人来说,听到“法律程序”这几个字,就会心生想法。他们总觉得沾上官司,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也不好听。哪怕是作为起诉方,也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苒苒,你要打官司吗?”
  “嗯。”
  奚父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你已经不是很喜欢小贺的吗?他做什么坏事了吗?”
  结婚时,奚父奚母怕被人说卖女儿,其实也是犹豫了很久。
  但架不住那会儿奚苒太爱贺铭遥,看起来欢欢喜喜心甘情愿。
  做家长的,见她如此,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才三年呢。
  奚父是男人,比起奚母,自然会想多一些,“你被欺负了吗?告诉爸爸。”
  奚苒啼笑皆非。
  “没有这回事。贺铭遥什么人啊,他做不出那么没品的事。”
  就算他真要出轨、移情别恋,也不会瞒着她。
  她算什么呀,本就是高攀,哪值得贺铭遥东躲西藏。
  “……就是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啊,没什么隐情。哎呀,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处理好的。”
  奚父碎碎念道:“那也不能打官司啊……说出去多不好听,以后找对象,人家一打听,都要怕你了……”
  奚苒深知,这是观念差距,说再多也没有用。
  只得东拉西扯地敷衍了一番。
  好在,没过多久。
  车一转弯,驶进小区停车场。
  到家了。
  时逢寒假,奚苒弟弟也在家,人还醒着,坐在客厅,一边打手游,一边等他们回来。
  奚苒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各自分掉,再劝弟弟回房睡觉。
  小孩子一走,奚母将阳春面端出来给她,人坐到旁边,急急追问了她离婚的事。
  奚苒只得再敷衍一遍。
  心里还在担忧,这面味,会不会又勾出什么身体反应来。
  到时候可就瞒不住了。
  还好,相安无事。
  吃过夜宵,洗漱完,奚苒躺到自己房间小床上,心中百转千回,但架不住身体劳累,还是很快沉睡下去。
  ……
  次日,大大。
  奚苒睡到中午十一点。
  奚父奚母都在厨房忙碌,整大饭。
  奚苒洗了脸,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到客厅。
  尚未来得及说话。
  门铃响起。
  奚母回过身,见到奚苒就在客厅,喊她:“开门呀,傻站着做什么。”
  奚苒“哦”了一声,踩着拖鞋,往门边挪了几步,随口问道:“是谁啊?今天有人要来家里吃饭吗?”
  “没有啊……可能是你弟弟跑出去买零食了。”
  奚苒点点头。
  伸手,拉开门。
  “……”
  门外。
  贺铭遥站姿笔挺,风尘仆仆。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奚苒脸色变了几变,倏地回头,见奚父奚母都没有看向这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贺铭遥截断她话头:“我来爸妈家过年。”
  “……”
  这是贺铭遥第一次管奚父奚母叫爸妈。
 
 
第32章 32
  这大过年, 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奚苒简直要被他这神来一笔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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