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木甜
时间:2020-07-12 08:47:20

  无疑, 这个男人着实是迷人又英俊, 似乎无时无刻、散发着致命魅力。
  要不然, 也不会骗得奚苒一头扎进去、义无反顾这么些年。
  她垂下眸子, 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贺铭遥抿了抿唇,往前一步。
  “你要我走吗?”
  奚苒:“……”
  没忍住,心里骂了句“废话”。
  又不是她叫他过来,他自己偷偷摸摸找上门,把奚家气氛弄得乱七八糟,这会儿,又是在问得什么废话?
  没等到她回答,贺铭遥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应道:“你不用说,我知道。明天中午就回去。”
  他倒是想在奚苒这儿多赖几天,但又怕奚苒大过年憋着气、心里不高兴。
  再加上,正值过年期间,贺家事多,虽不是普通人家,用不着走亲访友,但宴会聚餐之类,也是谈来年合作的好时机。贺铭遥作为家主,要是不出现,或许,又有人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贺家这种大家族,表面看似是一艘坚固大船、人人艳羡。
  实际上,船大了,反而不好开。
  需得掌舵人铁血手腕、面面俱到、一刻不停歇,才可在风浪中平稳前行。
  但……若是奚苒开口留他……
  也不是不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好好逛逛沧平。
  贺铭遥忍不住痴心妄想。
  奚苒压根猜不到他在期待些什么,自顾自地点点头,说:“行,早点走吧,别再来了,你这样很没意思。”
  “奚苒……”
  倏地,贺铭遥眼睛里落了冰雪。
  奚苒没再搭理,穿过他身侧,回到自己房间。
  徒留贺铭遥一人,站在原地。
  呆立许久,宛如雕塑。
  ……
  大年初一。
  沧平是个大晴天,日光正好。
  按照沧平习俗,初一要去各家拜年、走亲戚。
  但贺铭遥在,奚父奚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间早就同亲戚们约好了,是干脆爽约、还是带着他一起去呢?
  踟蹰间。
  贺铭遥已经收拾妥当,走到客厅,同二老打招呼,“爸、妈,祝你们新年快乐。江城那边还有点事,我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奚父奚母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讪讪道:“今天就回去了啊?要不再多玩几天吧,难得来一回……”
  贺铭遥弯了弯眼,笑得客气。
  “之后我会带着奚苒经常回来看两位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这次就先算了,让奚苒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一下,之后我让人来接她回江城。”
  “……”
  奚父奚母顺势挽留了一番,不太走心,正好也没将人留下。
  早上十点不到。
  贺铭遥就离开了奚苒家。
  等奚苒醒来,人早就不见了。
  唯独弟弟悷悷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见到她,嘟囔道:“姐夫怎么一大早就走了啊?你也不留他多呆几天。”
  奚苒打了个哈欠,乐了,“你这么喜欢他,那你跟着他回去好了。”
  弟弟没说话。
  沉默半响。
  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个红包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
  又小声说:“姐夫昨晚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姐,你可别说我不懂事啊,我一起床就来跟你说了。”
  奚苒点头,“嗯”了一声,也没去拿那个红包,只随口问道:“包了多少?”
  “一万八。”
  奚苒简直要气笑了,“……就他有钱。”
  有钱也没用。
  这世上,钱买不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她给出的真心,他以前嫌弃廉价、没要,现在想再花钱、曲线救国地买回去,门都没有。
  奚苒想了想,说:“你快高考了,别留这么多钱在身上。一会儿先给爸妈保管,之后高考完再拿去,买电脑还是旅游,都随你。”
  弟弟乖乖巧巧地应了。
  憋了又憋,这半大男孩还是没把心里话憋住,“姐夫说你俩在吵架呢,让我帮他说点好话。”
  看得出,弟弟很喜欢贺铭遥。
  奚苒没打击他,将头发扎成一团,慢吞吞地去厨房倒了杯橙汁,漫不经心,开口:“那你说说呗。”
  弟弟:“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别吵了,你肯定吵不过他。”
  “……”
  “你俩还不如生个孩子,改善一下下一代智商基因。”
  奚苒冷哼一声。
  起身,端起橙汁,扭头就走。
  贺铭遥一走,奚家在过年这段假期,还是年复一年的老样子。
  沧平生活节奏慢。
  时间仿佛也被迫放慢。
  奚苒是亲戚口中的大名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嫁了个有钱男人,但男人没有在沧平露过脸,这就给小市民创造了不少谈资。只是过了三年,该说得都猜测得差不多了,离婚这事儿又瞒得很好,无人知晓。
  拜年时,竟然也少了些老调重弹,让人觉得自在不少。
  初六就算是出了年关。
  清晨,旭日初照。
  奚苒难得早早起床,换衣服,独自一人出门,准备去找个私人医院。
  虽然这几天没有再出现什么反应。
  但例假迟迟未至,似乎已经不容人抱有侥幸心理。
  她走到小区外,抬手打车。
  “去市西。”
  小城市,十里八乡、街坊邻居都认得人,她不敢冒险,只得找去离家对角线位置的市西。
  那边是沧平新开发区,配套设施都已经规划出来。
  但奚苒听她爸妈说,那边目前还没什么居民,要等办公楼建起来。
  大部分中年人都喜欢住在老城区,热闹、有人气,新开发区还得等年轻人。
  这个点,路上有点堵。
  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
  路边景色渐渐荒凉,不复喧嚣。
  司机大叔把着方向盘,终于开口问她:“姑娘,市西到了啊,这里这么大一片,你有没有具体地址啊?”
  奚苒回过神,如梦初醒。
  咬了下唇,她说:“叔,我朋友说他在这边的医院,但我也不知道他说得是哪一家,他手机就没电、联系不上人了……”
  司机大叔很热情,“医院啊,那这儿多得很,二甲?还是社区医院?”
  “应该是私立医院,他是学生,没有社保,平时都习惯去私立医院的。”
  大叔胸有成竹,“那我知道哈。”
  ……
  又过了十多分钟。
  出租车靠马路边停下。
  司机大叔伸手,指了指对面,说:“就这儿,新建的什么私立医院,外头看着挺好,听说里面老贵老贵了。啧,黑心。你朋友是不是年纪很小啊,别是被忽悠了,公立医院更好的呀。”
  奚苒笑了笑,没解释什么,轻声道谢,付钱下车。
  出租车在面前飞驰而去。
  奚苒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那医院招牌。
  不管结局是什么样。
  她都得去面对。
  私立医院相对来说没那么严格,奚苒同挂号处说,自己身份证和社保卡丢了,随便填写个人信息,也能付费检查。
  她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缴费、再上楼,去做检查。
  周边刚建设完,医院也是新开,装潢、医疗设施全都崭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不会让人太难受。
  总体来说,配得上高昂检查费。
  奚苒却没舒适感,只觉得浑身发冷。
  混混沌沌地检查完。
  很快,结果出来。
  她没勇气看,攥着报告单,去找医生。
  那医生态度也极好,仔细解释了一番:“……妊娠反应已经有10周了,是才发现吗?”
  语毕。
  奚苒迟迟没有作答。
  怀孕十周——她没有这方面概念,不知道肚子会有多大。
  十周里,也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当真正尘埃落定之时,竟然也没有什么意外感了。
  只有一点点。
  真就一点点罢了。
  医生觑了觑她,见奚苒独自一人前来看诊,听到消息后又脸色发白,心中自然有了些许猜测。
  片刻后。
  奚苒终于缓过神来。
  低声问道:“你们这里……可以打胎吗?”
 
 
第34章 34
  静默一瞬。
  医生略有些诧异。
  事实上, 奚苒作为一个孕妇, 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有些人选择这种私人医院,是孕妇想提前查宝宝性别, 公立医院不会告知,所以就会来这种医院花点钱、碰碰运气。
  但是很显然, 奚苒不是这种情况。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问, 竟然直接提出了想要打胎。
  再加上她明明个人信息里填了已婚,却是一个人来做检查。
  刚刚一开始听到怀孕, 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实在引人遐思。
  医生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各种猜测在心里转动。
  但出于职业操守, 医生表情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甚至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地劝说道:“目前你已经错过最佳药流时间了, 十二周内还可以做人流, 但人流对身体损伤非常大,因人而异, 有可能引起子宫大出血,严重点还有可能导致未来不孕不育, 你要考虑清楚。”
  “……”
  “宝宝也是一条生命,十周其实已经可以看到胎心了。而且宝宝这么听话, 也没给你闹腾吧?要不然不会这么晚才发现。生出来一定是个乖孩子。”
  医生将屏幕转向奚苒, 敲了几下键盘,调出b超画面, 抬手, 给她指了指。
  但奚苒一直垂着眼, 似乎并不想看,也完全不感兴趣。
  她无奈,只得接着说道:“如果坚定要流掉的话,也要抓紧时间,再过几天,只能做引产了。你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吗?”
  ……
  奚苒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
  耽搁太久,离开家时还是清早,这会儿已经过午后。
  冬日阳光温柔又缱绻,轻抚她脸颊,似是安慰。
  沧平空气比江城好许多,市西又是偏远地带,人烟稀少、绿化率高。微风里,带着远处飘来的淡淡腊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路边,零星几家小店开着门。
  店内正播着一首老歌,隐隐约约,曲调顺着灰尘一同飘散开来。
  男歌手声音如同丝绸一般,唱:“我落泪情绪零碎你的世界一幕幕纷飞门外的蔷薇带刺伤人的很直接过去被翻阅结局满天的风雪……”
  奚苒直愣愣地站在马路牙子上。
  这会儿,再也抑制不住,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将头埋进去,眼眶渐渐湿润。
  她同贺铭遥,没什么过去,也遑论翻阅。
  但结局却是满天风雪。
  两个月前,奚苒提出离婚那一刻,设想着、要留给各自体面。至少在婚姻结束时,不要如同开始那般不堪。
  以后等她老了,回忆起来,还能同旁人笑谈几句,说说自己年轻时曾经不求回报的爱着一个男人,就像一个身披铠甲的勇士,在勇往直前,直至爱意燃尽。
  现实却是无限残忍。
  这个孩子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一切全都失控了。
  奚苒本不想留,但听完医生的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失去坚决勇气。
  但贺铭遥目前这种态度,若是怀孕真相暴露,她要想离婚,那更加是杳无指望。
  未来几乎是肉眼可见。
  被孩子捆绑在一起。
  奚苒不愿意。
  哪怕最终是留下这个孩子——那也该是她出于母性,做出决定,而不是让它成为她和贺铭遥藕断丝连、纠缠不休的道具。
  假期只剩最后一天。
  返程车票早在几周前就定好,下午五点出发,回江城。
  晌午。
  奚苒留在家中,整理了一下大大那天贺铭遥带过来的礼物。
  除了烟、酒、营养品之外,还有一些给弟弟学习用的,包括平板电脑之类,再加上一万八压岁钱。于贺家这种人家来说,可能都够不上眼,还不如贺夫人随手买条围巾来得昂贵。但对于奚家这种普通家庭,已经是有些夸张了。
  奚父奚母都放着没动,让人自己做主。
  奚苒才拿了两个月工资,交掉房租、必要生活费之后,这次回来又拿给了爸妈一些。
  最后几千块,都用在那家私立医院做全套检查,花了干净。
  她手头上没有钱。
  只得先把礼物折价算好,一笔一笔记下来,之后再还给贺铭遥。
  并不是矫情。
  奚苒承认,结婚三年里,在金钱方面,确实是贺铭遥一直养着她。但那是婚内,她作为家庭主妇,花他的钱、伺候他,理所应当,心安理得,没什么不好意思。
  然而,目前这种状况下,贺铭遥带着礼物上门,意味本就不同。
  她绝不能默认下来,随便接受。
  不存在不争馒头争口气这种说法,只是单纯为了表达立场、划清界限而已。
  仔仔细细对好账。
  奚苒看着手机计算器上这串数字,默默叹气。
  贺铭遥这一波异想天开,等同于在她肩上又压了一层重担。
  再晚些。
  奚苒收拾好行李,同奚母和弟弟道别。
  “……努力高考,最后一个学期了,不要分心。妈你也是,保重身体。还有,贺铭遥送来的东西,你们吃了就好,不用想太多,我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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