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王氏拉着谢行俭的手,吩咐杨氏,“等会给我炖的老母鸡,给小宝也端一碗去。”
  说着捏捏谢行俭骨节分明的手指,心疼道,“多吃些补补,都快娶媳妇的人了,咋还这么瘦!”
  谢行俭一噎,想出言制止,又不耐听自己的公鸭嗓,只好无奈的接受他娘的美意。
  谢行俭变声的事是小事,王氏时隔十五年再度怀孕,才是轰动谢家的大事。
  谢行俭呆家温书的这半个月,眼瞅着他爹和大哥大嫂整天围着他娘转,生怕他娘磕了碰了。
  谢家多年未添新人,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王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谢长义担忧的事。
  老三这孩子,大家宝贝着呢!
  *
  半个月一晃而过,谢行俭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准备出发县城。
  这回陪考跟过来的是谢行孝,大热天的,铺子里也没啥客人,正好关了门,一家人都歇歇。
  郡城路途遥远,牛车长时间久坐屁股不舒服,谢家人如今手头有银子,也就不在乎这坐车的几吊银子,便沿途找了个商队,搭上马车,一路朝郡城奔去。
  马车内铺了厚厚一层狼皮垫子,人坐在里面能感受到的颠簸很轻。
  半路上还上来几个其他县的考生,上了车后,皆是缩着肩膀,捧着书默读,丝毫不受周围吵闹环境的影响。
  谢行俭莫名的有些佩服这些书生。
  越到考试阶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不想碰书,恍惚是一沾上书,就会发现这点没记牢,那一页又没背熟。
  这种熬人的心理,折磨的他索性两手一摊,将带来的书全锁进书箱里,眼不见为净。
  谢行俭能感受到最近他做啥事都烦躁的很,许是天气炎热惹的心情烦闷,亦或是他一心追求案首的位子,给自己无形添了很多压力。
  望着周围一圈孜孜不倦背书的书生,谢行俭按了按胸口带着的佛珠,默默的告诫自己静下心来。
  许是迷信作用,隐藏多日的郁闷情绪真的消散了许多。
  这时,外面商队的过来喊了一声,说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到郡城了。
  谢行俭挪了挪僵硬的身子,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昨晚思虑过甚,一整晚他都没睡好,等会到了郡城要去领文籍,院试和乡试都安排在礼房,想来又是要顶着烈日排长队。
  他可不想等会因为疲惫,排队的时候当众晕倒,那么多学子在呢,丢脸的很,还是趁着现在补补觉再说。
  谢行俭一觉睡到郡城,再睁眼是被他哥摇醒的。
  睡了饱饱的一觉,谢行俭揉揉眼睛,发觉身边的书生们都已经下车了。
  “到哪了,哥?”他迷迷糊糊的问。
  谢行孝边收拾东西,边笑道,“已经到郡城了,快下车吧。”
  谢行俭眯着眼跳下车,入眼的是一道高高耸立的城墙门。
  “商队不进城,等会要拐弯去别地,所以每人退了二十个铜板路费,让我们自己排队进去。”谢行孝背好包裹,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解释道。
  前头已经有好几个书生排队进城了,谢行俭整了整衣服,背好书箱,跟在他哥后头过去排队。
  今年天气格外炎热,才排了一会的功夫,他的嘴唇就开始泛干起皮。
  来的路上,他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水也被他喝的光光,好在很快就轮到他了,交了进城银子后,两人忙找了一家客栈,点了一壶茶水。
  八月份的郡城,入耳除了聒噪的蝉鸣,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科举。
  就喝茶的一小会,他就听了不下十条有关院试和乡试的消息。
  周围坐的应该是从各地来的学子,也不知是真有才学还是怎滴,不断有人走近恭维其中的几人。
  好些是参加院试的,毕竟是竞争对手,谢行俭边喝茶,边竖起耳朵听起来。
  “万兄——”一个身穿靛青薄衫的书生突然高喊。
  被叫万兄的男子正是被大家团团围住的书生,一听有熟悉的人喊他,闻声看过来。
  “吴兄。”
  万宝华笑着拱手,随即转头对着身边的人,一挥手道,“若论案首一位,我万某怕是还差些火候,真要赌一把,我赌吴兄,吴兄才高八斗,又是咱们那的县案首、府案首,如今再拿一个案首,小三元齐了,岂不美哉?”
  吴子原站在那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万宝华的说法。
  众人都不说话了。
  周围有片刻的寂静,许是大家都没料到吴子原会厚着脸皮应下。
  不过很快气氛又重温,毕竟人家有实力,说不定真让他吴子原拿了小三元。
  如此想通后,大家纷纷笑着拱手提前恭贺吴子原。
  谢行俭一听急眼了。
  这又是谁敢当着他的面觊觎他的白月光——案首!
  简直找死!
  原谅谢行俭求而不得的心情,罗郁卓与他争案首便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个吴子原?
  他倒要看看这吴子原是何方人士,兵法常言知己知彼,只有摸清敌人的底细,他方能在这场残酷的科举角逐中拔得头筹!
  于是他端起茶盏,偷偷摸摸的混进书生堆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眷梨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捉虫
 
  “话虽如此。”一青衣书生摇着扇子, 慢条斯理道, “只我听说隔壁府城的案首罗郁卓文采也是相当了得,怕是……”
  话只说一半,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 一下就领悟了书生后半句的意思。
  “的确, 吴兄这回的强敌大抵就是罗家这位小公子了。”
  “罗家武将出生, 百年来好不容易出一个文人, 可不得好好栽培栽培,单说读书请的先生,不是大儒就是那些头名进士,家中藏有的古籍孤本,本本千金难得,可对罗郁卓而言却是手到擒来, 这般想想,哪一点不比咱们领先一步?”
  有人酸巴巴的道,“我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又怎会拿不到案首, 只咱们寒门走出来的,诶……总之是娘胎里就差了一大截。”
  此话一出, 好多人都纷纷摇头叹息,遗憾自个没一个好出身,否则早就冲出云霄,平步青云。
  “罗家这位小公子神出鬼没,咱们来郡城都好些天了, 怎么都不见他人影,他莫不是看不上咱们这些人起的诗会不成?”
  有书生不耐的抱怨,可碍于罗家的声威,没人敢出言说道,冷下来的气氛猛的一击,说话的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捂着脸退至角落。
  谢行俭坐在一旁抿了口茶,一言不发。
  “诸位有所不知。”
  见大家突然静了下来,吴子原笑着道,“我听说罗家得了恩典,准许罗郁卓上京赶考,此番怕是不能见着罗小公子了。”
  “原来如此。”
  之前酸罗郁卓的书生立马站出来,讪讪一笑,“听说罗老侯爷为人严谨平和,前朝时期也是从民间走出来发的家,虽几代下来换了门楣,但料想依罗家的家教教出的儿孙,自然不会数典忘祖,当然也就不会因为咱们的身份而看低寒门子,原是我想岔了。”
  说完话,几个有着同样想法的书生都跟着呵呵呵的笑。
  谢行俭嘴角往上一钩,这帮人能屈能伸,一张巧嘴倒是能圆回来帮自己解围,不错。
  谁料,下面一句话直.挺挺的叫谢行俭黑了脸。
  “平阳郡没了罗郁卓,想来这院试案首之位非吴兄莫属了!”
  “的却如此。”
  “小三元可不多见,如今新帝登基才一年,正是用人之际,吴兄若加把劲,一鼓作气拿个大.三元,日后的官途必定锦绣无比。”
  谢行俭憋屈的垂眸,果然天底下的人只会记住案首,像他这样的第二名太无足轻重,太不值一提。
  吴子原似是想考前低调些,便朝众人拱手,谦虚的笑笑,“各位好友抬爱了,天下之大,才华横溢的学子何其之多,据我所知,平阳郡下的两府好几个一甲之人都不比在下差,还望各位日后千万别这么抬高在下,一切还需等院试放榜。”
  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去年地动后出了一伙恶霸抢匪,听说是一位姓谢的学子偷偷报了官,官府这才趁机一举拿下了那帮人。”
  “这事我也听说了。”旁边一书生笑了下,“要说这位仁兄,也是胆识过人,临危不惧啊,貌似是雁平县县学的学生——”
  一提雁平县,众人发出声声讥讽的笑。
  “原来出自雁平县!”万宝华轻蔑道,“什么胆量过人,我看他是贪生怕死,想来是吓破了胆子才跑去找官府的吧,也就不知情的人才将抓捕的功劳算他一份,切。”
  谢行俭握盏的手一紧,眉宇蹙起。
  “万兄这话有理。”有人开玩笑道,“听说此子方年才十四五岁,半大的孩子能干什么,遇上抢匪可不就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科考在即,好不容易有个话题说出来能缓缓严肃的气氛,大家都忍俊不禁的跟着大笑。
  谢行俭很‘荣幸’的被大家称作‘谢学子’,在现场被愚弄溜达了一回。
  “听说这谢学子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寒门农家子,若不是抢匪一事骇人至极,他也未必被众人所知!”
  “是了是了,如其出这种风头,还不如刻苦些,来日在科考上占着一席之地,如此这般才服人心。”
  “它雁平县县学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有人嗤笑道,“都是一群酒肉饭桶,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人罢了!”
  “雁平县不是出了罗郁卓吗?”有人小声哔哔。
  “罗郁卓又没去县学!”万宝华眉梢往上一带,不屑道,“倘若真进了那县学,如今哪还有平阳郡的大才子罗案首?”
  “也是。”
  “不知今年雁平县的情况如何,似乎他们一行人才来郡城。”
  “丢脸都丢到京城去了,若他们来郡城早点,岂不是光着身子让咱们取笑?”
  “哈哈哈,万兄说话还是遮掩些好。”吴子原笑道,“指不定咱们人中,就有雁平县的学生在,若是听到了,定要指责你背后嚼人舌根,说三道四。”
  万宝华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就见谢行俭猛地朝地上狠狠的掷下茶杯,‘砰’的一声炸响使得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
  “各位好歹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怎么一个个的学那些长舌妇作甚?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的搬弄是非,岂是君子所为?说雁平县出来的是酒肉饭桶,在我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群朽木废物!”
  谢行俭嘴角牵了牵,眼底却溢满冷漠与嘲弄。
  雁平县的学子去年确实做的难堪,但他们早就意识到错误了,也悔过自新了还要怎样?
  如今过去一年,怎么还有人一概而论,处处诋毁雁平县出来的读书人。
  “你是谁?”万宝华转过身,干笑问。
  接着又道,“瞧你愤愤不平的样子,莫非真如吴兄所言,是混在咱们中的雁平县人?”
  “不止!”谢行俭大马金刀的斜躺在椅子上,痞笑的拱拱手,“在下不才,还是各位口中那位胆小如鼠的谢学子。”
  谢行俭的嗓音嘶哑低沉,落入他们的耳里显得刺耳的很。
  万宝华身体有一瞬僵硬,转而恢复如常,拱手笑道,“原来是那位报官为名除害的谢英雄,失敬失敬。”
  谢行俭哼笑,“怎么?我不是吓的屁滚尿流吗?什么时候又成了英雄?”
  万宝华唰的一下变脸,气的脸色黑一块红一块。
  “后生可畏啊,谢学子小小年纪就来下场院试,想必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为兄痴长你几岁,也才头回下院试场。”
  谢行俭眼一斜,“你哪位啊?”
  吴子原拱手的动作一滞,牙根咬的梆梆响。
  “你别不识好歹!”万宝华气着拿手指对着谢行俭,“多少人想得吴兄一句赞赏都不能如意,你倒好,竟然还如此——”
  “如此怎么?”谢行俭打断他,微笑道,“一个连秀才名头还没拿到手的书生,我谢某要他称赞有何用?你既然如此舔他?可否告诉我,他吴童生一句赞赏值几个银子?”
  谢行俭就是想恶心恶心人,遂将吴童生三字咬的极其重。
  万宝华红着脸抿唇不语。
  一旁的吴子原也黑着脸不说话。
  谢行俭冷笑,不过是些仗着有点小成就,就敢在郡城撒野的混球罢了,也不知书是怎么读的,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平阳郡辖制两府,多的是学问好的读书人。
  他们府此次没了案首罗郁卓,后面还有好些厉害的人物呢。
  咳,比如说他。
  这帮子人竟然大言不惭的就认准姓吴的能拿走院试案首?简直不把他们府放在眼里,实属可笑!
  要说就这点好,文人之间甩的都是嘴皮子功夫,谢行俭一番话问倒他们后,众书生顶多是面露羞愧低头不说话,再气人也不见他们敢伦拳头上来打架。
  谢行俭凭借的就是这点,不然他也怂啊,这好多号人在呢,真要打起来,他吃亏。
  因此,耍完威风后,趁着一帮子书生不注意,谢行俭赶紧拉着他哥溜出了客栈。
  “小宝,咱不住这家客栈?”谢行孝刚去解手了,压根不知道他老弟干了大事。
  住这?谢行俭摇头。
  他还想活久点。
  他才出言‘挑衅’了那些人,虽说读书人明面上不会出手打人,但搞不准背地里使坏呢。
  读书人有时候毒计一环套一环,手段简直能与后宅勾心斗角的妇人媲美。
  为了性命着想,他还是远离这地方为好。
  “哥,这地离礼房有点远,咱还是找个近点的住吧。”谢行俭嘿嘿的糊弄他哥。
  “行,等会你去领文籍,我正好去周围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客栈。”谢行孝也觉得刚才那一家客栈不好,连上个茅厕都要拎着裤子跑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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