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就哭出来吧!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换成谁都会难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哭!”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眼睛酸涩至极的咏微低声哽咽道:“他不值得!这样唯利是图的男人不值得我哭!”
东珊却是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悲愤,恨不得冲过去将李侍尧揍一顿,为表姐报仇,然而她刚抬步就被咏微给拦下,
“他身边还有人,你这样现身难免惹人非议,对你不利。我也不想再见他,一句话都不愿再与他多说,连质问他都懒得。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我问那些废话又有什么意义?只会显得自己蠢笨!”
“那就这么算了吗?”实则东珊只晓得傅恒要她带咏微来这儿,至于结果怎样,李侍尧究竟是何态度,谁也无法断定。
在此之前,东珊还心存侥幸,想着傅恒可能冤枉了李侍尧,直至亲耳听到他和旁人的对话,方知傅恒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李侍尧的把戏!
气极的她很想为表姐打抱不平,然而表姐不愿面对李侍尧,加之她二人的身份的确不便露面,思来想去,东珊终是压下怒火,没去找李侍尧的麻烦,带着表姐从酒楼侧门离开。
在此期间,咏微并未询问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约见李侍尧,为何李侍尧会与他的朋友坐在隔壁,表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能做此安排的,大约只有傅恒。
想来傅恒也是了解李侍尧的为人,看不过去才会这般吧?
已然猜出大概,咏微也就没有追根究底,表妹始终为她着想,她心知肚明,无谓再去探究什么。
东珊送表姐回家的这一路,表姐表现得十分平静,默然不语,始终未落泪,还劝她不必担心。
饶是如此,东珊也能猜得到,她的心里必然如刀绞一般,痛楚难捱,毕竟她为李侍尧付出那么多,骤然得知他的真面目,哪能不伤心?
各自归家后,东珊仍旧放心不下表姐,想着她在人前坚强,背过人之后大约还是会泪如雨下吧?
不过哭也不是坏事,人在极度伤痛时确实需要发泄情绪,哭过之后,相信她能好受一些。
爱上一个错的人,本身就是一件悲伤之事,庆幸的是她终于看清了李侍尧的为人,及时止损,没再继续深陷,若然她坚持下嫁,婚后才知李侍尧的真性情,岂不更可悲?
傅恒功成身退,并未当面拆穿李侍尧,李侍尧尚不晓得此事,还以为咏微依旧痴恋着他。
那晚他宴请承恩公,傅推阻四,不愿帮忙,他唯有期待着咏微可以为了他而跟家人继续抗争,然而她没有再写信给他,心急的李侍尧又着书童去送信,可是这一回,竟连信也送不出去。
书童原路折返,如实回禀,“少爷,霜晴姐姐说,以后不要再去送信了。”
“为何?难道被人发现了?”李侍尧心道这不应该啊!若然送信被察觉,那霜晴今日也不会露面吧?
书童不明所以,“这个她倒没说,她只说……说……”
眼看他面带迟疑,似乎有所顾忌,李侍尧顿生不祥预感,浑没了耐性,“你倒是快说啊!吞吞吐吐急死人!”
迟疑片刻,书童才大着胆子道:“霜晴让我转告您:她家姑娘说此后一刀两断,再也不联络,您也别再去提亲。”
骤闻此言,李侍尧狭目怒睁,难以置信,咏微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她父母逼她与我了断?”
“咱们的信,霜晴没收,但她倒是给了一张字条。”说着书童将字条呈上。
李侍尧迅速接过,打开一看,的确是咏微的字迹,上面的小楷十分娟秀,然而那字却不是黑墨,而是红似血滴的朱砂:
吾为绵雨非东风,难送燕雀上青云。
见此言,李侍尧心下一咯噔,暗叹不妙!看来咏微并非受父母所迫,应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怎会突然写这样的话来讽刺他?
燕雀两个字,在李侍尧看来格外刺眼!他是鸿鹄,哪里是燕雀?难道连咏微也看不起他吗?
这不应该啊!她一直在家养病,并未出家门,能接触的也只有东珊,难不成是东珊在她面前说他坏话,咏微才会对他生出误解?
可东珊先前还支持他们在一起,又怎会突然改主意?联想到上次傅恒的警示,李侍尧恍然大悟,猜测这八成是傅恒从作梗,咏微的态度才会突然转变!
这傅恒生在富贵窝里,他不需要努力,不需要争取便能拥有旁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名利,李侍尧自问刻苦用功,才博得一个印务章京的职位,如今他只是想娶咏微而已,为何傅恒要拆散他的姻缘?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信送不出去,李侍尧只好先回家,再另想办法,然而该找的人他都找过,父亲又不支持,眼下他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若然咏微还肯坚持,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如今连咏微都放弃了,他便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不甘心的李侍尧又隔差五的想办法送信,均未得到任何回应,咏微一腔孤勇地为他放弃一切,到头来方知他只是在利用她,她那颗热切的心早在听到他真心话的那天就已经死得透彻,那份情有多深,这伤痛便有多重!
她已不愿再听他的任何解释,心知那都是狡辩,又何必再听废话?
那一段痴傻的经历可笑又可悲,她只想尽快抹杀,任光阴遗忘,被岁月尘封,再不提及!
咏微被父亲禁足在家,她再无妄念,独自疗伤,可怜东珊也不能去找她,整日的闷在家,甚是无。
五月十六过大礼,章佳氏将族的四位全福女眷请来,偕同几位媒人,带上礼金与礼品到东珊家商议婚期。
媒人按照章佳氏的交代,择取了个吉日,请东珊的祖母决定婚期。东珊的父母皆已亡故,祖母患有痴呆之症,那么这婚期便只能由兄长决定。
富察家的意思是,家小女儿淑媛也被皇帝赐了婚,但她的兄长尚未成亲,淑媛的婚期也就不便定下,是以希望傅恒与东珊能够尽快完婚,如此一来,淑媛的未婚夫家才好去择定婚期。
对此宁琇表示理解,最终选了六月初六的婚期。
东珊婚期将至,兄长不许她再乱跑,纵使她再担心咏微,也不能去看望,只能派遣下人送些东西,聊表心意。
兄嫂忙着为她准备嫁妆,东珊倒是没什么事,成日都在试衣裳,除却婚服之外,索绰络氏又张罗着为她做四季新衣与新鞋,以及各种绸缎,金银首饰,玉石摆件……
眼瞧着放嫁妆的屋子都快堆满了,东珊瞧着只有一个感觉,浪费啊!
“这些都要送到富察府吗?嫂嫂你自个儿留着不好吗?我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啊!”
如今的东珊还是觉得娘家最亲,并未将富察府当成自己的家,索绰络氏是过来人,最清楚嫁入婆家后的境况,
“傻姑子啊!这些可都是给你撑场子的,小九爷上头还有那么多兄嫂,你是最小的媳妇儿,你嫁进去,旁人可都要盯着你瞧呢!这嫁妆自然不能寒酸,否则便会被人笑话。嫁妆丰厚些,婆家才会抬举你,晓得你娘家有势力,待你才会更好些。
在咱自个儿家里,我们都疼着你宠着你,到了婆婆家,一大堆妯娌,少不了勾心斗角,你可得长点儿心眼儿,既不惹是非,也不能让人欺负你。”
说起妯娌,东珊倒有些羡慕嫂嫂,至少兄长是独子,没有其他人与她争什么,索绰络氏也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嫁进这样一个简单的家庭,
“是没人与我争,但兄弟多了也有好处,至少可以互相帮衬,人多也热闹不是?先前还有你陪着我,咱们姑嫂还能说说话,往后你一嫁人,我竟是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了……”
一想到这些,索绰络氏心生伤感,红了眼眶,但又觉不吉利,当即破涕为笑,“瞧我个没眼色的,大喜的日子,实不该说这样扫兴的话。”
拍着她的,东珊好言安慰道:“嫂嫂勿忧,往后我会时常回来看望你的。”
吓得索绰络氏忙提醒道:“可不能常回来,婆家不高兴,旁人瞧见还以为你过得不好呢!我晓得你惦记着我就足够。”
姑嫂二人闲扯了许久,婚期越近,东珊越发焦虑,只因古人一出嫁就很难随心所欲的回娘家,她在这儿住了四年,已然对这院的花木生了感情,还特地嘱咐蔷儿,到时候一定要将她的那盆绣球花给带上。
姑娘独独钟爱那盆花,蔷儿最是了解,不必姑娘交代,她也准备带去富察府。
将养了一个半月,咏微的疹子已然消除,不仔细瞧看不出什么痕迹,但现下这天已开始热燥,大夫特地嘱咐尽量不要出去晒日头,她一直没能去见表妹,想着明日表妹便要出嫁,她理该去相送,这才特地央求母亲说想去见东珊。
东珊没了母亲,瓜尔佳氏身为姨母,便是她最亲的人,外甥女出嫁,瓜尔佳氏自是要来回跑着,帮忙张罗婚事。
念着她们姐妹情深,瓜尔佳氏便向老爷求情,解了女儿的禁足,许她去陪陪东珊。
算来东珊已有将近两个月没有看到表姐,今次再会,她难免动容,紧握着咏微的舍不得松开,
“微微姐,你……还好吧?”
这一两个月于咏微而言的确煎熬,特别是头一个月,虽有痛恨,但仍旧难以真正忘怀,总在想着他为何要骗她,时日渐久,那份执念也就慢慢的淡了,许多疑惑也随之消弭,不再去思索。
只因咏微很清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就是看她不谙世事,天真痴傻,这才骗她呗!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儿没个防备,怪不得旁人。
想通之后,她也就释然了,不似先前那般痛苦,再面对东珊时,她终于有了笑颜,
“已然痊愈,放宽心。我不会被这点小苦难打倒,往后定会擦亮双眼,再不任性,凡事会以家族为重。”
表姐的眼明显有亮光,东珊能感觉到,这不是她的应付之词,想来应是真的放下了。
如此也好,那样虚情假意之人,真的不值得她去惦念,表姐值得更好的,相信老天定会善待她。
两姐妹就这般立在窗前闲聊,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往昔,窗外花盈槐绿,几缕灿灿的光自枝叶的缝隙处透下来,落于院的花草之上,处处皆生,而她们的人生,会有苦楚,亦有惊喜!
六月初六,乃是富察皇后的九弟傅恒,与永绶之女东珊的大婚之期。
夏日晨起的日头不算烈,夹带着小风,暖洋洋的映照在尘世间。
唢呐声响,仪仗队长,晓得今儿个是个大日子,众人皆串街走巷,来到悬瞪挂彩的宅邸前看热闹,沾喜气。
身着喜服的傅恒炯目峰眉,一身箭袖红装,骑着高头大马前来亲迎新娘子,那仪态,真可谓是飒飒英姿耀四方,气轩昂,神疏朗,多少深闺梦将碎,便宜谁家好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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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夜
出嫁前一夜,东珊几乎没怎么睡过,家的长辈皆还在忙着操办,安排各项事宜,力求不出岔子。
嬷嬷在旁重复交代着各种礼节,咏微陪着她,直熬到子时,两姐妹才得空躺会儿,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叫起来,开始洗漱更衣梳妆,穿戴好凤冠霞帔。
辰时至,富察府的迎亲队伍如约到得门前,送上迎书,瓜尔佳氏帮忙招呼富察府过来的迎亲人,索绰络氏则亲自下厨为小姑子做上一碗催轿汤。
东珊一早就听嫂嫂说过,这碗饭象征性的吃几口即可,不必太实在。
待回罢礼之后,身着嫁衣的东珊由兄长亲自背着上花轿,一则寓意妹妹有人撑腰,二则不让新娘脚沾地,带走娘家的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