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咏微最担心之处,“今日我已与他说清楚,彻底打消他的念头,但凡他还有一丝血性,应该不会再纠缠。”
实则咏微这么说也只是安抚表妹而已,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李侍尧究竟会如何。就此放弃,还是鱼死网破?难说!
轻拍着表姐的,东珊安慰道:“姐姐莫怕,我不会让他乱来的,你还要嫁人,绝不能让他胡言乱语,毁了声名,这事儿交给我,我让傅恒想法子,给李侍尧一些警示。”
咏微忙道不妥,“先前已然劳烦过九爷,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次不能再让他出面唱黑脸,以免李侍尧记恨他。”
“无妨,他又不傻,聪慧着呢!肯定能想到解决此事的好法子。”
表妹居然在夸傅恒?咏微诧异地望向她,“才刚是谁说不许提傅恒?这会子竟是左一口右一口的念叨着,看来你们的感情有所增进呢!”
她有念叨吗?东珊尚无意识,却被咏微戳破,窘笑否认,“哪有?他对我也就那样吧!终归是赐婚,没有感情,得过且过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日子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感情也可慢慢培养,你的性子太过倔强,如今可得收敛些,莫与傅恒起争执,平日里对他多一些关怀,时日一久,料想他定能感知到你的好。”
傅恒如何看待她都不重要,东珊并不会在意他的态度,“我才不稀罕讨好他,他这人就是得寸进尺,但凡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他便越发嚣张……”
瞧瞧,一提起傅恒,她这话头便止不住了,咏微见状,其心甚慰,越发觉得表妹对傅恒其实也没那么厌憎,这两人浑似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喜欢斗嘴,皆不服输,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容纳彼此的存在,只是他们太倔强,不肯承认,又或者还不曾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转变吧?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料想再过段时日,他们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两姐妹闲话了两刻钟,外头有丫鬟来请,咏微不太想到人多的地儿,生怕再撞见李侍尧,东珊只道无碍,
“莫怕,今日宾客众多,前厅坐不下,我听嫂嫂说,咱们女眷都安排在后院厢房之,与他们离得远着呢!你且随我来,一个人待在这儿多闷呢!”
既如此说,咏微也不好拂表妹的意,起身随她去。好在宴席上皆是女眷,瞧不见男宾的状况,她与李侍尧没再碰面,心下稍安。
宴上欢声笑语,宴罢宾客便各自散去,原本闹哄哄的家骤然安静下来,东珊的心头忽生落寞,只因她很清楚,她与娘家人相处的这场宴席,也要散了。
菜肴撤下后,族长辈与富察家来的人坐在一起品茶,顺道儿交代这两夫妻,互相包容,互相扶持。
望了东珊一眼,傅恒心道,怕是他包容她更多些,指望东珊迁就他,多半是不可能的。
听着这些场面话,东珊点头笑应,内心毫无波动,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此刻还能看到自己的家人,然而茶会凉,该说的话已然交代完毕,就意味着她也该走了。
行至大门口时,天蓝云白,一切好似都很美好,却有阵阵酸涩涌上她心头。
以往她总觉得兄长对她管束太严,很多时候她都不能随心所欲,渴望自由的她总想溜出家门,而今去了富察府,对比之下,东珊方知自己的娘家有多舒心。
她被保护得那么好,家人也少,和和睦睦,无需勾心斗角,婆家那么多人,她已为人妇,不再是小姑娘,不能再任性,还得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什么,或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这般胆战心惊,令她很不适应,可人总要成长,总得经历风雨,长大后便不能总想着让旁人去保护,得学着独自去面对,此乃人生必经之路,东珊会畏惧,会胆怯,但绝不会退缩,感慨之后,她依旧会勇敢的迈出脚步,继续前行!
不让家人担忧,亦是对自己负责!
辞别家人,乘坐马车时,东珊踩着马凳跨了一步,顿感疼痛难忍,傅恒顺势在旁搭了把,扶她上去。
坐进马车后,马车开始缓缓行驶,看她苦着一张小脸儿,倚在软塌边儿,似是不大舒坦的模样,傅恒干咳着小声问了句,
“现下还是很疼?”
东珊那双黯然的眸子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回想起昨晚他蛮横地冲撞着,任她求饶也不停歇的场景,对他难免生怨,可怜巴巴地倚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不愿搭理他。
本以为他会识闭嘴,孰料他竟挪至她身边,伸将她的身子揽正,让她倚在他怀。
东珊很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举动,当即挣扎不许他接近,却听傅恒振振有词道:
“歪在车板上,万一马车颠簸可是会碰头的,你这脑子本就不大灵光,再撞傻了可如何是好?”
“……”谁脑子不灵光了?东珊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很聪明一样!”道罢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像晌午那会儿她还跟表姐夸他聪慧来着。
还好傅恒没听到,她也就佯装自己没说过。
“肯定比你聪明,至少我知道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会委屈自个儿。”说着他长臂微紧,强势的将人揽在怀,不许她再挣扎。
东珊很不习惯这般挨着他,小撑在他匈膛使劲儿推拒着,这般无意识的扭动惹得傅恒浑身热流直窜,莫名燥热,更加不愿放,只想再贴得近一些,感受她的美好。
她尚未察觉,仍在挣扎,冷不防被他一把攥住,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旋,
“指这么细,人倒是挺有劲儿,昨晚怎的一动也不动,一点儿都不配合?”
他的气息缭绕在她耳廓间,直达她心田,一阵苏麻之感霎时自耳边蔓延至周身,东珊窘得歪头想躲开,不愿让他的唇凑近耳畔,连说话都不自觉的打颤,
“正所谓行如松,坐……坐如钟,你坐歪了,赶紧回身坐好。”
不以为意的傅恒眸带笑意,顺势欺近,冰凉的鼻尖在她红透的耳尖轻轻摩挲着,
“歪便歪了,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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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狂!实在是猖狂至极啊!他一再欺近,以致于东珊整个人歪在车板后方,委屈抱怨着,“你……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有吗?傅恒自认此举合情合理,“与自己的夫人耳语,有何不妥?”
“这可是在马车里,”生怕被人听到,紧张的东珊压低了声提醒道:“车夫还在外边呢!”
“外头有风声,他听不清。”
“那你也不能在马车里放肆。”
凝着她因惶恐而轻颤的羽睫,傅恒“唔”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回房之后才可以放肆?”
这人怎的老是曲解她的意思?惊诧的东珊气呼呼瞪他一眼,“我可没说,你快坐好,这样压着我很难受。”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倚在我肩头,我便不再欺负你。”
居然趁威胁,着实过分!纵使她心忿忿,却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因她很清楚此人脸皮颇厚,若不顺着他,指不定他会更过分。
权衡再,她违心点头,准他搂着,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般倚在他怀的确是比那车板舒坦些,但他搂着她的同时还握着她的,指腹来回的在她指节见轻轻的摩挲着。
却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般温柔,感觉很不对劲儿,疑窦丛生的东珊问他晌午喝了多少酒,可是喝高了。
傅恒轻笑道:“你不晓得有个规矩吗?回门宴上不能灌女婿,以免醉酒出丑,咱们来的时候,额娘特地指派几位海量的亲眷替我挡酒,所以我没喝多少。”
道罢傅恒忽觉诧异,“你还会关心我?实在难得。”
“谁关心你?我是觉得你行为反常,以为你喝大了。”
呃……这就尴尬了,“对你好就是反常?合着我就该对你冷言冷语才正常?”
她才没有受虐倾向,“倒也不是,主要是你经常针对我,突然这么体贴,我有点不太习惯。”
此乃诬陷,“明明是你一直针对我。”
两人最初见面的场景,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在飞彩楼那次,我拿糕点的时候你打我的。”
默默回想了一下,她说的似乎是个月之前的事,“你怎么这么记仇?这都过去多久了还翻旧账?”
“是你要论个对错,那我自当奉陪到底。”
好吧!他就不该多嘴,不管是不是他的错,承认就对了。为保以后有平气日子过,傅恒决定先低个头,放低姿态与她商议着,
“不可否认,从前你我的确有些小过节,但那都是前尘往事,无谓再提,往后我不再挤兑你,你也别再记恨我,过去的恩怨一勾销,咱们谁也不针对谁,权当重新相识,如何?”
说得可真轻巧,被迫窝在他怀里的东珊不满的嘀咕道:“昨晚才欺负过我,今日便说一勾销,你可真会打如意算盘。”
圆房这种事,不可避免呐!倘若她一定要计较的话,傅恒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不如这样,今晚换你在上,你欺负我?”
“……”此言一出,原本就因为紧挨着而觉得热燥的东珊瞬时面颊烧红,挣扎着要起来,不许他再搂着,呶着小嘴,一双杏眸里凶光毕现,
“青天白日的,你怎能说这些?什么上啊下啊的,也不嫌害臊,傅恒你好没羞!”
傅恒身形极高,饶是坐着也高她半头,此刻她香腮微鼓,扁着小嘴儿往后一靠,扭过脸去不理他,傅恒微俯身,凑近她低语,
“闺房密语,实该多说些才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
他那沉哑的声音莫名夹杂着一丝蛊惑,且他离她极近,东珊一抬眸就能撞见他的目光,只见他那流淌着星辉的眸子微微弯起,眼底笑意深隽,似要将人融化!
东珊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不敢再与他对视,慌乱的移开视线。
傅恒见状,笑意似酒,浓烈而醉人,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看她无所适从,慌乱无措的模样,每每瞧见,心情便格外愉悦,只想盯着她看,怎么看怎么舒心。
即使她不搭理他,他也能自娱自乐,时不时的瞄她一眼,兀自轻笑着。
待马车停下,到得府门口时,东珊还在与他置气,未曾与他打招呼,先行下马车,回往南月苑。
傅恒时常的宫当值,整日忙碌,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午歇的习惯,东珊却是一年四季都要睡会儿,不睡总觉得没精神。
今日有宴,耽搁许久,下午睡得晚,将近傍晚她才醒,以致于晚膳过后她竟毫无困意。
夜风四起,弦月升空,此时的南月苑甚是凉快,傅恒去了书房,东珊想到院乘凉,小厮便将躺椅搬至院,又点燃了吸蚊灯。
先前东珊在家都是燃香驱蚊,尚未用过这种灯,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是铜制的一盏锥形灯,灯身并未封闭,开出一个喇叭状的大口子。
她不禁在想,这种东西就能灭蚊吗?才起了疑,便见昏暗的灯光下,一只蚊子飞至喇叭口附近,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直接给吸了进去!
细细思量片刻,她才恍然大悟,应是因为里头的灯捻开始燃烧形成热流,故而能将轻盈的蚊虫直接吞噬,如此一来,蚊子不被烧死也会被困死吧?
亲眼见识这灭蚊灯的功效,东珊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当真是远超后人的想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