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拜堂成亲,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无需道歉,往后莫再提及。”
浑身疲惫,小腿酸疼的东珊闭目养神,不愿再说话,然而傅恒感应不到她的心思百转,心愧意更盛。
来时她的面上尚有笑意,得知真相后,她便不愿再理他,即使她嘴上没有怪他,心里肯定觉得遗憾吧?尤其是皇后说太后有意为她和鄂容安赐婚,最终却被他给截了,差那么一点儿,她就能嫁给她的心上人,换成是谁都会难过吧?
傅恒不敢再深思下去,越想越痛恨自己,更不敢再像昨日那般耍赖接近她,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沉默着,就连回到府都不说话,当天夜里,他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之态,闷不吭声。
东珊并未察觉到他的变化,还想着他今日很安生,她的耳根子终于能清静会子,如此她也就不必被他调戏,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看着她背对着他侧躺的身影,傅恒心如针扎,落寞丛生,只觉这长夜格外煎熬,只有昏黄的烛火与他两厢遥望。
他很想打破这僵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现下她可能还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无法消她的怒气吧?
还是得给她些时日,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因着他大婚之喜,乾隆特地准他休班几日,这两日傅恒无需入宫当值,本该在家陪娇妻,两人却无话可说,着实尴尬。
今日晌午本该到老四傅那儿用宴,但半晌的时候,有小厮来南月苑传话,说是他的二舅与表兄过来了,太夫人请他过去陪客。
彼时傅恒正在院练习箭术,一身束腰袍褂尽显劲挺身形,但见他双脚微开,修长有力的指节紧握紫杉牛角弓,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箭靶,张弓拉箭的姿态英伟飒爽,箭飞如风驰,正靶心!
图海拍叫好,傅恒的面上却无笑意,只放下弓箭,转了转腕,懒应一声,回身进屋去更衣。
当是时,东珊也在屋里坐着,蔷儿正在用石臼轻轻地舂那红艳艳的凤仙花,预备给主子染指甲,东珊则在旁捋着花瓣往里添,纤细的指节拈着散落的凤仙花,红与白相映成辉,动作缓慢而优雅,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他还想着自个儿在更衣,她瞧见总该问一句吧?然而等了半晌也不听她吭声,她只顾和蔷儿说话,压根儿就没看他。
感觉被忽视的傅恒也没与她交代,转身出了房门。
刚进宁辉院,傅恒便见他表兄阿桂正在院指点明瑞练木剑,四哥傅也已赶来,当即上前与两位兄长打招呼。
随后兄弟一起入内,傅恒的舅父阿克墩正在和章佳氏闲聊。
阿克墩在雍正年间颇受重用,但自从先帝驾崩以后,乾隆帝便命他守护泰陵,这年来他一直没再被调派过。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阿克墩已然做好后半生碌碌无为的准备,未料最近乾隆帝又将其宣召入宫,打算派他出使准噶尔。
虽说是远行,但傅觉得能让皇帝想起他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先帝征讨准噶尔那些年,舅父您也曾随行协办军务,想来皇上是念着您有经验,对当地颇为熟悉,这才又命您再次出使。”
说起当年之战,阿克墩至今遗憾,“当初我清军已然打败噶尔丹策零,若非马尔塞失职,致使噶尔丹策零逃脱,也就不至于拖这么多年。”
准噶尔一战乃是八年前之事,当时傅恒才九岁,尚不懂军政大事,只在长大后听四哥讲起那些引人深思的战役,了解当的曲折,
“马尔塞渎职的确可恨,先帝已将其处斩,他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准噶尔乃是几代帝王的眼钉肉刺,此刺细而长,难消难拔。
眼下也算是个契,只要舅父与噶尔丹策零成功划清地界,完成使命,相信皇上必会再次重用舅父。”
“是否重用已不再重要,既然皇上还记得我这个臣子,那我自当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命。”实则阿克墩今日前来妹妹府上,正是为了嫡幼子阿桂的婚事,
“此次出使必得耽误许久,广廷的婚事尚无着落,我这做父亲的始终放心不下,若我不在京城之际有人议亲,就有劳你做主为广廷相看。”
“都是一家人,广廷的婚事,我也一直放在心上,”章佳氏遂问他对姑娘家可有什么要求。
广廷恭敬答道:“无甚特别的要求,只要性子温婉,能与家人和睦相处即可。”
“说来我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正准备差人回娘家商议,既然今儿个都在,正好说出来大家参谋一番,看是否合适。”
母亲说起表兄的亲事,傅恒倒也没太在意,但当他听到咏微的名字时,刚咽下一口茶的他险些被呛到,顺势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仪。
章佳氏是想着咏微那么好的姑娘,既然不能做富察家的儿媳,那做她娘家的媳妇儿也挺好。
广廷对婚事的态度也比较淡漠,全凭长辈做主,至于姑母所说的咏微是个怎样的姑娘,他也没有过多打探,料想姑母看的,应是适合他的。
阿克墩即将启程,遂将此事交由妹妹去安排,“如若各方面都合适,就此定亲也无不可,可不能因为我不在家而令广廷错过合适的姑娘。”
得兄长应承,章佳氏再无甚顾虑,打算明日就请媒人去乌雅家探探口风。
宴罢,傅恒陪着舅父与表兄饮了会子茶,又下了两盘棋,待他们辞别之后才回往南月苑。
彼时东珊才午歇醒来,指尖的凤仙花已浸染将近两个时辰,她不喜欢太红的色泽,便让蔷儿就此取下,修长瓷白的指尖染着浅浅的粉,清新自然,瞧着格外舒心。
实则蔷儿也能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问她家夫人,夫人只道没什么事,蔷儿不知内情,只希望两位主子和和睦睦的,便主动找话说,
“九爷,您瞧夫人新染的指甲好看吗?”
行至桌畔,傅恒望了一眼,勉笑道:“还可以。”
夸句好看这么难吗?东珊那原本上扬的唇角顿时耷拉下来,不悦地将指蜷起,
“我又不是给他看的,问他作甚?”
傅恒不禁反思:我又说错了什么?也没说难看啊!怎的她又不高兴?女人的心思当真是难猜。想来是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吧?
既如此,他还是不待在这儿碍她的眼,当即转身出去。
蔷儿忍不住扶夫人道:“奴婢总觉得九爷这两日好像不大对劲儿,不怎么爱说话,面上也没个笑容。”
东珊不以为意,闲闲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才好呢!你是不晓得他前几日总是烦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难得他清净,我该阿弥陀佛呢!”
傅恒这一走就是一下午,傍晚没回来用膳,跟人吃酒去了。晚上归来未回寝房,直接去了书房。
月影流照,夜色静谧,此时的东珊已然躺下,如墨青丝散落在枕畔,想睡又睡不踏实,也不晓得傅恒还回不回来,别等她解了衣他又突然闯进来。
但这般穿着衣入眠着实不舒坦,候了好一会儿,仍没听到他的脚步声,于是东珊着蔷儿去问个话。
蔷儿应声而去,到书房送了壶热茶,顺便请示道:“九爷,您今晚还回寝房吗?”
闻言,神情黯淡的傅恒眸光顿亮,这丫头可是东珊自娘家带来的,她突然这么问,莫非是东珊的意思?
“夫人让你来问的?她原话怎么说?”
“夫人让奴婢来问问,您今晚是歇在书房还是回寝房。”实则还有后半句,夫人说:若是他不准备回,她就要把门拴上,睡个安稳觉。但蔷儿怕九爷不悦,也就没敢说下去。
傅恒只听到前头几句,心下暗喜,转念一想又觉怪异,东珊不是在与他置气吗?又怎会突然找他?难不成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再不然就是因为他这几日一直与她相伴,今日骤然不在她身边,她有些不习惯,又不愿开口请他,这才故意让蔷儿来问话,意在提醒他该回去了吧?
不论真相如何,她能提起他便是难得,现成的台阶摆在他眼前,他不能错失,但傅恒又好面子,不愿在下人面前表现出特别欣喜的模样,故作漫不经心地道:
“没瞧见本少爷在看书?忙着呢!等会儿再回,让她先睡,不必等我。”
蔷儿面露尴尬,心道夫人她也没等您,她巴不得您不回呢!不过既然少爷这么认为,那她还是乖乖闭嘴,不拆穿了吧!只要九爷肯回去,只要两位主子不再闹矛盾,便是她们做下人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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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向东珊坦白心声
待蔷儿走后,傅恒那刻意板着的脸终于不再紧绷,只觉这夏夜清风格外凉快,他本想现在就回去,奈何方才已和蔷儿说过自己很忙,若然回去得太快,岂不是很没面子?
为保颜面,他只能在此多耗一会儿,大约又等了两刻钟,这才回往寝房。
彼时东珊正在看话本子,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立马将的书合上,塞在枕头下,她可不想再与他共看。
傅恒归来之际,抬指掀帘,便见东珊已然睡着,平躺着双放在腹部的姿势特别规整。
居然睡得这么快吗?傅恒歪头盯着她仔细一看,发现她那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还在不停的转动,了悟的傅恒顺势在她身旁侧躺,以支额,笑看佳人,故意轻唤着她的名,
“东珊,东珊?睡着了?”
不听她应声,于是傅恒抬起指伸向她。
紧闭着双眼的东珊懒得应声,料想他看她睡着应该会消停,却突然感觉到似有什么自她眉间滑过,轻而缓的描摹着她的眉。
那温热的触感,应是他的指腹,在她眉心停留片刻后,他的指又放肆的继续向下滑动,掠过她的鼻梁,滑至唇珠,而后那粗粝的指腹开始摩挲着她的唇瓣。
先前她都还能忍,直至他的指尖在她唇间来回轻掠时,她终是忍不住了!只因女人的双唇太过敏感,稍一触碰便令她酥麻难耐,心开始冒汗的她不自觉地蜷起指,紧攥着薄被,期待着他能快些松,然而他竟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一直停留在唇间,不肯离去。
她那黛眉紧蹙,长指紧揪的模样尽数落在傅恒的眼底,知她此时难耐,傅恒故意折磨,停在此处,还故意小声吓唬,
“这唇瓣水水润润的,想来很是香甜,合该尝一尝才是。”
刚道罢,冷不防她小口微张,他的食指顺势落于她口,被她咬了一口!
吃痛的傅恒当即收回,腾得坐起身来,满目震惊,“好啊你!居然敢咬我?”
心如明镜的东珊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佯装才睡醒的模样,一脸懵然地看着他,还问他怎么了。
傅恒愤然伸指给她看,“瞧你干得好事,都咬出牙印来了!”
心下暗嗤活该的东珊一脸无辜地望向他,假意惊呼,“哎呀!方才我做了个梦,梦见自个儿在吃鸡爪,吃得特别香,没想到居然咬了你的,真是太抱歉,都怪我太贪吃。”
明明没睡着,还扯什么做梦!至此傅恒才发现他这夫人扯谎的本事可真是一流,反应极其灵敏,幌子张口就来,他不服不成啊!只能默默吃了这哑巴亏。
见他愤然收指不言语,东珊故意问他,“话说咱们离得那么远,我已然熟睡,总不可能拉住你的去咬吧?除非你的就在我嘴边,难不成你是趁我睡着偷袭我?”
既然她装傻,那他配合一下也无妨,于是傅恒往后垫上一靠,气定神闲地道:“倒是想偷亲你来着,却看到你流口水,顺帮你擦一擦。”
这人居然诬陷她,实在可恶,“你才流口水呢!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