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涵和余之遇年纪相仿,却已经是位母亲了。她说:“我们这有个说法叫‘十户六空,剩下的是不会走的和走不动的’。基本上每个村子的情况都差不多,很多村民外出打工,家里留着老人和小孩。老人要做农活,照顾不到,也照顾不了小孩学习,再加上村小软硬件设施都跟不上去,吸引不了小孩上学的兴趣,渐渐的,他们也不爱学了。”
话至此,刘老师笑得苦涩:“每年开学登记本上的人总是在减少,我们就要和李校长一起,各家各户去劝,去找学生回来上课,因此挨了不少骂。”
留守儿童已经成为农村学生的主力军,放任自流则是农村学生的常态。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他们不以身作则,不加以引导,小孩潜意识里根本认识不到上学的重要性,失去学习兴趣也不奇怪。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像苗苗那种爱读书,渴望课堂,但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的,在农村其实占多数。而杜青山那种觉得读书无用,不让女童读书的无知父母只是一小部分。
当晚,余之遇又敲开了肖子校的门。
肖子校看了下时间,临近九点,他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是来对我进行情感扶贫的?”
余之遇白他一眼:“来和你聊点正经事。”他受过高等教育,又在从事教育事业,有些问题,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我们什么时候聊过不正经的事?”肖子校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带上门。
余之遇扫了房间一眼,除了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再加一个简易衣柜,其它陈设和她那间一样,也是没有独立卫浴。
他是自己单独住,而不是和喜树一起。这个认知让余之遇有些后悔过来了,可人都进屋了,马上走的话,好像她不坦荡似的。
只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跳出来他骑摩托车时又帅又野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对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后果加以联想。
……余之遇,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都说了是聊正经事。
瞬间脑补出一些有色情节之后,余记者故作镇定,表面不露异样地在椅子上坐下,问:“你说现在真的寒门难出贵子吗?”
肖子校似是没发现有人在偷偷馋他,也不意外她会抛出这样一个疑难教育问题,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靠在桌案前,给她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山东吴乔县庞庄村的庞众望,父亲精神分裂症患,母亲瘫痪在床,他过着捡废品,捡烂菜叶的生活,依然以684分的成绩,通过了清华大学的“自强计划”,名副其实的众望所归。
一个是家在河北巨鹿旧城村的肖澳彬,巨鹿县高考文科第一名。两个破旧的沙发,一张大床,一张单人小床,一张老式桌子,和一盏小台灯,是这个家庭的所有。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那个女孩考出了634分的成绩。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小肖教授的答案是:“好的家庭必然可以享受或是争取到一些有利资源,但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家境贫寒的学子要成功确实更难,但只要个人足够努力,是能够缩短寒门贵门差距,把自己的人生奋斗成一个绝地反击的励志故事。况且,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是出身豪门,难道你不是靠自己吗?”
凭他的学识和胸怀,分明是站在了金字塔顶端的人。至此,你不必出身豪门,已是豪门。
余之遇显然不认同他那句“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是出身豪门”的话,觉得小肖教授过谦了。至于她……
余之遇眼睛一转:“我还真不是靠自己。”难得见肖子校露出微愕的神情,她眉眼一弯:“我是纯粹靠抗打。
余之遇小时候属于不爱学习,且调皮捣蛋型的,余校长为了纠正她一身的“恶习”,提前将她打包送进小学。为了学习的事,她是真挨过不少打。现在当然是感激余校长的,尤其去过苗苗家,见到一个小女孩在那样的环境下努力学习的样子,再对比自己从小的衣食无忧,那些升职不成工作不顺这样的所谓烦恼,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肖子校因她抗打的言论没藏住笑,“还有人舍得打小公主呢?”
醉酒误事,小公主的梗算是过不去了。
余之遇也懒得反驳,只说:“什么小公主前世小情人的,在我被老师找家长的时候,都不好使。”
“为什么找家长?”肖子校不信一个小女孩能翻出什么浪来,总不至于那个时候她就打架吧。
“因为总完不成作业呗。”提起这个,余之遇现在还在生气:“上个小学,留那么多作业,还有兴趣班要上,我哪还有时间玩啊?一次两次的挨顿批也就过去了,次数多了,自然要被找家长。老余又是搞教育工作的,老师每次都点名让他来。”
老余那时候年轻气盛,作为优秀教师,自己闺女都没教好,肯定生气啊,小之遇再拒不认错,挨打根本不可避免。虽说不至于被皮带抽,屁股上给个两巴掌纯属常态。
事后,老余又后悔。作为余老师,他向来不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的教育方式。虽说有些孩子天生顽劣,是真的皮痒该打,必须棒棍侍候,但孩子与孩子不同,孩子与大人的世界也不一样。他始终认为“三天一顿打,孩子进北大”是个例,因材施教才是正确的教学原则。
见闺女写完作业不找他玩了,老余老脸也不要了,主动凑过去说:“爸爸原谅你了。”
连小之遇都叹气:“……”被打的我还没有消气哦。
然后没好几天,某人又旧错重犯。老师再让通知老余来时,小之遇还犟嘴:“我又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有妈妈的,为什么每次都让我爸爸来?”
老师:“……”我速效救心丸呢?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皮。余之遇笑眯眯的说:“我那个时候挨完揍,还偷偷把存钱罐砸了,数过里面的钱,问我妈够不够换个新爸爸,不当老师那种。”
差点下岗的老余:“……”我才需要速效救心丸。
意外她会讲起小时候的事,肖子校听得入神,闻言带着笑问:“伯母怎么说?”
余之遇也不介意和他多聊几句,如实说:“她说换新爸爸不用钱,就是新爸爸可能不会做我爱吃的糖醋排骨,不会背我爬山,不会带我去游乐园,不会在我生病时整夜整夜陪着我照顾我,更不会在我被男孩子欺负时,替我出头了。”
小之遇听完很认真地想了想,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那我再忍一忍你老公吧。可你能不能管管他啊,老打人屁股,我不要面子的吗?”
老余:“……”毛都没长全,你要个屁的面子。
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情,记忆里的每一帖居然都是清晰的,仿佛时光倒流。
余之遇不自觉微微笑起来:“我不学习,老余会打我,而我打架,尤其是和男生打架,像是有人拽我头发,扯我手了,被我打之后,他便会包容。即使是被对方的家长指责:你也是老师,怎么能纵容孩子呢?他也气呼呼地说:我是以父亲的立场在和你说这件事。你要找老师的话,找她的班主任。我那时候学聪明了,怕回家被打,就先认错。他却和我说:女孩子厉害一点没关系,被欺负了去,就要懂得还击。如果打不过,就先跑,回家告诉他,他替我教训对方。”
她说这些时,眉眼温柔得不像话,连语气都是软的,是小公主的模样。
肖子校没忍住,他抬手,以温热的掌心抚上她头顶,轻轻摸了摸:“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我。”
余之遇抬眸,对上一双沉湛深邃的眼睛,像窗外夜空中的星光,明亮温柔。
她怦然心动,无力招架。
然而,我正正经经地和你聊天,你却见缝插针地占我便宜?!余之遇嘴上不落下风地回敬道:“告诉你干嘛,你要放狗咬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肖教授,请你克制,进度条被你打乱了都。”
肖子校:“我就表个态。”
作者:“不可以!再犯一次,封杀。”
肖子校:“那我就问问,这堂采药课上完,我能不能脱单?”
作者:“之遇,校总他那边你真的不管了吗?”
肖子校:“……”转移话题你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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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余之遇嘴上不落下风地回敬道:“告诉你干嘛, 你要放狗咬人吗?”】
话音落下,原本自她进门便乖乖坐在一旁的草药立刻吱愣起耳朵, 站起来走到他爸身边, 目光犀利地盯着余之遇, 那架势像是在说:我可凶了。
余之遇不可置信地看肖子校:“它听懂了?”
肖子校半真半假地说:“他听出来你在凶我。”说话的同时安抚地摸摸草药,并朝余之遇伸出左手。
余之遇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一脸警惕:“干嘛?”
肖子校也不解释,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给我。”
一本正经做着分明是不正经的事, 你是怎么办到的?余之遇不情不愿地把手递过来。
却只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指腹轻搭在他手掌边缘,深怕被占了便宜。
“和别的男人握手也这么避嫌?”肖子校轻拽了下,她微凉的小手便整个落于他掌心。
那肌肤的温热让余之遇心念微动, “……人家也不像你想那么多。”
“你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了?”肖子校抬眼:“还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余之遇嘶一声, 正欲抽手,他像料到她会作何反应似的五指一收, 将她的手握住。
也只是这样,再没有其它出格的动作了,然后在她发作前,他松开手指,保持手掌伸开的状态,用抚摸草药脑袋的手指了指自己和余之遇搭在一起的手,命令:“握手。”
草药歪了下狗头,下一秒,它真的伸出自己的一只爪子搭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肖子校鼓励地捏了捏它肉肉的脖子,语气严肃:“以后, 谁欺负她,就咬谁。记住了?”
还真要放狗咬人啊。余之遇忍笑,心想看你儿子要是没反应你的面子往哪放,草药居然又歪了下狗头,末了还低头舔她的手,乖顺极了。
“这是什么绝世聪明的小可爱?!”顿觉被宠爱的余之遇搂住草药的脖子蹭了蹭,迭声说:“爱了爱了。”又转头问他:“他会听我的话吗?我喂他东西,他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就是不吃。”
这事喜树和肖子校告过状:“余……哥又骗草药吃东西。还是奶糖!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糖,好像哪个口袋里都有,一掏一把。草药不能吃太多甜食的,我说她,她不听,还说吃糖心情好。老师,你管管她吧。”
他不太好管。况且,草药也不会吃。这点肖子校心里有数。
此刻,他微微挑动眉峰,说:“他受过训练,一般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食物,除非是很亲近的人。”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块牛肉干,等草药很开心地接过去,他微抬下巴,示意她试试。
余之遇把一块牛肉干递到草药嘴边,它鼻子在闻,但就是不张嘴,小眼睛还偷偷看肖子校,直到肖子校点头说:“吃吧。”他才一口咬住牛肉干。之后余之遇再喂它,它就不拒绝了。
肖子校在这时意味深长地提点:“只讨好他不行,他爸才是爸爸。”
他说这话时眉梢微扬,唇角上翘,过分英俊的面孔上带了丝似笑非笑的戏谑。
还想让她讨好他?!小肖教授你可真是想多了。余之遇把正准备喂给草药的牛肉干转手砸到他身上,“爸爸很了不起吗?你好骄傲哦。”
失去了牛肉干的草药:“……”你们俩这样时不时翻下脸的状态,我很难的好吧?
挑事的小肖教授也不生气,他俯身俭起牛肉干,喂给草药:“别当他面凶我,我没面子。”
我凶?!余之遇:“……”我真凶起来连自己都怕。
趁还能控制住脾气,她决定走了,且以后都不送上门来……凶他。
肖子校也知见好就收,没留,只把桌上的一个保温瓶递过来。
“什么?”余之遇下意识伸手。
肖子校随口说:“喝剩的粥。”见她眼神一凛,笑了:“看你晚饭没吃几口,一会还要写稿吧,熬粥时顺便给你带了一口。”
余之遇就没和他客气。临出门时,见草药朝她摇尾巴,她说:“我问过了,人家说狗子朝人摇尾巴是表示喜欢。之前它和我不亲近,肯定是你从中作梗,怕被我抢了宠爱。心机!”
等门被她砰地关上,肖子校点点草药的鼻子,“我就说她聪明吧。”
草药小小地汪了一声:“……”和我一样,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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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上珠沾光分了一碗粥,她边吃边说:“刚刚那棵大树还奇怪向来不吃宵夜的肖教授在厨房捣鼓什么,也不让他插手,原来是熬粥。”
余之遇舀起一勺粥,发现不是普通的白粥,里面加了东西。
她还记得老大夫说她体质偏寒凉,建议她在粥里加入适量的黄芪和党参的话。把粥送进嘴里,余之遇发信息问:【粥里是什么?】
肖子校秒回:【黄芪和党参。】
余之遇追问:【哪来的?】
那边略显不正经地答:【捡的。】
余之遇娇嗔地回一句:【就你会捡。】
那边说:【下次带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