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便强撑着喝完了。
她拿着纸巾擦嘴,随口问了一句:“吴婶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小莲把碗放回洗碗池中,用清水冲洗着:“先生昨天去应酬,喝了一晚上,酒精中毒送去医院洗胃了,吴婶一早就去医院照顾着。”
“酒精中毒?”
瞧见林望书眼底的不可置信,小莲叹了口气,有些为江丛羡鸣不平,“那些生意场上的前辈们觉着先生年轻,便总是各种针对他,先生也没什么背景,他是靠着自己的才爬到现在的位置的,那些人明面上对他恭敬,其实背地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讲。”
林家也是高门大户,她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这个圈子里的阴暗面。
哪怕再落魄的贵族,也会瞧不起那些白手起家的人。
在他们眼中,人与人之间是存在阶级之分的。
再加上江丛羡年少有为,几乎是这个圈子里独一份。
光是嫉妒就足够将他淹没了。
他如今是孤军奋战,举步维艰。
处境艰难。
吴婶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她在江家帮工也有些年头了,对待江丛羡就像亲儿子一样。
估计是心疼的。
小莲问道:“吴婶,先生好些了没?”
她低头抹泪:“还睡着呢,那些杀千刀的,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孙子辈的年轻人算什么事,也不怕遭报应。”
林望书见她哭了,忙抽了几张纸巾给她。
吴婶接过纸巾后,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小书啊,婶婶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林望书点头:“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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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大楼算不得安静,走廊里不时有病人家属的争吵声传来。
病房内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嚎叫。
林望书提着吴婶专门熬的稀粥,来到江丛羡所住的病房。
VIP病房,大套间,厨房浴室卫生间,该有的里面都有。
护士刚给他输完液,开门出来时,瞧见林望书了。
先是愣了一瞬,然后问:“病人家属?”
林望书沉默半晌,然后才点头。
护士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问:“女朋友?”
林望书有些心虚:“嗯。”
见她这么说,护士才让她进去。
只不过多叮嘱了几句:“病人刚睡着,身体还虚弱着,你尽量小点声,别吵着他。”
“好的。”
护士走后,她开门进去。
灯关着,只有旁边的灯带泛着柔和朦胧的光。
病床上,江丛羡睡颜安静。
林望书怕吵醒他,便把保温饭盒放在一旁,打算等他醒了再去里面的小厨房给她热热。
吴婶放心不下江丛羡,便拜托她来照顾他一晚上。
老人家身体不能熬夜,林望书自然是答应了,
旁边的架子上放了几本书,林望书随便抽出一本,看了一会。
困意便涌上来了,她打了个哈欠,走到病床边替他调节了下输液的速度,顺便把被子掖好。
然后才重新坐回沙发上,躺着眯了一会。
VIP病房的隔音效果好,外面的半点声响都传不过来。
黑夜中,江丛羡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房内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种熟悉的清香。
闻的久了,就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缓慢拉扯揉捏。
江丛羡是疼醒的。
一种怪异的情绪,因为那股清香而腾升。
肺腑仿佛都被牵连。
他看了眼身侧的沙发。
沙发不算长,她躺在上方,蜷缩着身子,应该是难受的。
他看了她一会,然后扯掉手背上的针,针眼里被带出了一点血迹,逐渐染红手背上的那一小片皮肤。
他也像毫无察觉。
赤脚走到沙发旁,然后蹲下。
他看着她,就只是,看着。
他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相反,他心眼小到有仇必报。
谁得罪了他他也都记着,包括昨天晚上故意灌他酒的老头。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把棺材本都赔干净。
是啊,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放过那个人的女儿。
放过林望书呢。
可是,可是啊。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红肿的嘴角。
林望书没醒,只是疼的瑟缩了一下,身子下意识的弓起来。
看到她这副受惊的样子,他为什么会心疼。
为什么会有一种,干脆杀了自己,为她出气的念头呢。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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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书是被冷醒的, 北城的天气本就阴晴不定,前几天还热的人发慌,一场台风席卷, 气温就降下了。
林望书从沙发上坐起身,揉了揉睡的有些酸痛的肩颈,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病床时,微愣了一瞬。
护士说过, 江丛羡刚洗过胃,身体还算虚弱, 暂时没法下床的。
她有点担心的开门出去,想去找他。
结果身后传来动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江丛羡从洗手间里出来。
哪怕他看上去依旧憔悴,神色却一如往常的淡定漠然。
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足以撼动他的情绪。
即使是他的命。
林望书犹豫片刻,起身过去:“吴婶托我给你带了点粥, 我来的时候你刚睡着, 就没有打扰你, 我去给你热一下。”
他语气淡:“医院有吃的。”
手上的动作微顿, 她轻声说:“家里做的粥到底好吃些。”
他冷笑:“林望书,你是不是家里破产久了, 不清楚普通病房和VIP病房的区别?”
林望书的手无意识的抖了一下。
江丛羡的确擅于剖析人的内心, 也深知什么样的话,能最直接最有力的击溃一个人。
他也的确做到了。
林望书一直隐忍伪装的情绪,轻易就被撕开。
她的手抖的越发厉害,手里的开水壶没拿稳, 倾斜时,全部泼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神情还在恍惚着,灼烧的疼痛感都无法拉回来。
毫无反应。
江丛羡眉头紧皱,低骂了一声操。
大步走过来,直接将她扯进浴室,开了冷水顺着她的手背冲。
好在那壶里的水多放了些时间,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烫了。
手背没有被烫伤,只是红肿了一片。
她这才稍微察觉到疼痛,轻嘶着想将手往回缩。
江丛羡死死按着,声音阴沉:“别动!”
以一种命令的语气。
林望书便听话的不动了。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凉水反复在她手背上冲刷,那股灼烧感逐渐减轻。
林望书试探的轻声开口:“粥是吴婶特地做的,哪怕不饿也多少吃一点。”
他似终于忍无可忍:“我说我不想吃,你烦不烦?”
林望书怔住。
没想到他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不肯留。
以往他虽说对她坏,但也顾虑着那一层伪装,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那虚情假意的温柔里。
像今天这样直接发脾气,虽然也不算头一回了,但还是少见。
小姑娘娇生惯养长大的,被人护了这半生,在外也因为这张漂亮的小脸蛋被疼着爱着。
几时被这样凶过。
她微抿了唇,想要努力忍住的,可是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以往清清冷冷的小模样此时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冲的也差不多了,江丛羡松开她的手,就靠着旁边的墙站着。
模样慵懒,漫不经心的从她脸上扫过。
没打算哄。
她算个什么,让他去哄?
时间就这么缓慢的流逝着,小姑娘难过委屈了一会,就自己恢复了。
估计是在心里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
强行忍回去的眼泪,以及因为忍耐,而咬的有些红肿的下唇。
既然答应了吴婶照顾江丛羡,她现在也不会不负责的离开。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虽然江丛羡说了不吃,可她还是将粥拿去厨房,热了一遍。
柜子里有干净的毯子,她拿出来,在沙发上铺开,打算先休息一会。
她实在太困了。
粥就在桌上放着,江丛羡吃不吃是他的事。
反正她是按照吴婶的意思,给他送到了。
人躺上沙发的那一瞬间,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就睡着了。
江丛羡不爱住院,因为没法抽烟。
烟瘾一旦上来了,很难压下去。
他看了眼桌上的粥,还带着热气。
想到她刚才委屈的不行,却还是闷不吭声的进到厨房,仔仔细细热了一遍,他就觉得好笑。
林有为那个狗东西当成宝的女儿,在他这儿不还他妈跟个佣人一样低贱?
垂眸看着沙发上那个身子蜷缩在一块,睡颜安静的小姑娘。
露在毛毯外的那只手还是红的,有点肿。
她平日里把手看的精贵,生怕受到一点伤,以后不能拉琴。
没法抽烟,他就咬着过了会干瘾。
看着那张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烟嘴被咬的稀烂。
半晌,他直接吐到垃圾桶里。
夜色静,病房内更静。
胃里不舒服,其实什么也不想吃。
但他还是把那碗热好的粥给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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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书醒的早,在沙发睡着到底不舒服。
身子酸痛的要命,胳膊都是麻的。
她从沙发上坐起身,病房里已经没人了。
病房被重新铺好。
护士告诉她,这里的病人今早就出院了。
她神色有些怪异,问道:“你男朋友出院了你都不知道?”
似乎对二人的关系存在着很大的质疑。
说是他的女朋友,可二人的举动却如同陌生人,甚至连出院这种事都没提前通知一下。
就这么走了,也没叫醒她。
林望书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缓了好一会后,她才轻声道谢。
避开了她的问题。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盛凛昨天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给她了,让她今天中午直接过去就行。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身上沾上了消毒水的味道。
林望书坐车先回了趟家,洗完澡后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准备出门。
吴婶说厨房里热好了早点,让她吃了再出门。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饿。”
吴婶点点头,又说:“我让你带去的粥丛羡吃了没?”
应该是没吃的,甚至连保温盒都不见了。
估计是被江丛羡连粥带盒一起给扔了。
害怕吴婶难过,她便撒了个谎:“吃了的,都吃干净了。”
吴婶松了一口气:“吃了就好,吃了就好,你是不知道啊,那孩子倔,还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林望书把鞋子换好,背着琴:“吴婶,那我就先走了。”
吴婶点点头:“路上小心点啊。”
“嗯。”
她开门出去。
台风刚过,还有点余风,天色是阴的。
林望书内里是一件针织的长裙,外面套了件雾霾蓝的呢子大衣,牛角扣也乖巧的全部扣好。
可能是怕冷,还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
白色的琴箱都快赶上她人高了。
看上去应该不轻,她的脊背却仍旧是挺直的。
蒋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男人的目光算不上炙热,甚至平淡的有些反常。
他就这么看着车窗外,也不说话。
蒋苑下意识的放慢车速,始终与前面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走的不快,偶尔还会停下来看一眼手机。
很显然,在回复谁的消息。
甚至连前面开过来的电动车都没看见。
蒋苑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瞬间身后的男人有了极大的反应。
可能下一秒他就要拉开车门下去,不顾还在行驶状态中的大G。
幸好,电动车主反应极快,歪了下车头,擦着她的衣角过去了。
他下了车,和她说了些什么。
应该是在道歉。
后者摇头,大度的将这件事翻了篇。
风更大了,她如黑藻一般的长发都被吹起。
蒋苑犹豫了一会,扶着方向盘问道:“要不要送下林小姐?”
“不用。”
他声音冷,压着怒意,“不被撞死一次,还真对不起她的大度。”
扶着方向盘的松了松,蒋苑没再开口。
她也不动了,就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蒋苑擅作主张的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
大概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在她面前停下,林望书面带笑意的走过去,在降下的车窗旁说了会话,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进去。
整个动作行为不足两分钟,看上去与车主非常熟稔。
直到奔驰开走,后座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仿佛并不在意。
蒋苑犹豫的开口:“可能是林小姐那个姓寻的女同学。“
男人没有半点反应。
沉默了很久,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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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后辈的妹妹,其实盛凛和她也熟悉。
小姑娘被家里宠坏了,脾气有些骄纵,担心林望书第一次见面会害怕,所以他特地开车送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