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冷宫种田——昆山玉
时间:2020-07-15 06:31:59

  两个小太监都是识趣的人,闻言退出几米,抓着果子边吃边好奇地朝这边看。而地上那个汉子听了这话,也吃惊地向她看来。
  吴桂花冲他眨眨眼,道:“大哥,你果子我都给你捡回来了,快拿回去吧。你再想想办法,上贡的事可不是开玩笑。”她做了个银元宝的动作。
  “不用了。”那人原本心灰意懒,见这素不相识的小宫女真心为他着急,冰冷的心不由微暖,见她不等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方道:“不是我不懂这里边的道理。我来之前,乡中父老凑了五十两银子,我和伴当一路上都不敢花钱,就为了上京后打通关系顺利交贡。结果快到京城时,我伴当身上钱被盗,我把剩下所有银子都拿来喂了京师衙门胥吏的嘴才走进这里,可是这些人张口就要十两,我如何变得出这笔银子?现在果子也叫那些人打烂——”
  他长叹一声,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事你管不了,我马上就要被递解到衙门待罪。你别待在这被我连累。大不了,我一条贱命赔给他们罢了。”
  吴桂花不由急道:“大哥,没到那时候,你可别说这话。这样吧,你不说你还有个同伴在宫外吗?跟我说他在哪,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
  一筐果子逼死一条人命,这事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
  那人一怔,吴桂花接着道:“若是贡品出了问题,你以为你一条命填上就没事了?还有负责贡品的这一串人,责任追究下来,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
  “……董大哥说,以前贡品的事不归他们县负责。但不知道邻县的县令在府城里做了什么,今年就交给了他们。这罗蛇果原也不是他们的特产,他们县境内只有一座大山有产,因为产果子的地方不好找,原本也没多少人专门进山去采。今年贡品的名额下来后,县太爷不愿意劳动百姓,组织衙役们去山里采了几筐,采完连夜就往京城赶。但等到京城后,那几筐果子也已经烂得只剩下这一筐了。”
  “看来,是有人要对付他们的县太爷,这人受了池鱼之殃。”应卓将橙子搁在石台的案板上,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刀。
  “那你说,这人该不该帮?”吴桂花觉着自己挺会循循善诱的。
  “你不是有那人给的地址,还给他塞了些碎银子吗?我明天叫人去刑部衙门一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桂花松了口气,又有些忐忑:“你……这事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嗡”地一声,应卓抽出随身带的银刀,一刀破开橙子。
  吴桂花又开始纠结:“要是给你添麻烦的话——”
  “不会,”汁水丰沛的橙子被慢条斯理地分成八瓣,应卓道:“你若是有什么难办的,委屈的事不同我说,我才会觉着麻烦。因为——”
  他的动作定了一下:“我们定情许久,你一点小事都不愿寻我帮忙,我岂不是太过失败?”
  “叮”,银刀在装盐的小碟子上抹过,雪白的盐粒捺在晶莹剔透的果肉上。
  银刀如水,银月如水,而公子的蜜意亦如水:“吃吧。”
  吴桂花:“……”
  她的脸腾地红了。
 
 
第76章 
  “那……那什么,罗蛇果真的挺好吃, 你别看它长得丑, 它可甜可……”
  吴桂花结结巴巴地,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恐怕自己都想不到,她这辈子,还会有这么没志气的一天。
  唔……不对,她一下回忆起某几个羞耻的片段, 企图将之慌乱地按回记忆深处。
  上辈子也是这样, 那天明明是她先看中的柱子哥,可真等到柱子哥在村口拦住她,说要上他们家提亲时,她吓得连刚采的板栗都扔了, 柱子哥说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可那时候,他们才认识不到七天, 她什么准备都没有。柱子哥说, 他只有半个月的探亲假, 必须把她先定下来, 她心又软了, 想一想那时候村里姑娘谁不是见过几面就成亲,就……成亲以后她才知道,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 他是蹦哒着回去的, 回去就催着她妈给他做被面结婚……
  好像, 这一次也是……两人没认识多久,他忽然就……后来他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吴桂花还暗自庆幸,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也没想到,原来,在他心里,他们两人定情许久了!
  不对,好像他们古人里,亲一下很严重的……不是,在她吴桂花心里,亲一下难道不严重吗?不是,现在是想亲不亲的时候吗?不是……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吴桂花感觉,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糊辣汤,只有六个大字飘在正当中“我们定情许久”,她想当不存在都难!
  应卓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瓣鲜橙抹上细盐,看她神色变幻,将笑意咽进唇间。
  再爽利的女人遇到这种事也很难保持冷静。
  应卓最不满意的,就是那天他吻了她,事后这女人居然还能跟他当没事一样相处。虽然这样的相处让他心情平静舒缓,可每每想起来,总是有些不甘。
  他知道,她在自己身上寻找着某一个人的影子。有时候,他注视着她,思维也会被突然涌出来的记忆片段打断。他想,他或许就是她找的那个人,可是,现在的他又不是他……他愿意给她时间想清楚,可他绝不愿被动等待。
  这一点,两辈子的他都是这样,待时而动,一击必中!
  她果然没有否认。
  应卓满意地拈起另外那盘洗得干干净净的罗蛇果。
  这果子的外皮有些像树皮,还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褐斑,可是一碰即破,丑陋的外皮中包裹着嫩黄的果肉,像极了黄鹂鸟腹间的软毛。
  这看着丑丑的果子,果然很甜,很甜。
  吴桂花万万想不到,吃个果子,居然像打开了应卓身上的某个开关似的。他不再满足于跟她的君子之交,虽然那天之后,他再没有惊人之语,可他看她的目光……
  吴桂花每回看电视,都觉着电视里那些嘴里喊着爱去爱来的男男女女肉麻得叫人完全无法忍受,可轮到她自己,她感觉,那些男女主角形容被心上人一看就融化的感觉,她好像也有……
  要死了要死了,要烧死了……
  吴桂花拍拍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烫红的脸颊,手忙脚乱地拨小柴火,望着锅里一层厚厚的锅巴,苦笑着摇摇头:这几天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这人把她撩拨得无法释从,自己却消失了几天。
  “咚咚咚咚”,三短一长的敲门声,是他。
  这人还真不经念叨……
  吴桂花擦擦手去开了门。
  “今晚吃什么?”
  应卓说完这话,发现自己被瞪了一眼。
  他摸摸鼻子,想起自己这两天办的事,觉着自己找到了被瞪的理由:“你不是让我去救那叫董强的捕头吗?他昨日已从刑部衙门被放出来,我派人了解了他的情况,发现他身上还有其他的麻烦之处。”
  她不是怪他这个……
  吴桂花又瞪了他一眼,却没忍住好奇,问道:“是什么?”
  “他来自西南的承安县,那里被数座大山包围,是有名的土地贫瘠且民风不开化之处。他说,原本山里的土人跟他们山下的人各自相安,但这几年,土人下山抢劫的次数变多了起来。而且……”
  吴桂花果然听住了。
  应卓微微一笑,说完承安县的情况,从袖袋中取出一对银镯:“他说,他们那太穷了,不是没想过上京城银子不够,来时带了很多土仪,沿路几乎都卖得差不多了,还剩下这对镯子,我看跟我们中原这里有些不一样,便拿来给你玩玩。”
  说完,握住她的手腕,吴桂花还沉浸在他诉说的西南风物中,这对绞着银丝的手镯已经套入了她的手腕。
  套完镯子,应卓仿佛还有点不好意思:“头一回送你东西,本该郑重些。可这里毕竟是内宫,只有送你这对镯子不那么打眼,你先将就着戴,待往后你出宫——”
  出宫?这是他头一回跟自己正经八百地说起出宫这事,他往日里不提,难道连这个他都有了计划?
  吴桂花心中五味杂陈,他手心的温度热得烫人:“你真打算跟我在一起?那你知道,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吗?”
  “吴贵妃的身份再危险,也只在内宫之中,”他略略一顿:“或许,我该先问一问你,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吗?你,会不会怕?”
  在应卓的瞳孔中,吴桂花看到了吃惊的自己。
  ……
  春无三日晴。
  连下两天小雨,才晴一个上午,中午刚过,天上又飘起了牛毛细雨。
  吴桂花穿过如织的雨帘冲回重华宫,将挡在头上的竹筐放回厨房,就手拨亮风炉留的火种,往里头添了两块炭,直到红通通的炭火将炉膛烘亮,才觉得回了一口气。
  春寒冻死牛,她大清早看天气还行,去太后宫中看小胖墩一趟,回来时险些没淋个半死。
  不过想起这一趟看到的,她又不自觉翘起了嘴角。
  二月份她去慈安宫时,给赵嬷嬷留了二十个咸蛋和二十个皮蛋,前些天她听赵嬷嬷说,老太后早饭特别爱咸蛋就粥喝,话里话外问她要方子。
  吴桂花就说,这咸蛋是请人在宫外带的,若是太后喜欢,直接去宫外采办便是。
  今天她去看了,太后的小厨房里已经堆了少说有五十个咸鸭蛋。
  陈项说,他的咸鸭蛋或者是之前的思路定势不太对,做出来只在京城中下户平民中卖得开,他想打入富户人群没有成功。
  吴桂花先给太后带鸭蛋时没想多的,主要就是自己拿了人家那么些东西,总该有些回礼。她这里其他东西都不稀罕,也就是咸蛋和皮蛋又新鲜又能存放。
  没料到老太后什么没吃过的人,居然对她的咸蛋怪捧场。
  皇室一向是京城流行的风向标。
  老太后这里多了样叫咸蛋的新吃食估计早就传开,不然陈项二十一号给她递旬帐时,怎么会问她,她是不是做了什么,突然多了这么些大户人家来他这采办?
  吴桂花那时还没想到太后那去,因为赵嬷嬷说,因为吴桂花先那一回走得急,没交代清楚,那皮蛋被剥开时,可怕的气味吓得她差点以为蛋里被人下了毒。待她下回来后,知道是虚惊一场,还好好说了吴桂花一顿。
  吴桂花离得这么远,她哪知道后边发生什么事?直到赵嬷嬷用完那二十个咸鸭蛋,臊着脸问她做法时,才明白过来。
  她心道,难怪陈项的旬帐交给她没两天,大顺子转到司苑局的手续就办下了。
  张太监那老头,真真一点亏都不愿意先吃。
  就手烤了两个芋头,蘸着豆瓣酱吃完,吴桂花看天色晴了些,提起锄头去了风荷苑。
  她升上内人,风荷苑,长信宫和芙渠宫的宫道都在她的管辖下。
  不过她找她的上司,也就是白管带,问他要宫门钥匙,说自己看里头能不能种些花啊草的,他很爽快地给了。
  吴桂花就把找陈二妹要来的种子种在了风荷苑的小花坛里。
  陈二妹不认识那把种子,她可太熟悉不过了——那不就是西瓜籽吗?
  西瓜籽的母瓜打瓜是西瓜的一个变种,听说以前只在老远的西北边区有种,还是建国后才普及开的,难怪现在的皇宫人都不认识。
  分地到户后,吴桂花家里分到两亩沙地,当时想种西瓜,又怕那时候人馋,没熟就被偷得差不多了。后边是她大闺女查了学校的农书,叫她种打瓜,到秋末收瓜籽,加点盐糖桂皮什么的炒一炒卤一卤,那时候瓜啊果的少,她放俩月赶大集炒了卖年货,卖得可好了,两毛一斤都有人抢着买!
  那时候她就深深觉着,知识真是力量。往后过得再苦都不叫孩子不上学,大儿子那时候要跟她一道下地种田,硬是叫她脱了鞋一路打回学校的。
  这种打瓜喜阳喜沙耐旱,因此吴桂花拿了种子没急着往地里种,而是几番考察,认为风荷苑的地条件最适合。她前几天把地翻出来先让它见见太阳,谁想到这些天整天下雨,吴桂花捏了捏地上的土坷垃:看来她育种的事要往后拖拖了。
  站起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落到腕上的那只绞丝缠蝶银镯上,吴桂花又想起那天他的表情,他沉默很久,吴桂花看得出来,他下了很大决心:“我的事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只稍微问人打听一声孝恭皇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孝恭皇后……
  吴桂花听着就肝颤,偏偏那家伙那天说完那席话之后,第二天托吴进带话,说又出去出差去了。
  留下她一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她,怯了。
 
 
第77章 
  如果说吴桂花对应卓的身份没有类似的猜测,那是不可能的。
  他表现出的教养, 见识, 甚至是他在自己面前展示的能量, 他从未掩饰过。他还曾经明白地告诉过她,静太妃是他母亲的密友。他在一步步向她展示自己同皇宫密切的关系,但这些都被她有意地忽视了。
  那回她被丽妃强征去蕴秀宫,应卓知道她对静太妃有戒心, 还特地点出, 静太妃身边的大宫女叶儿是他母亲曾经的丫鬟,叶儿对他和他母亲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她出于瓣儿之死的顾虑,一直避免跟静太妃和她身边人的接触。当然,她也一直避免跟皇宫有更深层的关系。
  什么身份的女人, 她的贴身丫鬟会在内宫的一个太妃身边做大宫女?
  吴桂花知道,她只要轻轻往前踏一步,只需要跟叶儿见一次面, 或许什么都不用做, 就会什么都明白。
  可……她不承认也要承认, 她害怕的。
  吴桂花不怕跟人明火执仗地打生打死, 可皇宫这种阴来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踏入陷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地方,她是打心眼里发怵。
  别看那天她在文秀公主面前挫败唐嬷嬷威风, 可午夜梦回时, 她不止一次地惊醒过。她不比唐嬷嬷背后有靠山, 出了事丽妃也绝对不会保她,若是那一次应对稍有失当,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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