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监的二三事——曦天
时间:2020-07-17 09:18:00

  秦祯凝目一看,是块胸前挂玉,圆润清透,最顶端处系了一根红绳,垂至半空被风吹得晃动,他克制不住的将整块玉包裹进掌中。
  “这个给你,这是我借住的钱,当给你了。”冯庆俞如是所道,眼神中深埋着认真与一点灰败的骄傲。
  他自己扶着膝盖站起来,略微缓解了酸涩,用微红肿胀的眼示意秦祯,这次不需要秦祯牵着了,立于他的身侧等着他引进门去。
  “嗯。”然而这次,他一手握紧掌心玉,一手将冯庆俞的瘦骨嶙峋的手包裹进掌心,一言不发的带他走回去。
  冯庆俞浅笑起来,眉眼清秀“你说你装什么大爷,这会还不是要请我进去。”
  他这句话在夜空中哪怕在细小都显得清晰,树梢的叶子一瞬间无风自落,掉了一大片在空中飘摇。
  冷风呼啸而过,发出鬼哭狼嚎般的萧索声,又似群鬼在哀笑。
  秦祯眉心拧的更紧了,拉着冯庆俞加快了步伐,如芒在背的感觉十分令人不喜。
  “你走这么快干嘛,我身上还有伤。”冯庆俞不满,一点也没擦觉有什么不对劲。
  前面拉着他快走的人一下顿住了身形,冯庆俞脚下趔趗稳不住身形就撞上了秦祯结实的后背,捂着鼻子痛的眼角发红。
  ‘唉’似风在轻叹,秦祯从腹腔中舒了一口气,忽然打横抱起他就往屋里走,步伐沉稳身姿健硕,锦衣如风。
  躲在云雾背后的清月终于渐渐拨开云雾显露出它该有的辉亮来,朗朗上空,清风伴明月,月华照树梢,该有的即使冷清也不同于往日的孤寂。
  秦祯抱着冯庆俞在屋,两人对坐在木桌旁两两相视,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色微红,一个淡然端方,一个手足无措。
  “上药吧。”
  “哦哦,上药。”冯庆俞恍然过神,以为他说要给自己上药,懵了一下才看到秦祯撩起衣袖,上面的伤口还在淌着流,沉浸在他黑色的锦衣上辨不出颜色。
  “你,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他喃喃道。
  “不是。”
  也是。
 
 
第46章 沈府宴客
  这日沈府开席宴客, 漆红大门两旁坐立着威武大石狮颇具神采,大柱上坠着红灯笼光火通明, 门口一辆辆马车上迎下的大人物接踵而至,官盖云集,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正中红漆大门敞开门旁各站几个女婢小厮殷勤迎客,有鼓声和着曲声隐约传来, 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沈府”两个烫金大字。
  “里边请。”门外的小厮眉开眼笑, 一口一个大人,低头弯腰恭迎着。
  不少贵客递上请柬后还给掏出一块碎银给他,这让迎客的几个小厮笑的更谄媚了,动作也越发殷切“有请客人”
  几个相约而至的客人边走边笑着寒暄,“老弟啊, 你也来这沈府喝酒,可让老哥几个遇上了。”
  “可不,别说不给兴科状元面子, 也要给沈侯爷面子啊。”那人一脸富态, 大腹便便,手指上套了十个宝石扳指,笑的眼眯成缝。
  嘿,看得出是个老奸巨猾的。
  客人往正堂走去,途经了莲花鲤鱼池, 浮萍满地, 碧绿而明净, 旁边的长回廊,那飞檐上的两只狻猊,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飞扑腾跃。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正前方是正堂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雕栏玉砌。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
  “几位贵客的到来,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啊。”沈侯爷这时候也端着样子,笑吟吟道。
  “好说,好说,你让你家几个小子少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就更满意了。”那人一身锦衣常服,浑身却透着官威,在遇到沈侯爷时还能收敛几分。
  客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作罢,饮酒作乐,互相客套寒暄,相言甚欢。
  席面有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乐声叮咚。
  沈老夫人早已坐在上首,几位夫人也颇有交际手段的与客人谈笑。
  林筎阴和沈赫怜、沈赫芙都坐在大夫人手边含笑着边吃东西边小声的讨论关于客人间的趣闻。
  沈赫荣坐的远些,慵懒得看着来客,不时捻起一颗葡萄含入口中,神色懈怠而娴雅。
  客人们与沈侯爷道贺“沈侯爷老当益壮啊,昌春不老。”
  等到了林筎阴几个也纷纷献上寿礼和祝词,让沈侯爷笑的合不拢嘴,直呼道“都是我这几个乖孙孝顺。”
  场面觥筹交错、鼓乐齐鸣、歌舞升平、歌台舞榭、轻歌曼舞。
  菜色都有九凤朝天、雪玉红盏、黄龙吐翠、碧莲红裳、凤凰涅盘、中秋月圆、龙门戏水、孟婆浓汤、荷叶粉蒸肉,荷叶糯米鸡,粉肉卷鸭条,粉蒸排骨,清蒸鱼香鱼,凤脯豆腐,莲子香酥鸭,水晶蜜莲子,炸藕饼,冬菇藕夹,酸辣藕丁,藕香露等等!
  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这次的宴菜下足了功夫,让沈侯爷脸上倍有面子。
  “弘乐亲王到。”
  沈侯爷起身相迎,座上几位权贵也都站起身招呼。
  毕竟哪怕这位亲王手上再没有实权,那也是皇帝没有痛下杀手铲除的一两个亲王了,足以见情深,这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不然这满屋的达官贵人一个个面色笑吟吟心里切开是黑的,回头准给你下饺子吃。
  “今日沈侯爷最大,可不敢拂了您面子。”弘乐亲王雅笑着扶着沈侯爷回坐,自个慢腾腾的撩开衣摆落座。
  众客筵前准备入席,分左右两列落座谦让有序。竹笾木豆排列得整整齐齐,笾豆里的食品是那样精致。酒是那样醇厚柔和又甜美,喝起酒来直道飘飘然。
  沈赫荣瞧着他的到场,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放入口中粘着葡萄的芊芊玉指一顿,神情也越发微妙起来。
  他怎么来这里了?
  林筎阴几个姐妹还无所察觉,顾着自己说笑了“这个好吃,你们尝尝。”
  男女是分席做的,以是弘乐亲王那一桌正对着沈赫荣这一列,不经意抬眸间都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轻易的落入眼中,看的沈赫荣心中越发焦躁起来。
  只见弘乐亲王噙着雅笑,隔着座位夹起一筷子珍馐遥遥对着沈赫荣示意,那双不明意味的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没移开过。
  旁座留意到,也窃窃私语道“亲王莫不是看上沈赫荣了?此等美人亲王真是好眼力啊。”
  弘乐亲王淡笑不语,自有一番打算在心中。
  这酒宴吃得沈赫荣越发不从心,且怀着孩子也要滴酒不沾,这满桌的菜在她看来也十分不耐,鱼肉的味道更胃中翻腾,似肚子有虫在翻滚。
  沈赫荣垂下眼眸,眼中凶光闪烁,身侧垂在衣摆旁捏着手帕的手也越发的收紧。
  弘乐亲王这般作态给人瞧去让人说嘴,可要她如何是好,更别说要是皇上误会了,她入宫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可不能暴露了。
  高朋满座之际,众人举酬逸逸,举止风流潇洒,作态高雅,一个个温文尔雅恭谨庄严,保持形象谦抑低调。
  有几个不胜酒力者,酩酊大醉以后再看,一个个或伏倒或酣睡,旁人叫不醒犹自沉醉。
  更有放浪形骸举止轻佻者,丧尽威严;离开自己的座位到处乱转,不停地手舞足蹈姿态翩跹,不时打翻了筵席上的笾和豆,手上乱抓乱挠步态也歪斜。
  不过这宴客之际,众人觥筹交错举杯共饮间,也不会有人指责怒骂不给面子,只是轻笑醉者百态。
  沈赫荣觉得满室的人,空气逼厌的她整个人发闷,胸口沉沉,便细语对着大夫人道“略感不适,先回屋歇息一番,待我好些再来告罪。”
  大夫人见她席间也不曾饮酒,怕是真的不舒服,便忧心道“那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沈赫荣回了屋里,珊儿将她送回院子就自发退下了,留她一人坐在桌子前神情飘忽。
  忽然,门轻轻开了有阖上,悄无声息的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赫荣不经意的抬眸,就发现她的屋里多了一个人,一声锦衣噙着雅笑,不是弘乐亲王还能有谁。
  “你怎么进来的!”沈赫荣皱眉,腾的站起,质问道。
  “当然是你领我进来的了。”弘乐亲王笑的自持风雅。
  然而在沈赫荣眼里这人笑的一脸恶心,全身都怒得发抖起来,直指门“滚出去。”
  这是她的闺范,还在沈府的后宅,这要叫人看见了,名誉全毁了,进宫的梦算是白做了,她只所以早早起身就是想避开,结果倒好,这厮自己巴巴跟来了。
  弘乐亲王听罢不退反而直步上前,沈赫荣要躲,哪及得上一个八尺男人的速度和力量,几下就给捉进怀里。
  “你!”沈赫荣惊怒。
  “别动,可别伤了我的孩子。”弘乐亲王肃着脸道,见她安份了又雅笑起来“让我这个做爹的摸摸我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赫荣克制着心中的厌恶不动弹,眼中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然而弘乐亲王才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掌轻柔的抚上她还平坦的小腹,口中温声道“我的乖儿可要争气点,爹爹还指望着你帮忙坐上至高无上皇帝的宝座呢。”
  那大掌滚烫先还是在小腹上,渐渐就越发不安分起来,在沈赫荣的身上游移着,眼看着衣襟就要撩开了,他一把将沈赫荣压在桌子上。
  “不行,这样不行,小心孩子。”沈赫荣连声制住道,企图用孩子阻挠他。
  弘乐亲王听到孩子两个字,才面沉得放开,又和煦一笑“待孩子平安生下来,本王在好好爱抚你。”
  沈赫荣心中听得恶心,此时也只能勉强的扯着红唇娇笑道“还不是听王爷的。”
  “自然,”弘乐亲王听得心中宽慰,又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拉着沈赫荣纤纤玉手交代道“待本王事成之日,必不会亏待于你,只要你好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本王自会助他登上大宝。”
  好似已经可以看见宏图霸业了,他得意的又哈哈大笑起来“皇兄的绿帽子戴的真真好看,便宜我了。”
  这沈赫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皇兄想不到吧。
  “是,王爷高明”沈赫荣又道“您快些离去吧,给人看见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她说罢,还假意的摸了摸肚子,这一动作更使弘乐亲王顺着她的意思道“那本王就先走了,若孩子没了,我定要你好看。”
  对着沈赫荣威逼利诱兼施,看她一脸顺服,他才放心的离去。
 
 
第47章 大驾光临
  沈府漆红大门外, 站的几个奴仆远远就看到数十个身穿着白色锦衣黑绸烫金披风踩着白靴的人自远而近,速度快的惊人, 似御风而行,脚尖轻点似腾空而起漫步云端而来,他们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连眼神都是空洞的,头发披散在耳后, 隐去了半张面目, 凌风中发随风动,露出了惨白的似涂了白面的脸,唇色殷红似血蜿蜒而下,额间一道细长的红丝梵文印刻其上。
  门卫吓破了胆,可是百鬼夜行, 这可是青天白日的,一群似阴恶鬼就往他们的方向踏风而来。
  他们捂住嘴,怕惊扰了阴魂。
  再细看, 中间几人肩上抬着精致的轿舆更像是抬着黑色描金的棺材, 这一群人打头的两人手上的白色尘拂在空中挥荡,似招魂似送葬的萨满法师,而身后的一众似都不像活人,一点生气也无,只是听从诏令的阴兵。
  街上原本热闹的一片人群, 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地面上干净的连尘埃都躲了起来, 不敢惹鬼生气。
  那黑色描金的轿舆的精致而华贵,庄重而阴森,沉沉的似有数百斤重,却又轻盈的拱在空中甚至急速奔腾。那抬轿舆几人面容也不见一丝勉强,看人是眼珠子定在眼眶中间一转不转,空洞的眼神只叫人害怕。
  忽然,风吹起了那轿舆上的金丝轻纱,里面的人面容若隐若现,露出的紧抿着的薄唇,和弧度冷酷精致的下巴似神作一瞬间的剪影,得天独厚。
  不消片刻,整个似阴兵送葬的队伍就停在沈府门口,那轿舆依旧悬空在地面上,没有沾染到不沾一丝地面尘土。
  整个气氛阴冷到了极点,安静到诡异的气息,让这沈府外边皆沉寂。
  死寂无声,阴冷森森叫人窒息颤栗的气息弥漫开,让人汗毛倒竖,尖叫声都给人掐扼在喉间。
  门口的奴仆缩着身子匍匐在地,微抬惧怕的眼不敢与他们对视,又努力克制着颤抖不敢轻举妄动。
  要命哦,这沈府今日过寿,可是要出血。
  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哦。
  一名手拿白色尘拂,素白锦衣烫金黑披风的人披散着头发走出,他额间印刻的红丝梵文似恶鬼锁命,身姿自有一股纤细高挑,面容阴柔,他尖细着嗓音厉声道“少保驾临,还不请你家主子出来迎驾。”
  他语气阴柔傲慢,眼中的一切都是脚底的蝼蚁,轻易可踏,凌驾于其上。
  沈府奴仆听了,脚软瘫在地上,似吓破胆了,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用一双惊惧的眼注视他们。
  那人横扫出白色的尘拂虚空轻点,意指着他们的脑袋,阴郁的面容又是狞笑“再不去叫人出来,怕今日沈府要血溅三尺了。”
  “阴一。”一声淡淡的声音传来,一顿后又凉凉道“别扰了沈侯的寿日。”
  阴一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傲然,听到这个声音便僵硬着身子对着轿舆躬身一鞠,恭敬道“是。”
  沈府几个门卫似被那更加阴森又沉稳的声音惊醒,那好比地狱九幽的冥兽,连声音都浸血蚀骨,当即屁滚尿流的踉踉跄跄爬起身往大宅里面跑去,惊声高呼“来人啊,少保来了。”
  留着外边的几人还在面对这一群恶鬼,恨不得也夺身而逃。
  太吓人了这仪仗,里面可是何人出行这般大排场,可别是来找沈府麻烦的,这沈府蒸蒸日上的气景,到底是何人如此嚣张半点面子也不给。
  “少保来了!”
  宴客的地方,远远就传来一声声要断气般的高呼。
  沈府里面笑闹作一团的众宾客瞬间僵硬了身子,又缓过身的慌乱起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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