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隐没在眼底的惊惧,看得人十分不喜。
就着这个姿势,他伏在林茹阴身上,将额头轻轻磕了磕她的, 又抵着流连摩挲蹭动,低沉沙哑着声音道“怕吗。”
那声音消散了些森冷多了点凉薄而阴柔,带着慵懒的低沉磁性。
屋里静默一室。
林茹阴心里沉了下去, 她答不出来, 又不想骗他。
温筠玉缓缓得匀着呼吸,他低低笑起“要骗我,那大可以不必说了,本座还没有潦倒到需要你的施舍”
似笑非笑,似喜又悲, 似浓茶里掺杂了稠墨苦涩又深重, 低沉沙哑, 轻笑起来的时候林茹阴听来心里猛地收紧般疼了一瞬,她喏嗫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生涩道“不怕。”
仿佛有人在轻叹,一下叹进人心底,沉甸甸的坠着难受。
“那这样呢”温筠玉附在她耳边呢喃,却令人有刹那的恍惚连空气仿佛都奇异的暧昧粘腻,若远若近,仿佛情人就在耳边轻喃低语一般,撩动着人心底的欲念。
一瞬,空气似被一双大手扼住了源头,一下窒息紧张起来。
林茹阴若有所感一点点侧头顺着他诡谲而森然的眼朝门外看去。
是人,不!
林茹阴整个人惊恐的绷紧身子,只见温筠玉宽大玄袖中弹出一根细金丝比利刃还坚韧一下穿透过窗纸,只见半响后有血色猛地喷溅在白色的纸上,那蛛丝般绽开而浓烈的血迹再缓缓蜿蜒而下,染红了一片。
“啊!唔呜!”林茹阴吓得喘不过气还想再喊,被他一把捂住了嘴,身子像快绷断的绳子紧紧战栗,一双惊恐的眼死死盯着他。
死人了,死人了!
那门一下被失重的人给撞开了,一个人身穿这短褐色的奴仆衣服打扮,面朝下的扑进屋里的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嗡嗡震得人耳朵发麻,那血就一直蜿蜒在地板,一点点不断扩大。
唰的一下那金丝线回袖,被打开的门也一瞬关上。
一切都那么风轻云淡。
温筠玉兴意盎然笑起,似乎看到什么有趣,是林筎阴颤栗到不能自已惊恐的神色,此刻的她放大的眼眸中只有他,也只能看得到他,修长优雅的手抚摸上她瓷白腻滑精致的脸,用指腹摩挲着:“嘘,想好再说话”
这幅样子真可怜啊,一直紧紧的攀附在自己身上,好似自己是她的全部。
他饶有兴味的顺着林茹阴一直看着地板的视线。
那里躺着一个正在流血的人,已经断了生气,血还在无声的流出来。
还有两颗眼珠子脱眶滚落出来,黑白分明的瞳孔正斜朝上对着林茹阴恶狠狠的看来,似乎在说自己死不瞑目。
那血色映在林筎阴的眼睛里,是再也褪不去的颜色,深刻到灵魂都颤栗,连带着造成面前这一切的男人,都是那般的诡异难辨,晦暗难测。
他到底想干嘛!他手上不沾一丝血腥,却轻易间抹杀了一个人的存在。
“呃……”林茹阴感觉胸腔里一口气上不来,整个身体紧绷的弓起。
温筠玉将她蛮横的压下,他附身在温软的身体上,一手覆盖上她丝丝沁着水的泪眼,大掌下是一片濡湿,细细密密的珠泪汇成一条线自他指缝中流逝,渐渐又从滚烫变得冰冷。
陷入一片黑暗的林茹阴身体又绷紧了一瞬,下一刻又似绷断般无力瘫软在桌子上,手指抽搐的动了动,连手腕抬起去够他衣袖的气力也没有。
所有的感官在黑暗中一下放到最大,身上被拥进滚烫又散发着冰凉的身体里,被他薄凉的气息包围着。
那气息钻入人的四肢百科里,如成千上百根丝线穿刺入体,将她牢牢的固定在那里。
而身上附身之人,就似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恶鬼正一点点蚕食它的猎物。
小瓷瓶丢在地上滚咕噜的声音响起,是那么突兀,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似恶之香蚀骨,滋滋的一下融化了人的血肉躯壳。
也确实如此,那躺在地上的人一下被瓶子里流出的毒水给化了去,那健硕的身子不一会儿连骨头都不剩了留了一滩尸水在那,顷刻间就连血迹都不剩了,好似被数十双腥臭的大舌头给舔干净了。
如果凑近一看,那瓶子里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成千上百只细小的蛊虫,其虫有异香浓烈芬芳萎.靡,专食人骨血,以至于地板还是那样光洁锃亮,一尘不染。
清醒又恍惚中,她感觉一只冰冷又滚烫的大掌覆上她的心脏,又轻柔的抚摸打转,她害怕的感觉心都被人整个揪起捏在手中把玩。
这种不能自己把控的感觉真是钻心的疼。
“这心就一颗,仔细着点,坏了我会心疼的。”
这似情人般的呢喃细语含着眷念,在林茹阴听来饱含着恶意,是地狱的恶鬼在呼唤她。
不行,她要跑出去,她一定要跑出去。
这已经不是温筠玉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怕吗?
不,他是知道的,他知道!
林茹阴轻颤着红唇,瘫软倒在桌上,她试了几次力气也没回笼。
蒙着眼睛的大掌缓缓松开,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温筠玉阴郁的墨眼里面深浓的化不开,也拨不开浓墨看不清后面藏着什么诡谲。
她脸上的大掌点点触摸引起她四肢百骸的轻颤。
温筠玉忽然也有一瞬的沉默,意味不明的眼神将她深深看进眼底,一点点描述掌下精致而细腻的眉眼,是大而润的杏眼,是略肉挺翘的秀鼻,是点点嫣红的唇。
再往下是纤细白皙的脖颈,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拧断,那温热细腻的触感贴在他略带薄茧的指尖。
林茹阴却在看空空如也的地上飘起的一股又一股的浓香,香到发恶,那刚刚死在地上的人已经被吞吃的连骸骨都不剩了,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那白窗纸上还蜿蜒着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清晰的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圣旨到!”前院一声尖细柔历的声音从天而降。
这一刻,这声音宛如天籁。
林茹阴感觉蓄了许久的力气用在了这一刻,她用尽全力将伏在身上的人推开。
她奔出去的那一刻也没来得及想她是怎么轻易将人推开的,只想远离,再远离。
不过遵从本能罢了。
是吧,也许吧。
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她从来也不了解这个男人,就像他也从来不知道她要的只是安稳,仅此而已。
她在心中对自己胡乱的表述着,温筠玉永远都是温筠玉,你怎么能期望他变成别的样子。他几乎是蛮横的要填挤入她的心里,哪怕手段血腥,哪怕知道她会痛,也要用她刻骨铭心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手段去一点点践行。
多么可怕的人。
明明能一眼看透那般恶劣阴鸷的本质,她又何苦自找烦恼想他还能有一点点柔软是对着自己的,即使他这几日再克制再如温润的少年郎般对着她笑,也不能改变他就是恶鬼的身份,杀伐果敢暴虐又阴狠,这就是他从头到脚黑透的心肝,怎么能妄想凭她一己之力改变呢。
蠢货,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不该留恋他偶尔带来的沉溺,也该尽早脱离这个无渊地狱。
温筠玉欣长的身子立在屋中,背脊笔挺似青松,负手看着她一点点跑开。
他勾唇邪魅一笑,眸眼沉沉变得更加诡谲阴森。
你会有一天甘愿自投罗网走进本座为布置的牢笼中。
阴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温筠玉的身后,青白的脸僵硬辩不出表情,眼神却难言,他苦口婆心劝道:“主子,何苦吓她,你这样会吃亏的”
“本座乐意”他将指尖上的濡湿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轻允,口中的苦涩弥漫开。
“本座打死个人很奇怪吗?”温筠玉斜倪他一眼,又沉闷的低笑起来,笑意渐深,笑的难以自持,最后拿出白手帕捂在嘴边弓着身边笑边咳,咳得身子轻颤起来。
阴一惨白的脸不知作何表情,也罢,他天生面瘫。
“回去让神医再给您瞧瞧”阴一悠悠叹道。
然而那长身鹤立的人却似没听到,迈着大步走出去,背脊依旧挺拔,衣角翩飞。
他身上飘落了一块白手帕,在空中转悠一圈又躺在地上,就遮盖在刚才那片血污上。
“擦干净”
官靴碾压过得白手帕也将不再干净,落了灰看着刺目又抓挠肺腑。
屋门一瞬似有狂风呼啸而过,一下打开又啪的一下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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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眼,温独秀同学,坐下坐下!你这样会死定的!
第50章 封妃进宫
林茹阴脸上还带着惊恐奔到正堂的时候, 地上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她站着看低下是一颗颗黑色的脑袋拥挤的挨着。那些宴客们都还未散去, 各怀心思的跪下,一脸恭敬。
她处在一个角落里也赶忙跪下,不然独她一人站着实在打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有好女,贤良淑德甚得朕心···”
沈赫荣跪在最前头, 静静的听着旨意, 听着那传旨太监尖细宏亮的声音在整个正堂中响起,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都是她费劲心机努力得来的一切,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从那日在寺庙里那般冷落的对待还有汐儿的死亡, 她就开始谋划着,她也终于做到了寻常人所得不到的,她此时此刻受着别人意味不明甚至羡慕的目光都能坦然受之, 她连角落里缩着的林茹阴的样子也没放过。
你们瞧吧, 她沈赫荣会越走越高,而你们只能会是她脚底下踩着的蝼蚁。
“荣妃温良贤淑,内外慧中,风姿雅悦,端庄淑睿, 受上天福泽腹怀龙子, 上苍厚爱朕心甚慰今赐荣妃之位, 以嘉其怀子有功,择吉日立即进宫行册封礼,钦此。”
众人脸上带笑,有些心思深重的用着打量的眼神看着沈赫荣的肚子,这未出闺阁便怀了孩子,简直就是有失妇德啊,她这怀的要不是皇上的孩子,准给沉塘不可,削发为尼都是轻的。
不过皇家子嗣单薄,这母凭子贵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手段终究要打入狐媚一道。
沈家人也是打头一次听到这消息,听完圣旨的内容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沈家养在家清清白白的闺女这会不但没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珠胎暗结,这天大的事情一道圣旨捅出来真是惊天霹雳措手不及。
沈侯爷的脸一会黑一会白,变化的着实好看,几个老爷看着沈赫荣的样子也似笑非笑,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要不是在场这么多人怕失了面子,怕能抄起家伙一棍子挥过去。
“恭喜啊,沈侯爷。”不少人来贺喜。
“双喜临门啊,好福气啊。”
沈老夫人手中捏着袖口的手快要刺破出血痕来,对着沈恒和沈宸勉强一笑道“天色也晚了,送几位客人都回去吧。”
等客人都散了,沈府正堂还依旧灯火通明,几个老爷夫人都聚在屋里坐着等着三堂会审。
这么多人在场,沈三爷觉得他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一瞬间暴怒起来给了沈赫荣一巴掌,打的她头一偏嘴角流出丝血来,可见力道之大“老子的脸面全给你丢尽了!”
要平时他还真没打过沈赫荣一根手指头,这会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连夫人都不怕了,怒而灌顶什么都不顾了,就想打死沈赫荣给自己挣点颜面回来。
三夫人如何能忍,当即将沈赫荣护在身后,对上沈三爷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想一尸两命吗!”还有这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子,金贵的很。
她要不说起孩子,大家脸还没那么阴沉,说起这个,各家脸都黑的难看。
特别是沈二夫人当即就站起来呛声道“你女儿出了这种德行叫这么多人看着,她倒好,得了个后妃当当,我们沈家这么多个姐儿出了这种姐姐,以后如何找亲事,不出明日,怕是望京都传遍了,谁还敢上门求亲!”
沈二夫人说的正是沈老夫人黑着脸的心头话,也不拦着她发疯,静静看他们大打出手。
沈三夫人这个媳妇她一直看不过眼,教出来的女儿这般不懂礼教,还拿捏她的儿子,二孙子在外当兵还颇为争气这可能是唯一她能容忍的理由了。
“好了!大吵大闹像什么样!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对圣意不满。”沈侯爷怒而制止道。
这毕竟马上就要进宫封妃了,沈赫荣也是沈家一体,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只沉声道“今后这路再难也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靠你自己了,望自珍自重!”
沈赫荣扯出一抹笑,明艳动人,“自然。”
这一天寿宴过的惊心动魄提心吊胆的,也是颇为糟心。
然而沈府再怎么对沈赫荣看不过眼,也阻止不了她进宫的脚步了,更何况这明明是皇上眷顾的事情以这种龌龊的手段来实现还真不是什么举家欢庆的事情。
已是沈府作风越发的小心翼翼,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一道。
林茹阴隐在角落里发懵,她耳边一道道声响大的穿进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睛看着眼前闹剧般的种种,心里却还似停留在刚才她那一小方屋子里。
她还没缓过神来,直愣愣的站着,等到了腿脚酸软人都散尽了也不知。
“茹阴。”
一个声音略微含着少年郎的爽朗和急切在唤她。
林茹阴被这一道声音拉回现实,才发现正堂里人走茶凉只剩下她一个,还有背后唤她的沈恒。
“何事?”林茹阴声音有些冷了,手脚具都冰冷,实在提不起热乎劲,更不想笑脸迎人了。
沈恒有些难以开口,却又十分急切的看着她,等磨得她耐心全无转身要走时,又跨着大步将她拦下了,含糊道“你能不能随我去见一见傅兄,他···”
林茹阴第一念想就是要拒绝,温筠玉还徘徊在沈府,这是想自找死路吗,她当即就想摇头,转身又要走。
“茹阴,求你了!傅兄他此刻情况很不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沈恒见她态度强硬,也急了起来,按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你哪怕见他一面也好,说清楚,不然吊着人心里记挂一辈子,你良心何安?”
“我···”林茹阴为难的咬起红唇来,双手捏着手帕搅动,看着面色有一丝松动。
沈恒十分擅长擦眼观色一道,当即拍板道“就这一回,过后生死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