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于两人头顶不停飞舞,纷纷落在遮挡住他们的两把油纸伞上。
她盯着地面,轻声道:“是。”
凌容与见她这般乖巧模样,回话的语调也没刚才那般冷淡,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叫什么名字。”
“盛欢。”
“盛欢。”凌容与微微低垂着眉眼,目光紧锁着她,淡淡呢喃两遍,“盛欢。”
“殿下,是欢喜的欢。”宁绍细心地替盛欢开口解释。
凌容与墨眸一沉,似是此时才终于记起身旁还有人,懒懒抬眸,瞥了眼青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宁绍。”
“是,不知殿下──”
凌容与瞇了瞇眼。
不待宁绍说完,他便将怀中手炉随意一扔,大掌一拽,朝思暮想的人儿已在身前。
凌容与俯身,唇落在她耳侧几寸的距离,温香软玉近在咫尺。
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肆意狂傲。
少年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将盛欢紧紧笼罩住,温热吹拂于耳,她呼吸微微一窒,记忆中曾经的甜蜜旖.旎,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盛欢有一瞬恍惚,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人终日缠.绵,交颈而卧的时光。
然而少年下一句话,就将她狠狠地拉回现实,“那日你在大街对孤投怀送抱,不过几日,便又想对其他人投怀送抱了是么?”
略带薄怒的嗓音自耳畔响起,盛欢抬眸,不自觉的缩了下肩膀,一脸错愕。
目光掠过凌容与噙着凉薄笑意的唇角,再对上那双布满阴鸷的墨眸,她脑中空白一瞬。
盛欢不敢相信堂堂太子居然这般无赖,故意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语,引人误会。
那日分明是他扣住她的腰,她才会摔进他怀中!
之前她一直担心凌容与跟自己一样恢复前世记忆,现在看来是她忧思过虑,这人的一言一行与前世截然不同。
前世她与阿爹捡到他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当时的少年郎,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看着他便想起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八个字,她才给他取了温君清这个名。
而如今……这位大梁太子又如何担得起清风明月这四个字?入京前她所听到那些对太子的赞美,怕只是虚名。
那日在大街上他那般稳重,想必只是因为围观民众过多,他不得不收敛脾性,装模作样。
是了,这个人不是温君清,不是她到死都还相信、还深爱的夫君。
他不是那个一无所有、失去记忆、唯有她一人的温君清,而是贵为储君、矜贵无匹的太子凌容与。
这一世,他之于她,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盛欢敛下长睫,细指攥紧,心底虽多了几分苦涩,原本慌乱的一颗心,倒是渐渐沉稳下来。
“民女那日绝非有意唐突,请太子莫再说出这种惹人误会的话,请您自重。”她低眉顺眼,姿态柔顺乖巧,挑不出半点错处,语气越发漠然。
凌容与面不改色,心脏却被狠狠刺了一下,大掌一把攥住她雪白纤细的手腕,将人往前带。
少女白.嫩的肌肤,很快就被勒出一道红痕。
他眸光幽暗一瞬,痛苦与嫉妒不断翻腾。
她与宁绍的互动,她对着宁绍笑,她站在宁绍身旁的画面,还有对他说话时,那仿佛沾染了落雪寒意,极尽冷淡疏离的陌生语气,所有的所有,都令他难受的快要发疯。
想毁掉任何看见她的笑容,任何站在她身边的人。
让她永远只看他一人就好。
凌容与一脸云淡风轻,握在盛欢手腕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手背青筋暴起。
心脏更像绞进一把利刃,反复切割凌.迟,撕心裂肺一般疼痛。
一众奴仆早在太子拉起人便纷纷低下头,丝毫不敢抬眸窥视。
唯有宁绍毫不避讳的看着。
百姓间的闲言碎语,易以讹传讹,造成误会,当初他听了不过一笑置之,如今太子却亲口证实了这件事。
宁绍垂下眼帘,沉吟片刻,道:“殿下与盛姑娘之间恐怕有误会,盛姑娘并非你口中那种轻浮女郎。”
凌容与偏过头看宁绍,不紧不慢道:“她自然不是那等轻浮女郎,是宁大公子不知分寸,过于风流唐突,明知盛宅只有她一人,还故意挑在此时登门拜访。”
他并没有事先派人观察盛欢的一举一动,否则也不会等到宁绍要离开盛宅,才姗姗来迟。
口中所言,都是他于极短的时间内,推敲得出的结论。
“什么?”宁绍一愣,显然没想到凌容与会说这样的话。
“宁绍,”凌容与薄唇微勾,墨眸中压抑着病态的执拗与独占欲,“她是孤的。”
他无法忍受少女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更无法忍受旁人觊觎她。
太子此言一出,低垂着脑袋的众人均是一怔,无声地倒抽了一口气。
饶是宁绍这般身经百战的皇商子弟,亦是怔愣几瞬,才回过神来,“殿下方才连盛姑娘的芳名都不知,她如何就成您的了?”
宁绍心中不禁生出了种荒谬感,好笑道:“您草率的一句话,可是会为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恕臣斗胆,望太子殿下自重。”
盛欢只想尽快将太子打发走,故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但听见这话再也憋不住,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民女不是──”刚开口,细腰便被凌容与一把扣住,盛欢陡然一僵。
凌容与将她按进怀中,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直视自己,“孤素来洁身自好,东宫后院无任何姬妾,自懂事以来更未曾被其他女子碰过半分。”
他俯首,缓缓逼近盛欢,温热的气息喷洒于她的唇角,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少女肌肤细腻,柔若无骨的玲珑身段在怀。
目光落在娇|嫩欲滴的粉唇上,那清甜柔.软的滋味犹在心头,压抑了许久,想对她为所欲为的贪婪念想,骤然于血骨中翻涌肆虐。
凌容与喉结滑动了下,旁若无人般,眸光变得深邃而幽暗,眼尾泛起一抹病态猩红,薄唇与她离得极近。
想不管不顾,在宁绍面前,狠狠地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凌容与:谁都别想阻止孤!
盛欢:???这人疯了!
宁绍:殿下,请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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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原本想矜持点,怕吓到女主,何奈一见情敌他就……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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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些原因所以重新修文了,5月12日一样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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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宁绍双拳倏地紧攥,手背上青筋暴起,面上却是神色淡淡,唇边笑意依旧,长睫微微低掩,看不清眼底情绪为何。
俊美无俦的少年定定地盯着盛欢看,目光宛如野兽一般,凶猛且极富攻击性,仿佛只要她稍稍一动,便会猛扑过来,将她拆吃入腹。
盛欢呼吸一窒,浑身僵硬,眼睫乱.颤,心脏怦怦直跳起来。
她方才仔细观察过,打自凌容与朝她走来,巷口巷尾便被他的人所占据,可说除了在场的人以外,不会有其他人撞见此番情景。
凌容与显然早做好万全准备。
她没想过他会这般狂妄。
盛欢丝毫不敢挣扎乱动,就怕这肆无忌惮的太子,真在众人面前孟浪轻薄。
凌容与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唇角绽开一抹温柔而病态的笑容,终于将两人距离稍稍拉离了些。
他看着她,原本极富侵.略.性的墨眸慢慢柔.软下来,低沉暗哑的嗓音中带了点指控意味,“那日,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碰了孤。”
“你既然主动扑进孤怀中,便是孤的人,难道你还想跟他人牵扯不清,不想对孤负责?”
“……”盛欢诧然的睁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两人离得太近,姿态暧.昧,想往后退开,少年的大掌却牢牢扣着细腰,下颚亦被掐着,动弹不得。
盛欢耳根发热,桃花眸里燃起怒火。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她飞快地辩驳,又气又羞,“当时要不是太子搂住民女,民女也不会──”
“孤当时没有碰你,”凌容与淡淡打断她,说的理直气壮,“那日是你主动投怀送抱。”
的确,当时所有人都认定是她主动,只要凌容与不认,她纵使真是清白也百口莫辩。
盛欢被堵得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宁绍,想摇头解释。
凌容与见状,扣着她下巴的手蓦地缩紧,方才一脸云淡风轻的淡定也都消失了。
脸色阴沉下来,墨眸中是藏不住的慑人寒意。
滔天醋意,翻涌而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看别人做甚?看孤。”
话落,他冰凉的薄唇带着侵略和霸道占.有,重重地落了下来,覆上她的粉唇。
盛欢猛地瞪大眼,白里透红的脸颊满是羞窘,双眸间尽是不敢置信。
这人哪里是太子?他分明就是个无耻之徒!
他将她当成了什么?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欺.辱给别人看的勾栏女吗?
前世的温君清冷静沉稳,风度翩翩,待她温柔至极,不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将她如珠似宝的宠着、护着,从未这般轻挑不讲理。
没想到这一世他竟如此厚颜无耻,指鹿为马,甚至在大庭广众下轻薄她。
难道凌容与前世还未失去记忆前,也是这般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
分明刚刚才告诉过自己,他不是温君清,却又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倘若这才是他的本性,那么前世杀手极有可能真就是他派的。
她的至死不悔,对他的深信不疑,佛仿都成了笑话。
盛欢心头涌上一股极大的失望与羞愤,两种情绪在心中剧烈翻腾。
再回过神,她已狠狠甩了眼前人一巴掌。
凌容与被打得偏过头去,怔愣一瞬,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打人。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似水,还喜欢抱着他撒娇,软软糯糯的喊他夫君,就算生他的气,也不曾凶过他。
宁绍还来不及上前阻止太子的荒唐行径,就见平时看起来温柔可人的小姑娘,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他瞳孔骤缩,面上掠过微妙诧异。
其他奴仆听见响亮的巴掌声,更是心中一个咯噔,本就低垂的脑袋瓜瞬间垂得更低了。
凌容与许久没有动静,似是被打傻了般,双手却依旧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肢。
额前几缕细碎发丝滑落,将他眼底情绪一并遮住。
盛欢心脏怦怦狂跳着,此时才开始后怕起来。
万一她又与他牵扯不清,再次连累她的家人,那该如何是好。
凌容与回过神,松开她的下巴,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脸颊,唇角轻轻翘了翘。
没有盛欢预期中的迁怒。
他只是偏过头,淡淡的喊了一声宁绍,仿佛刚才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凌容与视线落在宁绍身上,目光清明,神色淡然,“记清楚,这人是孤的,日后莫要随意觊觎孤的人。”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不轻不重,宁绍心里却忽地打了个突,隐隐觉得太子似乎与盛欢相识许久。
但这不可能,凌容与从未离京,盛欢也一直在江南。
双拳缓缓松开,宁绍看了眼盛欢,见她半个眼神都不给凌容与,甚至气得眼角微红,登时心下了然。
他倒是没想到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也有一眼倾心的时候,并且一看对眼,就想要抢到手。
宁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那位一夜白头的相爷,心中蓦地晒笑一声。
什么芝兰玉树、风光霁月,果然都只是装的,骨子里就是个倨傲霸道的主。
不愧是景成帝的儿子,父子一个模样。
宁绍沉默片刻,撩起眼皮望向凌容与,温雅一笑,“殿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恕宁绍难以从命。”
凌容与眸色微冷,有一瞬真正的动怒。
盛欢趁他分神,一股作气挣开他,顾不得失礼唐突,头也不回的跑回盛宅。
手里一空,怀中的温度没了,凌容与蓦地一愣。
随着少女失望离去,原本稍退散的彻骨寒意,再度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凌容与浑身打了个寒颤,猛烈地咳嗽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宁绍眸底闪过一抹诧异,眼神微妙。
一旁小厮纷纷簇拥而上,一人将手炉塞进凌容与怀中,其他人连忙他将扶回盛宅对面的宅子里。
※
宁绍当晚就将事发经过一字不落的转述给盛煊。
盛煊听完虽然愤怒却不意外,早在盛欢入京那日,他便已看出太子对妹妹有所不同,他没想到的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居然会采取如此粗.暴强硬的手段。
凌容与并不好女色,他当时想,就算太子真看上自己的妹妹,也会维持君子风度,温和追求。
没想到太子居然一开口便说妹妹是他的人,还在盛家大门将她拦进怀中肆意轻薄,就只为了让宁绍知难而退。
盛煊与宁绍谈完后,回到盛宅,便将妹妹叫到书房。
他自然无条件相信妹妹不可能投怀送抱,但他跟在太子身边已近一年,多少了解太子脾性。
太子性格沉稳,盛煊鲜少见他动怒,东宫别说暖房侍妾,就连一个婢女也无,对他投怀送抱的美艳女郎无数,他却未曾动过心,简直都能出家当和尚了。
盛煊实在很难相信太子会是那等见色起意,就当街轻薄之人。
回府,他将陈嬷嬷与如意叫过来仔细询问一番,这才不得不相信太子真如此猖狂,与平时判若两人。
“囡囡那日……”盛煊欲言又止。
盛欢见兄长面有难色,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她在窗边的软榻上落了座,眉梢微挑,语气有些恼怒:“难不成就连阿兄都认为我对太子有意?阿兄不知道,今日太子当街轻薄我──”
“不是,阿兄知道。”盛煊摇头打断她,一双凤目盈盈含笑,定定看着她,“不论发生何事,阿兄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