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学习来修仙——林鹿呦呦
时间:2020-07-17 09:29:58

  ……
  她其实不在乎自己怎么死。
  可是从没有想过,要再次接受吕初的死。
  那日,仅仅剩下一个时辰。
  谢冰一念成魔的当口,吕初落泪了。
  尸傀的一滴泪,将谢冰唤醒过来。
  谢冰抱着吕初的腰,不愿意吕初离开,她宁愿吕初留下来,生生世世陪着她。
  她这两世,都是在不知名的命运下苟延残喘,她一直在习惯失去。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要奢望,不要想要觊觎,学会接受一无所有,学会接受低贱与卑微。
  这个吃人的世界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日复一日的熬,日复一日的苟。
  到了最后,自己都忘了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太苦了。
  苦到她的世界里毫无颜色,灰蒙蒙的一片,可是一抹盈盈的光,始终在微微的闪烁着。
  上一世,吕初死了之后,谢冰便在想念她,在孤寂的傀儡几十年里,谢冰也在想念她。
  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再次展露轻松的笑脸。
  从此,再也没有人喊她二水。
  世间的苦难与欢乐大抵相同,可是再也没有人与她分享一丝盈快,再也没有人听她想要诉说的那一刻。
  她要吕初留下来。
  可是,吕初,依旧是吕初。
  吕初不想当尸傀。
  她从未见过尸傀能脱离冥主的控制,可是吕初,一直在哭。
  初时是酸涩的泪,后来,流淌下来的,是血泪。
  一滴一滴,坠落在太虚派白色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违抗命令,尸傀的魂魄便在燃烧,破碎,这是需要怎么样的毅力才能抵消。
  谢冰哽咽着说,她错了。
  她懂吕初想要什么。
  吕初宁愿死,也不愿在尸傀的躯壳中苟且偷生。
  而她亦是,所以,她不该这样对吕初。
  既然吕初做好了选择,她便给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要破局,几乎无解。
  冥寒蝶就是眼眼睁睁让她看着,直至击碎她最后一点脊梁。
  她冷静的翻开小黄书,一句话,一句话的甄别。
  一定,一定还有办法。
  事实上,她想到了办法:
  翻开的小黄书里,那页纸上,清晰的写着:“高级双生蝶”。
  【高级双生蝶,锁控万物神智,吞噬万物魂魄。限制:以活脑为饵方可发动。】
  “以活脑为诱饵。”
  活脑……
  这秘境里,所有人都死了,不是僵尸便是尸傀,又从哪里能到活脑,又去杀谁呢?
  她还活着。
  她有活脑。
  她杀她自己。
  只要能杀死冥寒蝶,便能破了秘境,定然会有人发觉秘境的异常。
  小黄书悬空,自动翻页,谢冰用自己的活脑为诱饵,想要杀了冥寒蝶。
  事实上,当技能发动出来的时候,她确实做到了。
  痛苦,战栗,谢冰几乎站立不住。
  巨大的晕眩吞噬神识,她眼前,渐渐是一片黑暗。
  没有了大脑,对于凡人来说,便是没有了神智,她努力睁大眼睛,她必须胜……必须胜……
  她眼前,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沙,手指想要抬起,却渐渐失去力气。
  她不知道,何时便会陷入到黑暗中,手中的匕首生生划破掌心,鲜血嘀嗒。
  必须,必须清醒。
  血雨中,一直隐藏的冥寒蝶被控制住了魂魄。
  他挑衅疯癫的淡笑着,一双梨涡纯净无辜,“你杀我吧,我早就说了,没有人能杀死我。你是能控制我,我很惊喜你竟然真的适合冥修,但是我毕竟,是冥主啊!”
  他轻蔑一笑,“就连冥君,我的亲哥哥,冥修史上修为最为高深的冥君,也只能杀死我三十年,你,又如何能杀死我?”
  “只要我肉身损毁,便可挣脱任何对魂魄的锁控。冥修,到底是修魂魄,而我,亦是冥主。”
  “你想要我放过吕初的魂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
  她抓到了冥寒蝶,她颤抖着手,一剑一剑,捅向他的身躯。
  一剑一剑,割下他的血肉。
  冥寒蝶却只是阴鸷癫狂的笑。
  无数的蝴蝶从他身上飞洒,漫天的蝶粉消散,冥寒蝶被谢冰控制,却根本无法触及他的最深处。
  他的血肉碎化成蝴蝶,魂魄与血肉消散不见。
  他生生舍弃了这具肉身。
  他宁愿舍了满意的肉身,也要让谢冰痛苦。
  冥寒蝶不见了,秘境却没有结束,冥寒蝶究竟在秘境中布局多深,没有人知晓。
  尸傀们短暂的自由,到处是哀嚎声哭泣声,那些尸傀们曾经是眼高于顶的修士,又怎能容忍自己日后不死不活。
  然而,死不了,尽管冥寒蝶肉身毁了,魂魄还在,他们便永远是冥寒蝶的奴隶。
  最后一丝隐带着希望的活结,终于成了死结。
  这本就无解。
  ……
  冰凉的手,用力的将谢冰揽入了怀中。
  是熟悉的拥抱,却没有了熟悉的温度。
  谢冰闻到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却看不清楚吕初的眉眼。
  黑,一片黑暗。
  她的身体,像是坠入无边的黑暗,喘不过气,抬不起手。
  虚弱,无法控制的撕裂。
  大脑似是插了无数根钢针,将她钉在原地,谢冰强忍着身体战栗的抖动,拥住吕初劲瘦的腰肢。
  “阿初。”
  “是你。”
  吕初微微喟叹:“是我。”
  吕初:“二水,你好傻。”
  “二水,我身为正道中人,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怕死。”
  “你这样,生生入了他的圈套,你好傻。”
  “我傻,我真的傻,”谢冰哽咽道:“对不起,你拼尽全力换来的提示,我没有抓到,对不起。”
  吕初摇了摇头:“成为尸傀这半年里,我总是在想你。”
  “我怕你来,可是半年过后,我又盼着你来。”
  “我总觉着,你能看破这里,留得一条性命,我以为我可以提醒你,可是没想到,我什么都无法说出来,我试图冲击半年,却只能用潜意识。我其实,不该提醒你。”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将一切背负在自己身上。你温和平静,什么都不说,却又将什么都背负在身上,二水,以后,你该多自责啊。”
  谢冰泣不成声,吕初抬起手,想像是以往那样拍她肩膀。
  邻近肩头的时候,她的手放缓,放缓,缓缓的落在谢冰肩头:“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二水,我以前总在想,你多让人担心啊。”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往自己心里担着。我记得我刚认识你时候,你就默默站在你师父身边,一直看着我,却又抿了抿唇没有与我说话。我知道,你是想要靠近的,所以,我便向你走来。”
  她揉了揉谢冰的肩膀:“以后,可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当一个锯嘴葫芦有什么好的?你一直强撑着,什么都不说,这些年你又岂是好过的?可是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说苦处,只说轻松的日子。我早就想,以后你活多久,我就养你多久。”
  吕初给谢冰东西多了,她又不高兴,吕初只能绞尽脑汁的给谢冰添东西。而谢冰,肯接受的,只有一点。
  她看上去可怜卑微,没有存在感,可是她心底,却比谁都站得直啊。
  “你以前有我罩着,以后也会有我罩着。”
  她将香囊放在谢冰手中,轻松道:“这些年坑我师父师兄的家底,都在这里了。我吕初别的没有,灵石法宝天材地宝应有尽有,你之前不肯接受我,现在我把钱都给你,你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了……”
  说到这里,一直故作轻松的吕初擦了擦蜿蜒而下的泪水,她嘟囔着:“我一个体修,流血不流泪,都怪你,我被你感染了,你好傻。以后,我不陪你,你不许这么傻了。”
  谢冰哭着摇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对不起,以前守着可笑的自尊心,守着那些可笑的虚妄,以为这就留有一分尊严,可是却没有想到会给在乎自己的人带来伤害。
  “二水,好好活着。”
  活着?
  心如死灰,毫无生机。
  她卑微苟活,是想逆天改命。
  她逆了天,救了吕初的命,她以为可以与这该死的天道战一战。
  可是如今,都是徒劳的。
  吕初死的这般惨烈,天道仿佛在嘲讽她,你不过是自不量力。
  活着,卑微的活着,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二水,我魂魄自爆后,给我念安魂咒吧。”
  她轻松的说。
  谢冰的手指,收紧,再收紧。
  安魂咒,是属于自由的灵魂,而非尸傀。
  她们俩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虚幻的慰藉。
  “阿初……”
  谢冰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怀中尽管冰凉,却始终拥抱着的女孩,悄无声息的自爆了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五彩缤纷的蝴蝶呀,看上去那么绚丽缤纷,就那么从谢冰的怀中破碎散裂,蝶粉扑簌。
  灰蒙蒙的浅浅明净里,那些散落的尸傀蝴蝶,是那么光亮啊。
  ……
  揽着的腰,空落落的。
  谢冰再也没有力气控制自己大脑的撕裂和痛苦,她倒在地上,心如刀绞。
  轰隆隆——
  暴雨倾盆。
  “不!”
  谢冰哭着跪在雨中。
  她想要去捕捉一抹吕初未散的蝴蝶,却根本抓不到那些轻盈的身影。
  暴雨将她打成削薄的一片,衣衫褴褛,长发如同鬼魅一般贴在脸上。
  她努力睁大眼睛,这才看到,她的手,根本没有抬起。
  油纸伞孤零零落在小巷里,没有人为她撑起。
  一直指节分明的手,陌生的人,捡起伞骨,为谢冰撑起来伞。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
  “天下千万人又如何,千万人都是我的肉鼎。”
  陌生的声音里话语犹如毒蛇,缠绵入骨:“你杀了我一次,又能杀我多少次?你杀了一个袁狗蛋,又能杀千万人?”
  谢冰没有回答他。
  冥寒蝶死了之后,没多久便有了新的肉身,这也就是说,秘境里,还有作为肉鼎的活人。
  那么,也许还有未死的人。
  她想到了,他布下的后手必然深不见底,他是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她已经没有脑子可以思考。
  可是,还有人活着。
  真好。
  ……天才一秒记住
  她垂着头,跪在油纸伞下。
  “从今以后,我与你不共戴天。”
  “见你一次,杀你一次,生生世世,此恨不休。”
  冥寒蝶讥讽道:“你连手都抬不起,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又如何能杀我?”
  僵硬的脖颈缓缓抬起。
  那双空淡的眸子里,终于全都是黑色。
  黑色的纹路再次爬满了身躯。
  这一次,没有人再为她落泪。
  ……
  成魔后的谢冰,全凭本能。
  凡人之体入魔,天地震颤,天道动怒,雷劈地颤,秘境轰塌。
  那一瞬间,成魔的谢冰做了两件事:
  她伸手,捏死了刚换了身体,最为羸弱的冥寒蝶。
  她伸手,掌心里,是一片破碎的蝶翼。
  成魔后,便是天地间最为逆天的存在,她才能掌控天地,她抓到了吕初的一片魂魄。
  再以魔之力,将吕初魂魄汇聚。
  以心头血为献祭,永生永世将她的魂魄,与她共养在一起。
  她的心脏里,养着一片蝴蝶。
  永远不会再分开。
  她空洞的眸子里,全都是黑雾,妖冶阴郁。
  她已然成魔。
  谢冰喃喃自语:
  “对不起,阿初,陪陪我吧。”
  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在乎我。
  我好孤独,我好累。
  你会原谅我吗?
  “陪陪我吧。”
  成魔,是天地怨气之大成,而随着两个人的双修,血肉尽数渡给谢冰,她脸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凝实,殷倦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双修只有两人彼此交融才是双修,而一方的索取则是炉鼎与采补,直至被采补那人死亡。
  殷倦之身上的白骨愈发清晰,锁骨之下,直至大腿,半片身子都变成白骨,黑色曼珠沙华纠缠在两人身上,那些栀子花已然全都枯萎。
  神识在痛。
  他双目微阖,一直死死忍着的痛终于难以自制,低低溢出声。
  适才抵死交织的那人,将他推在一边,慢条斯理的穿回衣裳,整理着青色裙摆。
  她垂着眸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眼波漫不经心流转,却根本没有往他这里再看一眼。
  翻脸无情。
  真是……他认识的那个谢冰啊。
  殷倦之喘了一口气,他的血肉生机都在谢冰这里,他艰难的撑起身来,而谢冰微微俯身过来,冰凉白皙的手指,挑起来殷倦之的下巴。
  那声音,不属于谢冰,冷涔柔媚:“你助我成魔,功力大进,你,所图什么?”
  脚下逼仄的方寸之地,已然在适才蔓延开,约莫有三十丈。她的神识,已然暂时稳住。
  可是,这还不够。稍有不慎,便是崩塌。
  想要救谢冰,这才只是第一步。
  殷倦之眉眼阴鸷,他生生忍住,抓住谢冰的手腕,将她摁在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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