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年轻警察友情给她播放的让她打发时间的综艺节目,另一头则在分心查看系统刚刚搜罗出来的孤独症相关资料。
她一边看,一边听系统科普。
直到听系统说在这个世界里, 孤独症是无法治愈的,卿衣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我也不能让瞿再治愈吗?”
她这个说法有点莫名其妙,好在系统能听懂, 她的意思是能不能使用相关技能。
以她目前兑换的王者级丧尸技能来看,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兑换那些医学类技能,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研究出治愈的办法。
但……
系统摇头。
别说是兑换那些远远高出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的技能,就算是总局麾下少数科技发达到已经步入星际文明的世界,也不见得能攻克孤独症。
“瞿再这个情况算好的了。”系统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有的孤独症患者,上小学了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成年后也没有自主生活的能力,全靠家人照顾。”
卿衣说:“嗯,看到了。”
系统说:“这个任务只能慢慢来。”顿了顿又说,“除非你想放弃任务。”
卿衣没接这话。
她继续翻阅。
当看到“他们不聋,却对声响充耳不闻;他们不盲,却对周围人与物视而不见;他们不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这段描述时,卿衣心口一滞,突然有点不敢继续看下去。
她头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她真的能引导瞿再吗?
卿衣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怀里的瞿再陡的动了下,被吵醒了。
卿衣也从沉思中回神。
抬眼一看,居然已经是早上六点。
耗费整整一夜,不管是单独的散伙,还是干票和裤子,三个人全被带进来,至此这起绑架案的嫌犯终于全数抓获归案,安静的派出所里瞬间变得沸沸扬扬。
卿衣瞟了眼就收回目光,低头看瞿再。
瞿再正一手揪着她领子,一手揉眼。还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
“还要继续睡吗?”卿衣问,顺便把那三个绑架他的坏人被警察叔叔抓回来的事说给他听。
瞿再没吭声。
他还是对他自己以外的人和事没有任何反应。
只把手从卿衣的领子上转移到卿衣手里,人也滑到地上,他拉着卿衣朝厕所的方向走。
卿衣正要陪他去,却被一个女警察拦住。
这女警察是夜里一同出警的,在弄清楚这起跨省绑架案的具体案情的同时,也得知了被绑架的小孩是孤独症患者。女性心细,她拿来两支新牙刷和牙膏,以及一包没拆封的面纸给卿衣,还不知道打哪找来一小盒积木,让瞿再待会儿堆积木玩。
“谢谢。”卿衣道了谢,低头对瞿再说,“你也要对姐姐说谢谢。”
瞿再不理,只拉着卿衣要去厕所。
女警察笑着摆手:“没事,快去吧。”
卿衣陪着瞿再去了。
相比昨晚的几分钟,这次瞿再上厕所的时间有些长,卿衣一度担忧他会不会擦屁股,别把衣服给弄脏了。
于是等瞿再出来,卿衣审视完他全身上下,问他:“你擦干净了吗?”
她目光灼灼,大有他要是不回答,她就脱他裤子亲自检查的意思。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觉得亲自检查未免太过羞耻,瞿再不仅点头,还主动伸出打了洗手液的手给她看。
卿衣勉强信了,这才带着他洗漱。
还好,如同他可以自己上厕所,也知道上完厕所要洗手,刷牙洗脸他也是会的,并不需要卿衣手把手地教。
看他洗脸,额头擦三遍,脸颊擦三遍,下巴也擦三遍,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规整,卿衣忍不住想,不知道他家里人为了教会他这些,耗费了多少时间和心力。
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警察叫的外卖,外卖小哥送进来好几大袋子的早餐。敏锐地闻到豆浆味,卿衣有点想喝,低头问瞿再要不要喝。
瞿再没回应。
但有了昨晚的经验,卿衣已经大致明白他不摇头,那就是表示无所谓或者不抗拒,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于是端来两杯豆浆,顺手还拿了两份卷油条,和瞿再坐角落里吃了。
和昨晚吃汉堡时一样,瞿再吃卷油条,也是非得把豆皮、油条、豆芽等全部分开来,才一口豆皮一口油条地吃,规矩又刻板,却又莫名显出一种乖。
离得近的警察见状,有知道孤独症的,当即说话声量放低,免得环境上的变化让瞿再产生焦虑。
吃过早饭,警察们等不及休息,立即开始审问那三个绑架犯。
也有想要查清卿衣身份的,卿衣照例表现出一问三不知,然后扭头就去陪瞿再玩积木。
这一陪,卿衣很明显地意识到孤独症患者和寻常孩子的不同。
寻常孩子玩积木,搭出一个模型后,往往要么舍不得推掉,要么推掉搭新的。瞿再不是。
瞿再搭出模型后,毫不犹豫的直接推掉,然后重新搭,搭的是同样的模型。接着继续推继续搭,永远重复着同一个模型,他却很满意似的,乐此不疲。
卿衣看着,偶尔伸手帮忙搭,瞿再也没抗拒,只继续重复。
不多时,注意到周围突然变得嘈杂,卿衣循声望去,是瞿再的家里人来了。
来的是瞿再的父母,还有几个保镖和律师。
瞿太太一见到瞿再就哭了。
这个刚刚和警察说话时,还显得极其典雅大方的女人,此刻扑过来,一把搂住瞿再,哭着说:“再再,吓死妈妈了,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瞿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可被她搂着的瞿再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甚至因为瞿太太的突然到来,破坏了他重新搭到一半的模型,也打断了他搭模型的动作,他睫毛颤了颤,随即使劲挣脱开瞿太太的怀抱,默不吭声地站起来,开始转圈。
一圈又一圈,他不停地转,仿佛陀螺。
“再再,”瞿太太顿时手足无措极了,来不及抹泪,只试图劝阻,“是妈妈不对,妈妈不打扰你玩,你别转了,转多了会头晕,快停下来,再再……”
瞿再充耳不闻。
他继续转着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卿衣夜里看过资料,知道转圈和玩积木时重复同一个模型一样,是孤独症患者常有的表现。她没吃惊,只看不论瞿太太怎么劝,瞿再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她只好喊:“瞿再?”
瞿再没停。
卿衣又喊:“瞿再?积木我给你还原了,你过来把剩下的搭完好不好?”
瞿太太闻言,刚要说瞿再不转到他自己觉得舒适,是不会停下来的,就见瞿再突然停下,然后转身过来,往卿衣身边一坐,继续搭积木。
搭着搭着,他把下一块要搭的积木往卿衣手里一放。
卿衣想了想,这是邀请她一起玩的意思?
卿衣把手里的积木搭上去。
还没收手,瞿再又给过来一块,卿衣继续搭,搭完他又给。
这么你来我往的,剩下的模型瞿再没动手,全让卿衣给搭完了。
瞿太太瞠目结舌。
后头的瞿先生等人望着这一幕,也不约而同地表现出震惊。
“再再?”瞿太太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声音也在发颤,“你很喜欢这个姐姐是吗?再再,看着妈妈,回答妈妈,是不是?”
瞿太太说着,伸手触碰瞿再,想让他和自己对视。
瞿再不理。
他甚至做出抗拒的行为,不让瞿太太碰他。
哪怕瞿太太努力把他的脸转过来,他也看都不看一眼,兀自又扭回去,推掉刚刚搭好的模型,继续把积木塞给卿衣,让卿衣陪他玩。
卿衣这才知道,瞿再之前能不抗拒她的触碰,能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视,能对她说的话有所反应,从而写字、点头、摇头,包括现在主动邀请她玩积木,等等等等,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星星的孩子——
听说的再多,看过的再多,也到底比不上亲身经历的。
卿衣终于头一次生出对攻略目标的疼惜感。
重新搭了两回模型,瞿再站起来,拉着卿衣的手往厕所去。
瞿太太连忙跟上。
直等看到瞿再上完厕所出来,主动给卿衣看他洗干净的手,瞿太太腿一软,险些栽倒。
好在瞿先生也一直跟着,见状立即扶住瞿太太。瞿太太站稳了,声音却更加颤抖:“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再再他不一样了,他变了好多……”
瞿先生低声道:“是,我看到了。”
瞿太太再度痛哭出声。
“那个女孩子是特别的,”她哽咽着说道,“特别的,唯一的,全世界都独一无二。”
第43章 丧尸王在现代5
亲眼见证瞿再对卿衣的不同, 接下来的时间里, 瞿太太什么都没管, 只关注瞿再和卿衣之间的互动。
瞿先生也有意关注。
不过瞿太太无心管事, 瞿先生却不能。他跟着关注了会儿,就不得不带着律师去和警察处理相关手续。等他再次过来的时候,瞿太太坐在一旁, 正满眼泪水地看着卿衣吃东西。
自从瞿再确诊孤独症后, 瞿先生逐渐减少工作量, 最近半年更是每天至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家里, 和太太一起在专业医师的辅导下努力教养瞿再。因而瞿先生一眼认出,卿衣吃的东西,是瞿再难得会表现出少许在意的小动物形状的饼干, 是昨晚临出发前瞿太太现烤的。
“再再主动给的?”瞿先生低声问。
瞿太太含泪点头:“再再自己吃了两块,剩下的全给她了。”
说话间, 就见卿衣捏起一块小熊形状的饼干, 没有自己吃,转而往瞿再嘴边一送。
瞿再没有抗拒。
他张嘴吃掉。
这互动瞿太太看得更加热泪盈眶。
“这个女孩……”瞿先生回头问警察, “她叫什么名字?”
警察说:“不知道。她好像失忆了,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东西,我们正在想办法调查。”
瞿太太擦了擦眼角说:“我刚才问了,她除了救再再, 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瞿先生点点头。
警察又说:“我们现在比较倾向于她是被绑架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刺激太大导致失忆。具体情况还得去医院拍个片子,让医生看过才知道。”
瞿太太听了忙说:“好的, 我下午就带她去医院。”
与此同时,正在接受审讯的那三个绑架犯,在被问及绑架了小孩后,为什么还要再绑架人家姑娘,三人尽管不在同一间审讯室里,却还是表现出相差无几的震惊。
“绑架姑娘?没有啊!我们都是农民,只会种地的淳朴农民,这次出来就是想见见世面,怎么会干绑架这么缺德的事,还一绑就是俩!警察同志,相信我,我们不是嫌犯,你们抓错人了!”这努力狡辩的是干票。
裤子也说:“什么姑娘?我不知道啊!”
裤子倒没像干票那样,被逮了个现成还死不认账。
毕竟当初也就是脑袋一热才答应干绑架,现在眼瞅着要蹲牢子,裤子心里既怕又悔。加上警察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裤子咬咬牙,直接认罪。
不仅认罪,还把作案过程全盘托出,连当时干票和散伙说的话也大差不差地复述出来。末了还发散思维,怀疑是不是趁自己和干票去洗脚城的时候,独自开车的散伙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就心生歹意,打算绑了强上。
被怀疑的散伙却更是一脸懵。
“绑架?不是,我们就绑架了那个小孩,真没绑架第二个人!我也奇怪呢,后备箱里就小孩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姑娘,我都怀疑是不是闹鬼了。”
负责审讯的警察说:“闹什么鬼,国徽就在你面前,不准胡说八道!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绑架了那个姑娘?老实交代!”
散伙被问得简直要喊冤了。
他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他真不知道,还说昨天中午他们逃到这个省的时候,有把小孩放出来吃饭,那会儿后备箱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见不管怎么变着法儿地询问,三个嫌犯也没承认他们多绑架了个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态度坚决,警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有点难办。
总不能是人家姑娘趁嫌犯不注意,自个儿一时兴起钻进后备箱里,然后不小心磕到脑袋,就失忆了?
有关姑娘的真实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而那扑朔迷离的姑娘,则在瞿太太取得同意后,就牵着瞿再一起出去吃饭了。
这小县城地处偏远,没什么高档餐厅,瞿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就问卿衣想吃什么。卿衣随意一扫,扫见马路对面有家煲仔饭,食客不少,想必味道应该可以。
她弯腰问瞿再:“煲仔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瞿再没吭声,但也没松开卿衣的手。
这就是答应了。
去到店里,刚好有两桌邻近的空位,他们坐下,开始点餐。
卿衣点了广式腊肠口味,又点了一杯橙汁。点完把菜单放到瞿再面前,问他:“你想点哪个?”
瞿再不看。
他专注地玩手里的积木。
卿衣说:“你不点的话,我也不给你点,你妈妈也不给你点,你只能饿肚子。”
瞿再还是不看。
卿衣又说:“你不点,我也不点。我也饿肚子。”
瞿再终于抬头,目光迅速在菜单上掠过,随即伸手在广式腊肠和橙汁上各点了下。
“乖孩子。”
卿衣摸他脑袋夸了句,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瞿太太,刚要说她点完了,就见瞿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又含了满眼的泪,正拿纸巾擦拭。
“不好意思,我又失态了,让你见笑了。”瞿太太带着歉意道,“我从没见过再再主动点餐,这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