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夏天, 沅舒窈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晚上。
洗过澡后拿一把村口老奶奶家买的蒲扇, 头发扎成辫子, 辫子尾巴上再扎几朵黄果兰, 摇着蒲扇跟朋友结伴出门乘凉。
蒲扇就是山上割了蒲葵叶子做的, 村里妇女都会做, 割回来用剪刀剪个弧圆就能用。
精致点的就用线跟布, 把边沿裹着走一圈线。
这东西虽然简单, 却很实用。
不说整个大队,就连知青点另外几个知青也是人手一把蒲扇。
不过沅舒窈手上的蒲扇却还是有点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村口老奶奶见沅舒窈长得好,特意用小蒲葵叶子给她做了把小巧的,把手也用红绳子给她缠了大半部分,完了还顺手打了个络子。
络子虽然简单,却也比旁人多了一份精致。
裁剪的弧圆边更是用布细细走了两圈,沅舒窈对它着实喜欢得紧。
李桃花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沅舒窈出门晚,毕竟晚上太闷热了,在这个别说风扇, 连电都还没拉过来的小村子里,晚上不出门乘凉,也着实找不到能消遣时间的事儿了。
“哟,又来找小沅同志啊?合着您勒比追求对象的人都还积极嘿。”
院子里传来蓝军独具特色的杠腔,沅舒窈加快了往身上泼水的动作。
“又不是来找你,你怕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了,追求对象不积极,全是脑子有问题,在我的对比下,你咋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呢?”
李桃花嘴皮子轻轻一碰,云淡风轻就怼回去了。
这点杠级,还敢在她面前充精?怕是嫩了点儿吧。
“我有什么好反省的,我又没找对象的打算。”
“你当光棍还当初荣誉感了是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找对象啊?”
“我想不想对你来说重要吗?不重要吧。不重要的事你这么纠结干啥玩意儿?难道重要的不是你自己要搞清楚自己想不想吗?”
两个人对杠,院子里热闹得跟看相声二人转似的,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该干啥干啥,闲来无事就摇着蒲扇乐呵呵围观。
沅舒窈冲干净了肥皂泡,拧干毛巾擦了身上的水渍,从木盆里站起身。
抬脚甩了甩水,又在脱下来的衣服上踩了踩,擦干了脚上的水,这才穿上布鞋,去床边拿干净衣服一件件穿上。
到了七月,空气都是热的,洗个澡就满额头的汗,便是沅舒窈这样不爱出汗的体质都让细汗打湿了额头的碎发,黏在脸上有些难受。
拿到手的衣服更是热哄哄的,像是白日的太阳还滞留在薄薄的布料里。
穿好了衣服,又把盘起的头发放开。
今晚头发洗得有点晚,还没干透,沅舒窈找了个夹子把耳畔的头发捻了两缕在脑后夹住,只让头发不往前垮下来挡了眼睛,其余的还披散着。
她的头发跟她的眼睫毛一样,纤细柔软,颜色有些偏淡,或者说她浑身毛发都是如此,李桃花就特别羡慕她几乎没有汗毛的胳膊腿。
半干的头发披散着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沅舒窈只能找到蒲扇使劲给自己扇风。
屋子里有点黑,沅舒窈也没点灯,就摸黑往脸上手上抹了点雪花膏,感觉皮肤舒服了,这才摇着扇子打开门走出去。
怼得正起劲的李桃花瞬间收声变脸,笑得跟朵花似的迎上了沅舒窈。
看她披着头发,李桃花真心实意地感慨:“窈妹你可真好看!”
沅舒窈失笑,摇着蒲扇给她扇了下风,问她:“今天过来得怎么有点早?”
往日里都该是等她洗完澡了这人才差不多过来。
李桃花摆摆手:“别提了,我妈要跟我三婶说大人才能听的事,就把我给撵出来了。”
沅舒窈好奇:“什么是大人才能听的事?你还是小孩子吗?”
李桃花挽住她胳膊,一点不怕热地凑过去闻她头发,一边说:“不就是相看对象的事儿呗。”
旁边忽然被冷落的蓝军停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抬手摸了脑袋回头跟王博嘀咕:“我头上咋又出汗了?头发都给打湿了!”
沅舒窈跟李桃花一起走出了院子,一路上遇到不少出来乘凉的人。
天色黑麻麻的,彼此也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这种情况下,大家的距离反而没那么疏远了,就连沅舒窈都有好几个年轻小伙子起哄着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
沅舒窈一概礼貌地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李桃花觉得有意思,像回到了十多岁上中学那会儿,她身边这位当然就是全校男同学梦想的校园女神咯。
这种熟悉的感觉打散了李桃花心里时空交错的失落感,巴拉巴拉说起笑话来,直把沅舒窈逗得不停用蒲扇挡着脸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李桃花这么快就跟沅舒窈成了如此亲密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忽然来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或者说世界,她唯二还算熟悉的只有男主及男主白月光。所以刚来时,李桃花的目标是拿下男主。
不是因为野心,更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感情,只是下意识寻求一个熟悉的依托。
可等到跟男主白月光接触后,李桃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对白月光更有感情,于是依托便理所当然地转变成了沅舒窈。
两人转悠到了水库另一边的晒坝,一大群小孩儿正举着竹枝做的大扫把跑来跑去地按蜻蜓。
抓到蜻蜓后或是带回家丢进蚊帐里让它们帮忙吃蚊子,或是直接扯着翅膀撕开了拿去喂蚂蚁。
沅舒窈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所以李桃花就带着她从旁边大队部办公室屋后转过去,准备去有台阶的水库边玩水。
至于为何要饶一大圈过来这边玩水?还不是因为另一边有很多男人在水里洗澡游泳么。
上了年纪的妇女们不介意的还会特意过去转悠一番,点评一下谁家男人屁股白不白胸口大不大。倒是没想到刚转到后面,就碰上了正在屋后抽烟的赵言诚。
看见两人,赵言诚也显得有点慌,下意识就把烟给按灭了,身板都挺了起来,像是瞬间进入了面见首长的精神状态。
李桃花哧哧地笑,扭头朝沅舒窈搞怪地挤眉弄眼:“需不需要我先回避一下?”
李桃花敢用自己遗留在现代的房贷发誓,她这么说纯粹就是顺便调侃一下朋友,真没别的意思,甚至都没想过她会答应。
然而今晚的沅舒窈却想了想,冲她点了下头。
李桃花难言惊诧,回过神来后挑高了眉梢,也没回头去看赵言诚,抬手轻轻拍了下嘴巴,啥也没说啥也没问,转身就往回走:“要找我就去那边的李子树下找。”
李桃花也知道如果单身男女被人发现晚上私会不好,主动替二人打掩护。
赵言诚看着李桃花离开,也有些意外,他此前一直都在苦恼要如何说服小沅同志答应跟他单独聊聊。
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沅舒窈站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借着夜色偷偷打量对面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的男人。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之前可从来没遇到过赵言诚,今晚忽然这么碰上,沅舒窈知道不是意外,赵言诚也知道她肯定知道自己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赵言诚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腹稿,这才清了清嗓子,侧身往她那边走了几步,保持在两步远的安全距离,“小沅同志,你也出来乘凉啊?”
沅舒窈“嗯”了一声,保持缄默。
赵言诚:“......小沅同志,我是想,能不能好好跟你谈谈。”
手上摇扇子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沅舒窈若有所思,有一点紧张,也有一点期待与好奇:“谈什么?”
又咳嗽两声,偷偷咽了口唾沫,再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赵言诚拿出跟首长作报告的态度,严肃正经地问:“想谈谈,小沅同志对你未来的革命伴侣,是否有什么特殊要求?”
咚——
沅舒窈心尖儿冷不定被撞了一下,呐呐道:“我、我能有什么特殊要求......”
回过神来,沅舒窈用小性子掩饰自己的窘迫,侧身抬扇掩面,侧着眸子睨他:“有什么要求,跟你有何干系?!”
说都说出口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赵言诚头脑反而更清醒,条理也更清晰:“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希望这些要求能与我有关系。”
沅舒窈没想到他这人还能接着说下去,一时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
昏暗中,赵言诚像是进入了最高备战状态,浑身感官同时将眼前的姑娘锁定为目标。
对她的情绪变化,也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小沅同志不必太慌乱,不管能否有关系,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至少让自己有个努力的方向。”
沅舒窈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慌!”
赵言诚轻笑一声,低哑的声音在视线不够清晰的环境下,似乎也被黑夜赋予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这一声轻笑,弄得沅舒窈心头发慌,刚才开始时的“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淡定全然是泡影。
人在头脑混乱的时候,下意识对耳朵听见的信息进行顺势而为的思考。
赵言诚再次诚恳地请她说一说自己对于未来伴侣的设想,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沅舒窈不知不觉间就被带着进入了思考状态。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要求吧,只是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作为我的伴侣,低一点就是不能强迫我做什么,我讨厌的不喜欢的,就不能让我做。”
赵言诚安静听着。
沅舒窈皱着眉继续思考,憋了半天,转眸瞥了他一眼,实在说不出来了,丧气地垂头,破罐子破摔道:“大概就这样了。”
沅舒窈觉得很丢脸,这种时候,她分明就该长篇大论地说很多很多要求,以此来表示自己对“人生伴侣”的高要求高标准。
可临到头来却交出这样糟糕的答卷。
沅舒窈很郁闷,后悔自己之前闲来无事时竟然都没提前模拟这样的人生哲理问题。
赵言诚沉默了半晌,正当沅舒窈脚下站不住,想要找机会开溜时,他才终于出声了:“小沅同志的说法很新颖,也很特别。在结合自身家庭及个人思想道德综合考虑后,我认为自己有达成这条特殊要求的能力。”
顿了顿,赵言诚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近沅舒窈,让她能看清自己眼中的真挚与诚恳:“所以,小沅同志,你是否愿意考虑我?”
作者有话要说:窈妹妹:......我怀疑你在学桃妹
李桃花:我就随便撩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回,不至于拆了男主通往婚姻的桥梁叭?
赵言诚:......你这个假粉!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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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申市首富有三个儿子。
可惜,一个比一个混账、不成器。
眼看着江山没人继承,首富急得头秃,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姑娘入了他的眼……
一觉醒来,宁格穿成一天打三份工的小可怜。
突然某天,接到一个高薪工作:女扮男装,认祖归宗,以首富“私生子”的名义回去争家产,刺激他的三个儿子积极上进、继承家业。
为了维持生活的样子,宁格心情忐忑地接受了这份工作,本以为将要体验一场兄弟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自相残杀的豪门狗血大戏。
不想,现实的画风诡异的和谐:
沉迷武术的大哥:“身为公司未来的接班人,这么弱鸡,怎么行?来,大哥带你强身健体。”
沉迷医学的二哥:“我有了最新的基因改造方法,搭配我的营养配方,半个月养成猛男!”
沉迷音乐的三哥:“无数证据表明,好的睡眠有助于发育,以后我每晚都给你弹奏安眠曲。”
……
宁格捂好马甲,内心尖叫:搞毛呢?我是私生子,争家产的!
第69章 【窈妹妹11】答应了吗
李桃花在李子树下等了好一阵, 才等来慢吞吞摇着扇子的沅舒窈过来。
“怎么样?”李桃花眼冒八卦之光,扒拉着她询问。沅舒窈直往脸上扇风,一边说:“什么怎么样?就是恰巧遇见而已, 没说什么。”
脸有些烫, 心脏砰砰跳,手心里那枚发夹也被体温浸染得热滚滚的。李桃花没想过窈妹会撒谎,天色也暗下来了, 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她也就没多想, 暗叹一声男主追妻路漫漫,然后就欢脱地拉着沅舒窈去捉萤火虫去了。
说是捉, 其实也是捉了就放, 纯粹玩一下。沅舒窈不赞同把这些小生命抓了关起来, 觉得因为无聊而随意伤害其他生命, 就是属于残害。
这番言论如果放在现代网络上,绝对是会被群嘲圣母婊, 可看着沅舒窈认真地说出这些话,李桃花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触动。白月光是真的有这种观念思想,不是作不是装,也不是为了烘托自己的纯洁美好。
与庸庸碌碌的世俗之人不同,她自有一套看这个世界的规则。同时她也不会用自己的规则去强行把别人套进去, 只是在有人想要了解的时候认真解释一下,你信或者不信, 都与她无关。
李桃花形容不出来,觉得大概就是, 许多人都是活在尘俗里的,随时随地沾染着属于别人的灰尘气息。
只有她, 给自己营造出了一个玻璃球,外面如何与她无关,她自营造出一片花香鸟语的小世界。李桃花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主始终对她念念不忘了,活在凡尘,谁还不向往个美好的小仙女儿呢?李桃花现在心情挺复杂的,既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主能站在窈妹身边,又担心婚后的柴米油盐消磨了窈妹的美好。
李桃花为着别人的感情问题纠结来犹豫去,却不知道某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关联,私底下却已经偷偷谈起了对象。第二天上工的时候,赵言诚特意关注了沅舒窈,发现她头上没戴自己送她的那枚发夹,颇为失望。
沅舒窈也在偷偷观察他,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失望,心里有一点点不自在。毕竟现在关系变了,虽然是偷偷变的,可变了,她也该负一份责。
于是中午回去吃饭休息后,下午,沅舒窈头上就多了一枚把碎发完全别上去的樱桃发夹。这个年代,一切颜色鲜亮的东西都是稀罕到引人注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