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核桃有什么用?我虽然不通医术,但是也知道核桃不对症啊。”昭庆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摆出一份勤学好问的样子来。
苏沐春用那双寡淡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民间偏方,说是多食生核桃,可使人聪慧。”
昭庆:……
??????
苏沐春却十分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我们这些学医的,哪怕是用民间偏方,也不能放弃哪怕如头发丝一般的希望。”
此人真真口灿莲花,一口优美的中国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的。
苏沐春看了一眼昭庆,道:“寿王已经无虞,我将药方给了他的仆从,只要按照药方来给他服药,自然能排出进入血脉之中的毒。”
言罢,他挥挥袖子,飘然而去。
然而昭庆心里只有一件事……挖回府里那个,是不是也要这么搞啊?
不要了吧,她已经很惨了啊。
昭庆正想着,一转头却看见苏沐春已经走出去老远一段路,便在后头道:“哎,你等等我!”言罢,转头对着端王道,“大哥你看好二哥啊,——融风——苏融风,苏阎王,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李德昶远远看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情况……他家这个妹妹,何时对人如此青眼相待过?
第24章
孟思雨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前一刻和她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的夫君,接纳了一个侍妾。她不接受,她顶撞,她赶走那个插足入她婚姻的女人,却换来那个男人对她腹中孩子到父亲到底是谁的质疑——她又生气,又抗争,最后落得挂在城墙之上,连孩子都没能保住的可怜下场。
迷糊之中,有人给了她一个小瓷瓶:“如是心如死灰,不如一了了之。”
是啊,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一了了之。
这样想着,孟思雨睁开了眼,却看到有个人,捧着碗,一边围观她,一边嗦粉。
吃得稀里哗啦的,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
“融风,她醒了。”昭庆往外头喊了一嗓子。
苏沐春皱着眉头走进来,先把目光放在了昭庆手里的碗上:“你又——”
“唉唉唉,别瞎说,我现在吃得是加一点点胡椒的猪骨汤粉,你别又趁机收走我的口粮。”昭庆抱紧了自己弱小的碗和粉,向后推了一大步。
孟思雨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她一脸疑惑的坐了起来,盯着自己没有血色的手看了半晌,又站起来,一步一步的逼近了昭庆。
昭庆:……
“你、你想干嘛?你再过来我叫了哈。”昭庆又向后挪了一步。
孟思雨突然猛地伸手,一把抢过昭庆剩下的半碗粉,拌着汤一起稀里哗啦地吃掉了,吃完擦了擦眼泪,抹了抹溜出来的鼻清水,用一个字概括了这碗粉的味道:“辣。”
苏沐春:……
他挑眉,扭头死亡凝视昭庆。
昭庆:……卧槽你别害我呀!
孟思雨抽泣着坐回到了床上,红着眼眶问苏沐春:“为何救我?”
苏沐春伸手指了指边上的昭庆:“她让救的,假死药也是她让给的。”
早在去城墙放鱼干……不是,是孟思雨下来之前,昭庆就和苏沐春说好了,要他带上假死药给孟思雨,苏沐春虽然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了。至于苏沐春有假死药这事,昭庆是怎么知道的……这可能还感谢芣苢对着翡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沐春回头就给这厮收拾了一顿。
“哦,对了,她出了需要补身子以外,还需要什么?”昭庆问。
“多喝枸杞茶。”苏沐春回答道。
这回答,简直和让李德叡多吃生核桃一样绝妙。
这次昭庆抓到他的逻辑了,这孟思雨,可不就是瞎么。
孟思雨刚醒,当然是不能和她说太多的,昭庆自然就把她丢给别人去照顾,等两三天后,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才又去找她。
“你好点了?”昭庆一进屋就坐下了,随意拿起孟思雨桌子上的干果开始磨牙。
“福王殿下为何救我?”孟思雨作为一个虐身虐心狗血文的女主,那可怕的恢复力显然是在她身上恒久起效,现在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反而中气都足了。
“嗯,这个原因说起来很复杂,不过,你为什么会和我二哥闹翻?”昭庆撑着脸问她。
孟思雨眼眸微动,最终苦笑一声:“对我来说,‘男人与牙刷不可与人共用’,这个道理,福王殿下可明白?”
昭庆:……
我怀疑你在ghs,但是我没有证据。
“咳咳……”不过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装作正常土著那样,不要在孟思雨面前露出马脚才好,毕竟她现在满脑子的那些想法,自己不一定能和她好好沟通,不如全推给时代代沟,“请问,敢问,‘牙刷’是何物?”
孟思雨:“……”她侧目,“哦,忘了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那就这么说吧,我不能接受我的丈夫有别的女人。”
“哦,这个啊。”昭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枸杞茶,“我问你,我母后是谁?”
孟思雨疑惑得抬起头:“不就是皇后娘娘?”
昭庆歪在椅子上,两眼放空:“她是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都说我父皇宠她,六子五女,有近一半是嫡出,父皇爱重她,言臣夸赞她,史官褒扬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不也不得不面对父皇三宫六院,妃嫔姬妾么?”
“言官赞她不妒,史官赞她贤良,父皇爱她将三宫六院收拾得服服帖帖,几乎从不用他担忧后宫之事,有人真正在意过她心里是什么滋味么?”
孟思雨嗫喏道:“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大周亲王后府制度,一妃,二媛,四待,如果你想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人,你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我二哥。”昭庆盯着孟思雨,“或者说,你一开始,就不该把你自己系在男人身上。”
是啊,他妈的你会做显微镜,会改良炮弩,会设计水利,简直就是古早女主人形百度挂中的佼佼者,你居然拿这些东西去宅斗,去搞嫡姐庶妹,嫁了人又去斗宠妾外室,把自己的脑袋身家系在一个冲动,智商全拿了去换美貌了的男人身上,你是不是傻!
孟思雨瞪大了眼,忽而自言自语道:“妈妈呀,莫非我眼前这个是个架空世界版太平公主?”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昭庆的胸脯,又小小声嘟囔,“嗯,是太平。”
昭庆:……
喂喂喂,我听得懂啊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听我二哥说,你懂水文?”反正孟思雨不能跑去和寿王对质,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全都推在寿王身上好了,昭庆喝了口枸杞茶,微笑道:“我有一事,想请孟娘子相助,想必,有机会离开天安府这个伤心地,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孟思雨咬牙:“只要能离开天安府,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现在心如死灰,不愿意再见到一切和李德叡相关的东西。
偌大的天安府,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昭庆浅笑:“你可曾听过,山西道大旱的事情?我要你帮我——”
和孟思雨在房里窸窸窣窣说了半天,昭庆才从她房里出来,关上门扭头就撞到了苏沐春。
“呼,你吓我一跳。”昭庆连忙伸手抓住苏沐春的袖子,把他拖到一边,“怎么,融风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苏沐春瞥了她一眼:“山西道大旱的事情,不是已经平息下去了么?山西道这几年雨水少,但是朝廷已经拨款下去赈灾,而且也不至于干旱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山西道知府方咏之是个出了名的廉洁清官,你担心什么?”
“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等孟思雨去调查完了回来就知道了。”昭庆伸了个懒腰。
“那你为何不自己去?”苏沐春疑惑。
昭庆走在前面,听到他这句话,顿住了脚步。轩轩大概仅有那么一瞬间,苏沐春觉得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点点落寞,却见那明媚大胆,如狐狸一般的人轻声笑道:“我出不去天安福地,除非父皇有令,否则我一步也离不开天安府。”
这么说着,昭庆甩着手臂大大咧咧的往前走去,一点也没有公主该有的仪态,郎朗清风吹着襦裙飘飘,却一点也不像是能飞起来的模样。
苏沐春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不知怎么的,心里浮现出一句话来。
——愿身如飞鸟,随风天尽头。
第25章
“什么玩意?!”
一声尖叫划破了福王府宁静的造成,把早上起来办了个椅子坐在屋前吐纳的苏沐春吓得浑身一机灵,他极少睡到日上三竿,每日三餐必定是不会遗漏,生活极有规律的。早晨起来呼吸吐纳,将体内的“浑浊之气”呼出,也算是他每日的必修课了。
三日之前,也就是自从“王妃挂墙头”事件过去一个月左右,孟思雨身体痊愈,被昭庆偷偷送出天安之后,苏沐春就清闲了下来。
只不过,今日看来,这贪懒睡的福王,到是起得挺早。
苏沐春还未来得及平息下上一声“河东咆哮”导致的心头狂跳,紧接着下一声咆哮就接踵而至了。
“谁给他的狗胆子?!”
苏沐春以食指塞住耳朵,等了半刻不见第三声,想是福王殿下早晨动气已经过去,便放下手指,从椅子上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正殿走去。
正殿之内早坐了另外一人,面白有须,目光如电,当真是个美丈夫。
“王大人。”苏沐春合袖行礼。
“见过苏医。”王璨之回礼。
苏沐春扭头,恰看见昭庆捏着一张纸,气鼓鼓的坐在上座,便问:“何事如此恼怒?”
昭庆撒手,把手上的纸团丢给了苏沐春,他伸手接住,又将纸团揉开,上头用一行极为洒脱的行书写着:“三日之后,取走大周国宝。”落款“摘星人”。
苏沐春:……
他抬起头来:“这是证物吧?王大人随便拿出来,可好?”
“这是本官誊录,原物自然是留在大理寺证物房中,苏医无需担心。”王美玉如是回答。
苏沐春便疑惑道:“看这话,说的似乎是要来皇宫偷东西,但是这天安府内能称为大周国宝的东西不是只有御玺么?”
“御玺父皇带走了,大哥平时里批阅奏章,代理国事用的是‘端王印’。”昭庆依然是气鼓鼓的。
“此人胆大包天,还想跑到皇城之中行窃,这‘摘星人’莫非就是……”苏沐春微微皱眉,他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作为一个无病不医的神医,若说身边无江湖事,倒也是不可能的,“江湖上传说的‘神偷’付望星?”这个人喜欢偷东西,还专门喜欢偷达官贵人的东西,虽说也有侠盗的盛名,却到底是各地州府通缉的对象。
只是,这次为何突然发了癫,要来偷什么大周国宝?
“你有所不知,这个付望星以前虽然是刑部通缉的对象,但是好歹他只偷东西不伤人性命,也算盗亦有道,只是最近,他不知道怎么来了天安府,出手就……”王璨之看了一眼昭庆,“奸杀了柳家小娘子。”柳尚书才将人从老家接回来没多久,尚且没有享受几日天伦之乐,就遭了如此毒手,实在是令人惋惜。
——虽然很奇怪她这样一个新来天安的小娘子,为何会出现在鬼市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但是这实在是无从查起,而且比起这个,福王殿下的安危更加重要一些。
“下官通缉此人已久,实在是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下流之事,但是人是会变得,若真的是他,那这‘大周国宝’的内涵,就丰富了。”王璨之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昭庆。
“呸,什么‘大周国宝’,我熊猫么?我又不是东西,偷我干嘛?!”昭庆抱着胳膊,都气笑了。
“嗤。”苏沐春没能忍住,用手指遮住嘴唇,轻咳了一声,“是,福王殿下自然不是东西。”
昭庆:……
不对,我是东西,不对,我不是……
“呸,你这时候不担心我的安危,抓这些个细枝末节做什么!”昭庆怒从心中起,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揪着苏沐春的脸颊,硬是在他的脸上留了拇指大一块胭脂红痕。
“殿下若实在是担忧,可以进宫求禁军层层保卫,这般不就无虞了?”苏沐春揉着自己的脸颊,提出了颇有建设性的建议,“草民也可以借给殿下蒙汗散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不行,若此人真是付望星,一般的手段恐怕不能万无一失。”王美玉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臣下曾抓到过他一次,将他投入大理寺牢最深处的密室,却最终还是被他逃脱了,虽然在那之后臣便加固了密室,但是终究还是没有了抓他的机会。”
“王大人同他交手多次,自然对此人了如指掌,接下来的安排部署,还麻烦王大人费心。”昭庆拱手。
“这是自然的,殿下乃是镇国公主,国师亲批的国运所在,臣当肝脑涂地,保卫殿下安全。”王美玉站起来,对着昭庆俯身下拜,“恕臣直言,殿下虽然出宫开府,但是这些时日却未曾在外抛头露面,陛下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危,也极少让宫人外传殿下的画像,即使在这天安府内,普通平民,乃至一些小官吏也是难以分辨公主长相的……”
昭庆虽然隐隐有些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是还是处于给王璨之面子的关系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