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杨玉昆在家守孝,每月把月钱都省下来,去看莫氏的时候都塞给她。
莫氏见儿子这样孝顺,咬牙忍了下来。她就不信,杨太傅能活的比她久。等他死了,她又能回去了。
等到年底的时候,李太后忽然叫了宝娘过去。
宝娘去了身上的孝,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去了明盛园。等她到的时候发现,赵传炜正坐在李太后身边。
她给李太后行礼,赵传炜面带微笑看着她。
李太后拉着宝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眨眼,你就长成大姑娘了。”这话不假,翻年再过个生,宝娘就及笄了。
快十五岁的宝娘,长开了许多,容颜更加出众,虽然穿着素服,难掩倾城之姿。赵传炜每次去杨家,看的挪不开眼。这会子,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赵传炜目光灼灼,宝娘被盯的缩了缩脚,不去看他,“阿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李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过几日是你阿娘的祭日,你去坟上看看父母。”
宝娘正色应下,“多谢阿娘提醒。”
李太后微笑,“山里荒无人烟,让炜哥儿陪着你一起去。”
宝娘点头,“好,我听阿娘的。”
李太后笑看儿子一眼,“好了,你们去暖阁里玩吧,我要和琼枝商议些事情。”
宝娘行礼退下,赵传炜跟在后面,二人一起进了暖阁。
宝娘才坐下,赵传炜就蹭了过来,“宝儿,你这些日子好不好?”
宝娘点头,“我好的很,你读书累不累?”
赵传炜拉起她的手,“守孝很苦,你是个小娘子,也不用一味死守着规矩。我听外婆说,原来杨家太爷去世时,岳父和杨姑太太经常去外婆家里打牙祭。你还在长身子呢,要是一直清汤寡水,要熬坏了。”
说完,赵传炜把宝娘上下打量一番,检查她有没有饿瘦了。
宝娘轻轻摇头,“我们还好,如今过了百天,阿爹会让厨下每日给我们做一样荤菜,就是阿爹自己,真正恪守礼节。阿爹本来身上就有伤,我怕他身子受不住。”
赵传炜听见后,仔细想了想,安慰宝娘,“你莫担心,这事儿我来解决。”
宝娘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传炜外头看向她,“我没有办法,姨妈肯定有办法。”
宝娘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连长辈也戏弄。”
赵传炜见她笑的娇俏可爱,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搓揉了一番,“宝儿快些长大,给我做新娘子。”
宝娘呸了他一口,“你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倒嫌弃我小了。”宝娘原是二月出生的,实际上比赵传炜大两个月。
赵传炜笑眯眯的,“冬日天冷,你要注意保暖。”
宝娘摸了摸赵传炜手上的茧子,“我还好,家里有炭盆。你们学堂里冷的很,你要注意身子。”
赵传炜把宝娘抱起来放自己腿上,“日子过的真快,我感觉才认识你没多久,一眨眼,你就要及笄了。”
小夫妻在暖阁里叽叽咕咕地说话,李太后准备好了晌午饭,让人来叫她们两个。
过了几日,宝娘和赵传炜去看望霍家夫妇。因此事不好张扬,只带了三四个护卫。
到了霍仲宣夫妇坟前,宝娘把坟墓上的杂草除掉了,磕头烧纸敬香,赵传炜跟着一起磕头。霍家没有儿子,他既然是女婿,就要担起责任。
宝娘磕头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告诉霍家夫妇她把银子捐了出去,希望他们能得些福报,下辈子长命百岁。
做完了这些事情,二人携手而归。霍家不是什么大族,这坟山偏僻的很。
还没出山呢,赵传炜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音,他二话不说,立刻将宝娘扑到地上。
旁边的吕侍卫大叫,“保护公子。”
赵家的四个护卫把二人团团围了起来,不远处,忽然冲过来十几个黑衣人,双方成了对峙行事。
赵传炜立刻从怀里摸出个烟花弹,一拉引线,抛向了空中。那烟花弹冲了好几丈高,一声巨响。
赵传炜这些日子非常警觉,今日出门,在别处留了一些人,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强人。
对方见赵传炜求救,知道赵家侍卫不是白给的,他们也不想伤人,兜头洒了许多石灰粉过来。
吕侍卫几个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赵传炜大喝,“分散开,捂住鼻子。”
说完,他搂着宝娘滚到了一边。那些人立刻围了过来,缠住几个侍卫,又有人来拉扯赵传炜和宝娘。
赵传炜身上有匕首,刺了来人一刀,旁边有人一脚踢飞了他的匕首。
宝娘大怒,抽出鞭子对着来人脸上就是一鞭子。
赵传炜把宝娘护在身后,“不知阁下是何来历,敢到我赵家头上撒野。”
领头人笑,“赵公子不必以势压人,我等被逼的没了活路,只得铤而走险。我们只要你身后的小娘子,赵公子若是把人交给我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传炜冷笑,“阁下好大的口气,在下的未婚妻,说给你就给你?我这脸不是脸?”
领头人目光冷了下来,“我们不想和赵家为敌,赵公子,不过是个女人,何必以命相搏。”
赵传炜没有退缩,“你们想要什么?”
领头人又笑,“赵公子黄口小儿,我们和你说不着。上。”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赵传炜没了兵器,宝娘只有鞭子,很快就落了下风,双双被擒住。
领头人看了看赵传炜,忽然改变了主意,“把这二人都带走。”
那头,吕侍卫几个还在突围。
赵传炜忽然大喝,“你们快回去。”
吕侍卫见他被擒,心里着急,听见赵传炜吩咐,看了看形势,立刻转身走了。
那些强人带着宝娘和赵传炜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山,把二人蒙上了眼睛,捆起了手,塞进一辆马车,拍马狂奔。
宝娘和赵传炜紧紧依偎在一起,走到半路上,他们把赵传炜丢下了马 ,只带着宝娘跑了。
宝娘感觉到赵传炜下了车,还没喊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有人劈手抽了她一个嘴巴子,“最好老实些,不然把你卖进青楼里去。”
形势比人强,宝娘忍着痛没出声,乖乖地坐在了一边。
那头,赵传炜双手被捆住,眼睛也看不见,他用双膝艰难地蹭掉了眼睛上的布条,找了块石头蹭掉了手上的绳子。想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他的心往下坠。
忽然,他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有马蹄声传来。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力吹了起来。
赵家的侍卫们正满山转,听见哨声后,立刻奔了过来。
吕侍卫身后带了几十个人,“公子,你怎么样了?”
赵传炜没有心思回答他,“快,沿着车轮印往前追。”
众人骑上马就追,追着追着,到了一个岔路口,车轮印在路口乱成一团,然后变成好几个方向,沿着不同的路出发了。
吕侍卫对赵传炜说道,“公子,这是贼人的障眼法,咱们还是分开追,有发现即刻联系。”
赵传炜吩咐吕侍卫,“你让人去庄子上找几条猎犬,快去。若是人分散开了,就中了贼人的奸计了。”
吕侍卫立刻打发两个人走了,赵家的庄子也在郊外,离这里虽有些远,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回来。
赵传炜就在那个路口等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心里如同压了一座山。
冬日寒风吹来,他丝毫没感觉到冷。这些人来自何方?有何目的?赵家不牵扯任何党争,在朝中并无明显政敌。阿爹手握几十万大军,大哥在京中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谁敢公然掠夺他?
看来,这些人是冲杨家来的。岳父做了一辈子孤臣,抄家砍人头跟家常便饭一样,树敌无数。
锁定了方向,赵传炜又派出二人往京城送信给世子爷和明盛园。
没过多久,赵家侍卫牵着几条狗来了。晋国公偏好养猎犬,这些猎犬,于搜寻上头很有些本事。
前几日在明盛园的暖阁里,赵传炜搂着宝娘时,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就问她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这种花。宝娘说那是她自己做的香水,还是婧娘告诉她的法子。
今日在山上,赵传炜又闻到了茉莉花香。刚才他抱着宝娘在山上滚动,身上必然也沾染了她的气味和花香。
赵传炜脱了外罩,那几条猎犬一闻衣裳,果然,同时往一个方向跑。
赵传炜目露喜色,翻身上马往那个方向追去。
猎犬一边闻一边走,速度就慢了下来。
一行人离京城越来越远,还没找到地方呢,世子爷和李太后都得到了消息。
李太后一边让人告诉皇帝,一边叫来了杨太傅。世子爷动作更快,出动了赵家侍卫里的精锐,和景仁帝派来的人,一起赶了过来。
天黑了,众人追踪到了一处村庄,猎犬停了下来,因为味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传炜的心又往下沉。
吕侍卫悄悄说道,“公子,车轮印到这里又乱了起来,朝好几个方向去了。属下估计,这是贼人在故意引开咱们。京畿重地,不可能有大批贼人进出,若是他们人不多,属下怀疑,很可能就在附近有窝点。”
赵传炜嗯了一声,“你们悄悄地,往四周打探,看看这附近最近哪里来了陌生人。”
吕侍卫把人都派了出去,自己留在他身边。没过多久,世子爷派的人来了。
景仁帝让俞大人也派了几个人过来,御前的人就是谱大,立刻要去找当地属官询问。
赵传炜拦住他,“大人,若找了属官,未免打草惊蛇。”
来人是个六品武将,姓孟,“赵公子,光凭我们几个,这样慢慢打听,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赵传炜无奈,只得随同一起去了。
再说宝娘,被马车拉着跑了也不知道多久,在一处偏僻的村庄停了下来。
她被人强行换了身衣裳,又塞进马车,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当天夜里,她被丢进一间柴房里,米水未进。
冬日的京城冷的很,好在柴房里有柴草,宝娘身上换的那件棉袄虽然破,也能保暖。她用稻草盖在自己身上,也不冷。
这柴房是一件土屋子,屋子里黑的很,宝娘悄悄看过了,门窗都被锁上了,外头有人走动。跑,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宝娘想到自己的脸,立刻从地上抓了把灰,抹在自己脸上。又把头发打乱,从身上找了根绳子,随意把头发绑了起来,看起来乱糟糟的。
这样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有人给她端了碗水,宝娘咕嘟咕嘟喝完了。但没人给饭她吃,宝娘还能忍耐。
她又被人塞上了车,到处乱转。
贼人这样把她换了好几个地方,但御前侍卫和赵家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最后还是追了上来,过了好几天,在离京城上百里开外的一处小村庄里,把这群贼人堵了起来。
宝娘饿了好几天了,刚开始两天她只有水喝,到了后面,每天一碗稀粥,勉强能保命。中途有人想占她便宜,宝娘拼着一口气咬掉了他一只耳朵。
虽然被人又打了一顿,但也无人敢轻易再冒犯她。
追兵们围了上来,这群贼人却一点不害怕。
孟大人喊话,“前方何路英雄,何故掠夺杨家小娘子?”
贼人头领出来了,众人一看,嚯,居然是个年轻的小郎君。
那少年冷笑一声,“我父亲被你们杀了,我只是掠夺皇帝老母生的野种罢了,还没掠夺皇帝呢。”
孟大人大怒,“混账!”
赵传炜立刻接口,“这位郎君,有话好生说,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
少年郎侧开了身,“你们回去告诉姓杨的,他把我父亲害死了,让他准备三十万两银子给我,不然我就让她女儿服侍我身后这一群莽汉。”
赵传炜问道,“不知令尊是何人?”
少年郎见到赵传炜,眯着眼看着他,“江南有四大王你知道吗?”
赵传炜点头,“我知道。”
少年郎轻笑,“四大王各行其道,我父亲是水路两道的大东家,杨老匹夫去了趟江南,毁了我父亲一生的心血,害我父亲丢了命,这仇我总得报。”
赵传炜看着他,“你是黑水鬼的儿子?”赵传炜说的黑水鬼,是江南几省黑白通吃的大蛀虫。此人虽然不做官,但在官场上混的开,手下有许多打手和死士。这黑水鬼从水运起家,就号称水龙王,那什么四大王,不过是戏称。
杨太傅查账,他屁股底下最脏,也是最大的走私贩子。景仁帝连总督都砍了,还能放过这个混混头子。
黑水鬼一辈子女人无数,就留下这一个儿子,他死前嘱咐儿子隐姓埋名,从此做个普通人。哪知这小水鬼不服气,纠结了旧部,非要来找杨太傅报仇。
头先在东篱书院,他渗透了那帮穷学子,得到了赵传炜和宝娘的行踪。但赵传炜当时联系上了晋国公,小水鬼不敢轻举妄动,直等到宝娘去祭奠霍家夫妇,才让他等到机会。
小水鬼听见赵传炜喊他父亲绰号,大怒,“混账!”
赵传炜拱手,“阁下息怒,小子口误。令尊也是条好汉,阁下怎么做这种掠夺小娘子的事情。在下晋国公三公子,杨二娘子是我未婚妻,还请阁下将人还给我。阁下想要钱,找我就是了,男人之间的事儿,何必把女人牵扯进来。”
小水鬼轻笑,“我管她是谁的女人,我只知道,她是杨老匹夫的掌上明珠,这就够了。”
赵传炜目光冷了下来,“阁下到底有何目的?”
小水鬼翻了个白眼,“你耳朵聋了没听见?三十万两银子。”
小水鬼想的好,他得了银子,去海外逍遥。
赵传炜想了想,“我跟阁下打个商议,你把杨二娘子放了,我跟你走。”
吕侍卫忙道,“公子不可。”
小水鬼看着他,“为了个女人,何必呢,我也不想和赵家为敌。”
赵传炜忽然抬起脚,慢慢走向小水鬼。小水鬼身边的人都抽出了刀,赵传炜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跟前,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