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太突然,比起逼问她想要害陈清韵,她刚才的话更令他震惊而在意。
她说她愿意嫁给时怀见……
他求了这么久的婚,抵不上时怀见轻飘飘的一句。
是因为和他闹矛盾才故意这样说的吗?
劳斯莱斯车门合上后,他还在愣神中。
黑色商务车无法再做到低奢,车灯亮起后,张扬又狂妄地加速,在沈宅宽阔的大院中驰骋。
他们走得很快,留给沈西成的,只有震惊和一把不知去向的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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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姜禾绿逐渐回温。
双手和脸蛋不再那么冰冷。
腿也逐渐找回知觉。
手机里,是沈西成不断打过来的铃声。
姜禾绿没有接,听得烦了,索性关机。
她想说话,又无从提起,该问点什么呢,问他刚才为什么无条件地相信她吗?
这根本不用问。
他愿意相信。
也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问他刚才说“时太太”的话是真是假?
算了——哪有人问这个的。
姜禾绿默默地低下头,挑了个最没意思的话题,“你是不是都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
“言辞带着我一起去害人这事。”她迟疑,“你一定知道了。”
“不太了解。”
“…………”
哪有人这样的。
他不了解吗?
见她疑惑,时怀见再次补充:“我只知道陈清韵被送到医院急救室,至于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调查。”
比起调查,他先亲自去警局更为重要,必须在他们逮人之前确保姜禾绿是安全的,名誉方面也不会受损。
至于真相是什么,发生了什么,她到底做没做,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首当其冲的事,是保她。
庆幸的是,警局并不了解情况。
而后发现,是沈西成没有报警。
知道这个讯息后,他第一时间联系姜禾绿,奈何手机无人接通,询问小曲后,确定姜禾绿被沈西成带走了。
有几个瞬间,他差点产生手刃沈西成的冲动。
他每天恨不得养在暖罐子里的小姑娘,居然就这样被别人按在大雪中吹冷风。
这种冲动到底还是被时怀见忍了下来,如果搁时参或者言辞身上的话,那两个疯子没准想到做到了。
比起极端的做法,世上报复人的方法有很多,譬如,让他失去对男人来说颇为重要的事业。
时怀见一边开车,一边在想惩治沈西成的事情。
而旁边的姜禾绿,想的则是“他这么长时间没说话是不是烦我了也不知道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到了目的地,时怀见才看出小女友的犹豫和心思。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姜禾绿摇头,“还是挺害怕的。”
“害怕什么。”
“沈西成。”
“你担心他把这件事捅到局子里?”时怀见抿唇,“放心,他不会的。”
“啊?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要是捅的话早就捅了。”
另一层原因,时怀见没有说。
她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沈西成是用自以为是的方法“爱”“护”她。
不论有多自以为是,但时怀见至少可以肯定,沈西成并不希望姜禾绿名誉受损,或者,进局子。
“其实我不是怕这个。”姜禾绿小声道,“我是怕他还来烦我。”
“等我们结婚就行了。”
“嗯?”
“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你愿意。”时怀见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说话算数,那么多人都听着了。”
姜禾绿还愣愣地。
一路上她都在想是真是假。
他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诶。
这是不是太快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
时妄那边怎么处理。
尽管脑子里有一系列的问题,姜禾绿还是倾身过去,抱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好吧,我都听你的,但是,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颇为郑重其事,“嗯,所以得找个机会求婚。”
不过可惜,没法给她惊喜了。
要不是沈西成,他们可能还要再耽搁一会儿。
至少给他时间准备下求婚仪式。
下车后,姜禾绿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隔着车身,她疑惑看向男人,“怎么来医院了?”
“带你检查身体。”
“我没事的。”
“走吧。”
“我真没事。”
“不走的话我抱着你?”
“……”
她撇嘴,有些无语。
自己没有伤残到来医院的地步吧。
在雪地上跪着确实不舒服,但她有掌握平衡,左右膝盖时不时唤着承力,所以休息一段时间便恢复正常了。
她不情不愿地迈着小步伐。
要是做完检查后什么都没事的话,反而怪矫情的。
“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姜禾绿仍然试着和他狡辩。
时怀见耐心地听完,然后走到她的跟前,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
“姜姜。”
“……干嘛。”
“你是故意想要抱抱的吧。”
“……”
她恼得想要捶他。
真是不可理喻,谁想要他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抱着了。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什么伤残人士了。
时怀见很显然看出她的心思,薄唇勾起弧度,生起戏耍她的心思,加快脚步,迅速往门口走去。
一路奔来,旁人见了,直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只有男人怀里的姜禾绿洞察真相,羞恼和尴尬并存。
“时怀见——”
“你坏透了——”
“好丢脸啊——”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狗。
明知道她不想这样非得气人。
到了医生检查的步骤,姜禾绿很想要一个胶带,把狗男人的嘴堵住,免得他再次说些不正常的话。
虽然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在医生眼中甚至是个夜里带小女友来看病的体贴温柔男朋友。
不过……
女朋友膝盖因为跪时间太长导致麻木的这种病症,是不是让人不由得遐想他们小两口子到底犯了什么事。
而且这大半夜的……
让女孩子跪着终究不太好,实在不行找个软地儿跪,在硬地跪的话多不舒适。
职业道德让医生对自己的猜忌和意味深长的想法闭口不谈,如常给病人试了膝跳反应,检查附近的皮肤和骨骼,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出于安全起见,又让他们去拍个片子。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健康,毛病不大,唯一该注意的是姜禾绿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能是发烧了。
体温显示接近三十八度。
被这么一折腾,安静下来的姜禾绿确实感觉到头有些晕沉沉的。
刚才在风雪中过于冰寒都没意识到自己体温涨得这么快,后来时怀见又给她太多惊讶,所以把自己身体的情况都撂脑后了。
“现在天冷了,感冒发烧很正常。”医生一边写单子一边说,“温度不是很高,年纪轻轻,没准睡一觉就好了,不放心的话,可以吃药,或者去打个针。”
姜禾绿笑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时怀见平静建议:“住院吧。”
姜禾绿:“???”
他倒是说得有板有眼的。
“我不放心你的腿。”时怀见说,“住院观察更好一点。”
“好!你!个!头!”
“我为你好。”
狗男人振振有词得搞得他很有道理一样。
姜禾绿知道自己再任性下去可能就成了不领情的那一个,所以她没有再强硬争执,换了个语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种小毛病没关系的啦,住院多浪费资源,我们把病房合理地让给更需要帮助的病人不是更好吗。”
一番话有逻辑有真理有好意。
时怀见还真没找到反驳的机会。
姜禾绿转过身,拉着男人的手,“老公,我们走吧,我头好疼疼,想要回家早点休息。”
时怀见抬手试了下她的额头,“你还烧着。”
“没事,你亲亲我,就好了。”
“……”
她仰起小脸,天真烂漫的眼神看着他。
很好,装的很像那么回事,恰到好处地挠人心肺。
时怀见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一边应着一边牵起她的手走,叮嘱道:“那先回家再说,要是不舒服的话随时告诉我,听到没有。”
她用力地点头。
家庭医生离得很近,要是夜里发起高烧的话可以适当挽救。
至于她的腿……得先睡一晚上才知道有没有太大的后遗症。
两两挽手,坐电梯来到一楼,刚好看见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沈西成。
他神色匆忙,看到他们后明显地意外,“你们……”
再看姜禾绿走路不太稳的样子,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医院了,愧疚感逐渐在心头浮现,“阿禾,我……有话对你说。”
“不好意思。”时怀见理所当然把人错开,“她要回去睡觉,没空听。”
“对不起——!”沈西成试图挽留,直接抓住姜禾绿的胳膊,“阿禾,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怪我没有及时调监控。”
不同于之前捏她腕的凶狠力道,这次轻很多,但牢固得并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
隔着厚厚的衣物,姜禾绿感知到他的心情,但并不打算原谅,摇了摇头。
她一句都不想说什么。
在调监控前,沈西成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看见姜禾绿站在桥上。
看见她的车经常出现在陈清韵附近。
所以下意识认为是她做的。
然而调监控后才知事情真相并不是那样的。
是另一个女人先下的车,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陈清韵,然后丢入江中,时不时转动滑轮。
姜禾绿并没有参与这场事故,对于言辞的所作所为,只能在旁边看着。
车子离开之前,姜禾绿唯一能做的是把让绳子往上提了提。
滑轮转动的方向,和言辞截然不同。
这就是陈清韵没死的原因。
意识到自己误解之后,沈西成快疯掉了。
整个人如同陷入自我挖掘的深渊中,悔恨愧疚,自责到难以呼吸。
“对不起。”沈西成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话,“是我的错,阿禾,我想不到事情是这样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好。”姜禾绿回的声调寡淡而疏离,“你不用自责,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啊。”她轻描淡写,“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我们两个只是交易,我哄你开心,你给我金钱,当初不还有合同作证吗。”
“那不作数!”
“为什么不作数?难不成,你拿我当女朋友看过?”
除了花钱,其他的事情,他没有任何体现出爱她的意思。
既然是交易,就不应该谈感情。
哪怕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待她,有礼貌,态度温和,把她当成朋友一样,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是沈西成自以为心里有个白月光,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分不清自己到底该要谁。
“对不起,我……”沈西成情绪激动得快不知道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改的,我会对你好的,阿禾……”
他还想继续抓她的手,胳膊却被时怀见不轻不重的捏住了。
捏的位置恰巧在麻筋,沈西成不由得松开。
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想要的人已经被其他男人拉到身后护着。
“沈西成,别忘了你来医院的目的。”时怀见淡淡道,“你不是来找她的。”
沈西成来医院的目的是找陈清韵。
他调查出害人的人就是陈清韵的主治医生,是十多年前就有过节的言辞。
但他此时并没有过去。
他害怕自己一走,姜禾绿就被时怀见带跑了。
电梯的门,突然开了。
言辞双手抄着白大褂口袋,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浓黑又清澈,看到他们后,步子顿了顿。
听到动静的沈西成回头一看,发现是她后,不由得怒恨,一个箭步冲过去。
在他抬起的手落下之前,言辞已经抓住他的胳膊。
她没看他,声调凉薄:“你女人的命还在我手里捏着。”
“言辞——!你怎么还这么恶毒。”
“我希望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言辞淡淡道,“我自己无所谓名声,但有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