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夫人一噎,目光都变了。
不光光是接连下聘,竟说什么……下月初九就成亲?这简直是……
佐辛月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缓缓道:“成亲之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如此不管不顾,又置我于何地?”
管事的朝她略一打量,拱手行礼,仍是一脸的笑:“王爷说了,请帖已经发了出去,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会知道这桩喜事,届时,大小姐是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您若抵死不从,倒也不是不行……”
“若抵死不从,又怎么?”佐夫人咽了口唾沫道。
“咱们王爷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您要是真不愿意,那就罢了,不过帖子发也发了,不管您嫁还是不嫁,这个王妃的名头算是坐实了,”管事道,“小的奉劝您二位一句,不要想不开,能够进王府,还是当王妃,是多少人想得都得不来的福气,您这光让人以为您是王爷的人,却得不到实在的好处,那多亏呀!”
佐辛月盯着眼前这个笑面虎,几乎站立不住。
“东西和话,小的就撂这儿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夫人和小姐千万别忘了和佐大人说,一准把他给高兴坏了。”
佐忠勉如今半死不活还在榻上,这管家此时提及,分明别有意味。佐辛月的脸色一时间冷得几乎透出青白。
随后,那王府管事就领着一干人出了佐家的院子,留下满满一堂子的聘礼,还有目瞪口呆的佐夫人。
“夫人,秦王这分明是要强逼女儿嫁他,女儿不想嫁,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好过受他胁迫。”
“你不肯嫁?”佐夫人当即拧眉,“人家做到这个地步,就是由不得你不嫁的意思,咱们有什么能耐,事到如今,还能和秦王对着干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佐辛月的悲剧开始了~
第85章 惊痛
最近不知林家是不是流年不利, 前几日才出了林昇被当街刺杀的事,眼下又出了意外。
那个借住在侯府的方从军, 夜里和友人坐船游湖,喝酒作乐,没想到醉过了头, 竟一头栽进了湖里再没起来。
原本他就算不会水,呼两声救,船上也会有人去救他。偏偏他喝了个大醉, 掉进湖里,毫无知觉,一个多时辰以后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此时再去找人哪里又来得及?
人捞上来的时候, 气早没了。
瑞平侯大半夜地出了门, 亲自去把这位小表弟的尸体带了回来。
小鱼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夜里瑞平侯夫妇没有差人去叫她,是觉得她年纪还小, 怕方从军被水泡胀的尸体会吓着她。
毕竟不是他们林家的人, 也不能在林家发葬。瑞平侯自认对他的死负有责任, 就亲自带人把他的尸身运回本家。
众人在侯府门口送走了瑞平侯, 便都往回。
“二公子还没回来?”林旻问下人道。
“回大公子的话,二公子还在刑部。”
“刑部,刑部,又是刑部,他往后真要在刑部建邸了。”
“大郎, ”闵氏上前道,“你表舅死得突然,这是谁都料不到的,二郎如今重务在身,也有诸多不得已处,咱们得体谅他些。”
林旻看着母亲,摇了摇头:“我不是气他不来看表舅,只是再过不久他就要去敦煌了,这一别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今还剩这么些天,他还日日待在刑部不回府,实在是……”
闵氏叹了口气,在他肩头一抚,没有再说话。
小鱼侧首,望着他们二人,目光轻轻地垂下了。
她成日被关在院子里,直到今日才听闻他要去敦煌的事。
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他的人影。
原来是这样。
她抿了抿唇,暗道:他要走,走便是了,于她而言,反而是再好不过的事。
“小鱼,你等等,”闵氏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这几日你爹不在府,那禁足令便罢了,不用太过,我看你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这几日一个人在屋里睡不好?”
小鱼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温暖,她轻吸了口气,抬头冲闵氏笑了笑:“没有睡得不好,就是想吃娘亲做的奶酪酥了。”
闵氏闻言,眉头一松,眼睛里还多了几分笑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小馋猫。”
小鱼挽住她的手,靠近她蹭了蹭:“娘亲最好了。”
林旻看着她如此撒娇,也不由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
小鱼在闵氏屋里吃了东西,又同闵氏说了会儿话,心情倒不似先前那样有些郁郁了。
“夫人,刚刚二公子回府了,正要过来给您请安呢。”
小鱼目光微动,又飞快垂下眼,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闵氏摇头:“都这个时辰,让他不要多跑了,何况我这儿小鱼在呢。”
“是。”
夜里,闵氏应了小鱼的请求,留小鱼在房中一起睡。
小鱼正要洗漱,之前去通传的下人又回来了:“夫人,话已经传给二公子了,他嘱咐您好好歇着,明日他再来请安。”
闵氏点头:“二公子可回院了么?”
“看方向,好像是去的书房,并非丰颂苑。”
闵氏皱眉:“这孩子真是的……都这么晚了,还忙什么。你去后厨把晚上还有的银耳汤热一热端来,我亲自给他送过去,这回非要让他回屋睡下不可。”
小鱼忙按住闵氏:“娘亲别去了,您都洗漱过了,这时候过去容易受凉。”
闵氏:“可你二哥……”
“小鱼给他送过去就是了,”小鱼拍了拍闵氏的手背,“您放心,我一定劝他早早睡下。”
*
二更时分,夜色已深。
小鱼在前头,后头两个丫鬟,一个提着灯,一个端着那刚热好的银耳莲子羹,慢慢地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风声微弱,春天的夜里,给雨水浸润过的泥土散发出涩涩的浅香,灌木丛间飘荡着雾蒙蒙的潮气。
走到小石径口,小鱼略微顿足。
她仰起头看向夜空,子夜般的眸子里映出两点星光。
衣裙给风浸得微潮,丝丝缠缠的凉意钻入皮肤,寒气透骨,冷得她微微发抖。
“今晚怎么好像特别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月呢。”巧莲低低道。
“说的是,”巧心道,“小姐,咱们接着走吧,在外头站久了怕有风寒。”
小鱼应了一声,没有再多留,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她的心底,也不知是因何缘故,从方才起就隐隐有些不安似的。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再一抬眸,人已经到了书房屋院门口。
两个丫鬟在院外等她,她独自端着汤往里,谁知才走几步,就听到里头隐约的说话声。
听着,仿佛是林昇和七映。
小鱼起初并不在意,直到听到一句“钱家夫妇”,脚步生生止住。
“已经做成了水匪截杀,尸身属下派人处理了,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嗯,”林昇道,“找出剩下的那个钱潘越,华阳公主是用他威胁的钱家夫妇,想必不会要他的命。”
“是。”七映应声,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猛然看向屋外。
林昇也跟着看过去,目光微微一凝。
小鱼站在屋门外不远处,双眸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
昏黄的烛光也挡不住她满脸的惨白。
“四小姐,您怎么……”七映大惊失色,刚刚他一心注意林昇说话,竟然没发觉有人靠近。
小鱼进屋,缓缓地走到他们二人跟前,一错不错地盯着林昇:“方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水匪截杀?什么尸身?”
她的眼睛红得可怕,整个人都僵硬得厉害。
七映:“不是那样,其实是……”
“七映——”林昇看向他,摇了摇头。
七映嘴巴一张,到底没有出声。
“你先退下。”林昇道。
七映低下头,转身走出了书房。
小鱼抓紧了裙边,盯着林昇:“我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林昇起身,走到她面前,垂眸望着她:“你收到信了不和我说,可这事关系到的不是你一个人。”
小鱼浑身颤抖,轻轻地摇头:“你做什么了?”
她从没有觉得如此害怕过。
“华阳公主知道了你的身份,她派人去杭州捉了你那个弟弟钱潘越,借此威胁钱氏夫妇,逼他们上京指认你的真实身份。”林昇的声音很平静,“做成水匪截杀,是最稳妥的,可以一劳永……”
啪的一声——
一道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她力气很小,然而这一下毕竟是突如其来,林昇没有预料,竟给她打得微微偏过了头。
“你怎么欺负我……都可以,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害我的阿爹……阿娘……他们何其无辜……”小鱼眼里的泪光如冰崖料峭,寒意侵骨。
她一字一句地对他道:“我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还有一点点,码不动了。明天补。
第86章 匕首
林昇转回头, 白皙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层红色。
而他的眼睛,仍然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潭。
他看着她, 缓缓开口道:“再来一次,也是一样。”
小鱼后背一紧。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林昇向她走近了两步, 突然抓起了她的手。
小鱼猛然往后,用力地想要挣脱。
他却又从袖子底下掏出一柄匕首,直接放到她手心里, 淡淡道:“杀吧。”
那是一柄极其精巧的匕首,墨绿色刀鞘,中心点缀着一颗红宝石。
在昏暗的书房中,闪烁着诡异的冷光。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小鱼握紧了那把匕首, 咬牙把它从刀鞘里拔出来,踮起脚,将刀尖压在他脖子上:“你以为我不敢么?”
林昇低眸, 扫了一眼她颤抖的眼睫, 伸出手往她手肘下面一托, 帮她将匕首压得更用力。
银芒没入他的皮肤, 一瞬之间就渗出艳红的颜色。
小鱼猛地一颤,慌忙松手,想要后腿,却在此时给他按住了后腰,动弹不得。
他仿佛不怕死地低下身, 动作之间,那刀尖不可避免地又没入他脖子一些。
血珠子一颗颗地顺着刀子流淌滑轮,滴在她脸颊上。
小鱼双眸一定:“你做什么……”
他伸手把她脸上的血迹擦去,动作轻柔,眼神温和。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
小鱼只看着那刀尖,血流得越来越多,他竟然像毫无感觉一般,还在轻轻抚摸她的脸。
他却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做不到。”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像是给她判了死刑。
她愣愣地望着他,眼里还有点点湿意,长长的眼睫给泪意浸透,显得更为鸦青浓密,衬得双眸如鹿眼一般深亮。
林昇目光微深,抬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星。
他的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可那双黑潮涌动的俊眸之中,竟似掺杂着几分柔意。
小鱼触及他的目光,心底就像是被被刺了一下,脑海里一下子又浮现出她阿爹阿娘的样子。
她偏过头,不让他再碰着自己。
“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一声细弱至极,在那一瞬之间,林昇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给人抓了一下。
他不回答,却竟低头去吻她唇边的血痕。
她的香气,她的触感,她的声音,还有她的颜色,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这还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脖颈上的痛,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看到那么点血,她就吓着。
小鱼自然不可能乖乖地给他亲,尤其是在得知了钱氏夫妇的事后。她要动作,手掌心的刀子就跟着一动,又有更多的血流出来。
刀尖所在的位置,毕竟是他的命脉。
而这个人,却像毫无知觉一样,仍然只顾着……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能够这么做?
他往下而去,又去亲吻她脖子上的血迹。
那里雪白的肌肤,几乎能晃了人的眼。
他蓦然抬头,看向了她。
她此时半仰着头,眼睛闭着,脸上却有两道清晰的泪痕,好像是一株给暴风雨打蔫了的花,透着难言的凄美。
那个形容破碎的样子,绝望心灰,难以名状。
他眼底起伏的深黑色的浪,突然涌落。
刹那间化为死水,只剩下一片古井无波的幽冷。
沉默片刻,他终于放手,松开了她。
小鱼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啪嗒一声,在这幽静的书房里显得刺耳无比。
她后退了两步,没有看他,转身跑出了屋子。
那抹淡青色的裙影,犹如一阵飘散的青烟,霎时间了无踪影。
只剩下屋子里淡淡的血腥气。
林昇看着她跑走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
七映进屋,看到他脖子上还在淌血,不由大惊失色:“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