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大将军后——黑糖话梅
时间:2020-07-21 09:40:20

  常老太君似乎也知道她性子谨慎,也不在意她究竟能不能领会到话里的深意,只是自顾地道:“老身也这把年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所能做的,不过是选择对周家最有利的局面,想着把周家的基业传承下去。这样对周家,对你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她说罢,就从床头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里有块色泽上乘的玉佩。她将盒子盖上,复又交托到谢宁手中:“你将这东西交于二郎,不必理会这是什么,只需要同他说,你也劝他应下此事。他待你好,一定会听你的意见的,这是对你,对他,对整个周家最好的结果。”
  那木盒不算沉,但是放在了谢宁手中,她半晌没有接过。虽不知这玉佩有何深意,可定然跟周显恩有极大的关系。她不能随便应下,可常老太君同她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劝她去游说周显恩。
  她眉尖微蹙,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打算装傻充愣:“祖母言重了,夫君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我说的话,他不一定会听的。”
  常老太君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将手搭上了佛珠,手指转动。良久,才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同二郎处的融洽,他此刻待你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可你还年轻,不知人心叵测,男人的心思更是如此。妻妾成群,不过是常事。今日能为你闹翻了天地,明日你又怎知他能待你如初?唯有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最靠得住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是抓住周家的荫庇,还是依靠一个男人的心思?”
  香炉里的熏香似乎燃尽了,只剩下淡淡的余味。
  常老太君说罢便不再多言了,身子放松,靠在了榻上,双目微阖,有些疲惫,只有手指还捻着佛珠。
  谢宁低头瞧着被塞到手里的木盒,颇有些无奈。常老太君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她父亲便是个例子。她也未曾想过依靠周显恩的心思,不过老太君有一点说错了。
  她同周显恩只是相敬如宾,莫说她不会答应。就算是应了,他也不会听她的话。
  这东西来路不明,周家明里暗里的关系也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不知该信谁,所以干脆就谁也不信了。
  她略低下头,复又起身,将木盒拿在手里,谦卑地道:“祖母所言,谢宁也深有感触。您是长辈,见识和气度自不是我这个小辈能比的。然,我终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人微言轻,不足成事。我可替祖母将东西送给夫君,旁的话,怕是不敢多言。”
  转动佛珠的手指在一瞬间怔住了,她原以为谢宁是个性子软的,好拿捏。没想到真下了手,还有些硌人。答应替她送木盒,却不愿多言,这摆明了是想两头都不得罪。
  常老太君只是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阖着眼,道:“既如此,新妇便先回去吧。”
  谢宁点头应了,又福了福身:“孙媳告退,望祖母好生歇息。”
  她说罢便移步出去了,被撩开的珠帘轻晃碰撞,屏塌上的常老太君面色如常,只是呼吸有些粗重,捻着佛珠。
  铛然一声,手里的佛珠串子断了线,珠子落在地上,四散开来,响个不停。
  屏塌上的常老太君见着佛珠断裂,面上浮现一丝悲恸和无奈,她失了神一般喃喃自语:“莫非……周家百年基业真要毁于我手么?”
  谢宁回后院的时候,周显恩还在屋子里,透过半开的花窗,只见得他将头枕在一只手上,似乎是在阖眼小憩。
  她收紧了放在紫檀木盒上的手,无端端有些紧张。为了不得罪常老太君,她没办法只得将木盒带回来。不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还要让她劝着周显恩答应。
  她想不通便也没再多想了,轻轻推开门,屋里的周显恩却慢慢睁开了眼,毫无刚刚才睡醒的样子。
  谢宁解下斗篷,一边同他闲聊:“今日我去看过祖母了,她老人家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周显恩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对此不甚在意。只是推着轮椅去了桌案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谢宁犹豫了一番,又行至他旁边,将手里的紫檀木盒送了过去:“这是祖母托我转交给您的。”
  周显恩瞧见紫檀木盒上刻着的花纹时,执着茶杯的手一顿,眼中隐隐带了一丝阴霾。也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手指轻叩着轮椅扶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谢宁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说了让我交给您。”
  听到她的话,周显恩有些紧绷的脊背才松动了些,眼中的戾气在一瞬间消散。
  还好,她什么都没说。
  他不喜欢别人背叛他,她更不可以。
  谢宁瞧着他似乎不为所动,心下才稍稍安心。看来这个东西并没有惹他生气,她刚刚还担心了一路。
  周显恩随手接过紫檀木盒,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那块玉佩。他用手提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看来他这位祖母也掺和了进来,还想拉着他也入伙。周家这群人急着找靠山,可惜眼光不大好,找了个最蠢的。
  他们爱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别把把手伸到他这儿就行。
  他颇有些嫌弃地将那玉佩随手扔到了一旁,对着谢宁漫不经心地道:“拿出去扔了吧。”
  谢宁下意识地愣了愣,瞧了瞧那玉佩,又望向了周显恩,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便拿起木盒,准备往外去扔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步子一顿,回过头,小心地问道:“将军,今日午膳用什么?”
  周显恩仰了仰下巴,瞧着她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眼里才浮现出几分满意的笑。
  他将茶壶提起,茶水倾倒至杯中,戏谑的声音混着水声:“自然是吃鱼。”
  谢宁眉尖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喉头微动,似乎闻到了熟悉的鱼味。她已经吃了两日的鱼了,现在见着鱼都快腻味了。
  她不安地拢了拢鞋尖,见周显恩转过头不理她。她想了想,忽地开口商量:“将军,日日吃鱼,您一定腻了吧?我让厨房给您换些别的菜式。”
  只要不吃鱼就好了。
  周显恩背对着她,嘴角勾笑,没有回她的话。才吃了两日而已,他就是要她多吃几日,看她长不长记性。遇到这么大的事,竟然还敢瞒着他。
  谢宁见他似乎不同意,抿了抿唇,斟酌了好半晌又道:“您若是吃腻了厨房的菜,我给您做些新鲜的菜式如何?我会做的可多了,您喜欢吃什么都可以,或者我做些我拿手的小菜。您看怎么样?”
  周显恩还是没理她,宽大的衣袍垂在地上,腰身挺直,信手喝着茶。
  谢宁垂了垂肩头,颇有几分气馁。想来也是,他连厨房的菜式都不喜,又何况是她做的呢?她也认命地准备去扔盒子,顺道去吩咐厨房备鱼。
  她刚刚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若是做的难吃,就你一个人全吃完。”
  谢宁抬了抬眉眼,眼里微光涌动,她抱着木盒,欣喜地回道:“我一定好好做,将军稍等。”
  周显恩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将杯中的茶饮下。轻声嗤笑,让她做饭,竟然还这么高兴。
  有那么讨厌吃鱼么?
 
 
第34章 香菇
  屋内, 周显恩慵懒地斜靠在轮椅上,长发披散,有几缕就被压在衣袖里。桌案上只摆了银筷和擦手的帕子, 谢宁去了厨房,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他倒是不急, 反而有闲心把玩自己的指甲。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混着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来。
  他抬了抬眼,谢宁提着食盒就进来了。因着在厨房忙活了许久,她的袖袍上沾了些水渍,脸色也微微泛红, 可瞧着是高兴的。
  “将军,我刚刚做的几样小菜,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您且先试试。若是不合口味,只管同我说。”她将食盒搁在一旁,一面摆着盘子, 一面同他絮叨。
  周显恩只是将身子稍微往前倾了些, 挑眼瞧着她摆上来的菜式。也就是一些家常的菜,可她做的挺精细的,起码卖相不错。
  谢宁为他盛了一碗香菇汤,浓郁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她将那碗汤放至他面前,颇有些期待地瞧着他:“将军,这汤熬了许久的, 冬日里喝着暖胃,您试试好不好喝。”
  周显恩低了低眼睑,瞧着她送过来的香菇汤,手指一顿,沉了沉眼眸,半晌没有动作。
  谢宁以为他不喜欢,撑开了一丝笑,复道:“将军若是喝不惯,可以试试别的菜。”
  她伸出手要将那碗汤端到一旁,露出的手指有些发红,像是被烫到过一样。周显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在她之前将那碗汤端起,抿了一口。
  谢宁的手扑了个空,复又收了回去,端正地坐着。手指遮挡在袖袍下,迟迟没有动筷,只是时不时偷偷瞧了瞧他的神色。
  周显恩将那碗香菇汤搁在一旁,面色如常,随意地点了点头:“尚可。”
  谢宁眼中的微光亮了亮,唇畔不自觉弯了弯:“将军喜欢便好。”
  她一直担心她做的菜式不合他的胃口,这会儿倒是可以放心了。同他相处了这许久,她多少也摸到了他的几分性子。他若是不喜欢,定然是连吃都懒得吃。
  思及此,她也便执起了银筷,专心地用膳。只是左手一直收在袖袍里,刚刚端那碗香菇汤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好在是左手,并不妨事。
  周显恩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余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她搁在一旁的手,露出的一小截手指泛着红。
  笨手笨脚的,还非要逞能。
  他沉了沉眼眸,却是忽地别过目光,将那碗香菇汤慢慢喝完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过几日,你随我入宫。”
  他说罢,便继续信手夹菜,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谢宁执着银筷的手一顿,微睁了眼,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突然要进宫?”
  自从周显恩受了重伤,圣上特许他在家休养,不必上朝。她来了这些日子,也只是见他在书房看书,未曾提过要去宫里。
  他又抿了一口汤,才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眉眼低垂:“无聊的宴会罢了。”
  虽然无聊,但他正好要入宫,也便随口应了,左右有他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况且成亲时,他未曾迎她进门。此次带她入宫赴宴,也算正式给她一个名分了。
  谢宁了然地点了点头,略为思忖了会儿。宫里的邀约,自是极重要的。她凝了凝眉,试探地问道:“将军,我不大清楚宫里的规矩,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周显恩嘴角扬了扬,随意地道:“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这话倒是说的谢宁一愣,宫里向来规矩多。她未曾去过,也是听闻过的。去倒是无妨,只怕她不小心失礼,就不大好了。不过周显恩都这样说了,她也不便再问了。
  周显恩瞧着她有些苦恼地低着头,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抿了抿唇,复又开口:“除了那位坐龙椅的,你客气点,其他的人,你有兴趣就搭理,没兴趣就不用管。”
  她到了哪儿,都是他周显恩的夫人,这个名头就已经是规矩了。
  谢宁瞧了瞧他,见他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也便点了点头,转而专心用膳了。赴宴而已,应该不过半日就可回来了,到时候她就跟着他就行了。
  用完了膳,谢宁便起身收拾盘子。周显恩忽地低声咳了咳,她转过头问道:“将军可是受寒了?”
  他别过眼,不着痕迹地往下扯了扯袖袍,遮住了手,沉声道:“无事。”
  见他面色无虞,她才安下心,也许就是偶然呛到了。她没再多想,将盘子归置好,便提着去厨房了。
  待她走后,周显恩才又以手掩面咳了咳,肩头微动,直咳得眼尾都有些发红了。
  谢宁刚刚要去小厨房,正巧遇着了秦风,他手中本还提着一盒子东西要往外走,见着谢宁,便停下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夫人。”
  谢宁也冲他点头笑了笑,本欲直接走,晃眼见着他提着的盒子里冒出几颗香菇。她忽地问道:“秦风,你提着这些香菇做什么?”
  秦风低头瞧了瞧手里的盒子,这才恭敬地回道:“回夫人,这是要拿出去扔的。”
  谢宁疑惑地皱了皱眉:“为何要扔了?瞧着也没坏啊。”
  她刚刚还拿来煮了汤,她检查过,就是普通的香菇,也没有坏。
  见她似乎不知情,秦风也了然她是刚刚过门不久。他这才耐心地解释:“爷他从小就不能食用香菇,若是吃了半点,也会浑身难受。想来是新进府的下人不懂规矩,竟然在小厨房备了香菇。要是被谁不小心拿香菇做了膳食,爷见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秦风还在说着,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谢宁的脸色慢慢地白了。她眉尖紧蹙,心头一阵慌乱。
  周显恩竟然不能吃香菇,可她刚刚竟然劝他喝下了那碗香菇汤。
  她心头正乱着,忽地想起她给周显恩盛汤的时候,他似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喝。她该注意到的,当时他还往后靠了靠身子。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她心头又是自责,又是担忧,搅在一起,让她也顾不得去小厨房了,立马快步回了后院。
  秦风还站在原地,见着一句话没说就急匆匆走了的谢宁,颇有些疑惑。随即他也没去多想了,提着那盒子香菇就往外走了。
  谢宁一路小跑着回去的,好不容易到了后院。她急得鬓发散落了些,连呼吸声都有些重。
  推开门的时候,屋里就是一阵咳嗽声。她喉头哽咽了一下,匆匆进去时,就见得周显恩坐在书房的窗台旁,正在给自己的手臂抹药。
  袖袍挽起,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是清晰的红痕。听到推门声,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随即不着痕迹地扯下了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手。
  谢宁往前行了几步,走到周显恩身旁。她本就心头自责,见着他手臂红了大片,眉尖儿紧蹙,眼眶也微红了。
  周显恩倒是神色如常,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他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盒,随意地道:“又提回来作甚,给你自己加餐么?”
  谢宁眉尖紧蹙,没有管他的调侃。只是一眨不眨的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满是自责:“对不起,将军,都是我不好。”
  是她太不小心了,竟然不问问他的忌讳。如今害得他食了香菇,定然是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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