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大将军后——黑糖话梅
时间:2020-07-21 09:40:20

  周显恩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目光微怔了一瞬。他复又别过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忘了而已。”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来府里这些多嘴的人,是得好好管管了。
  听到他的话,谢宁只觉得心头越发难受。若是同她发火,她也好受些,可他却一点也不怪她。她低着头,眼里慢慢拢聚着雾气。
  周显恩本还侧对着窗户,余光瞥见她通红的眼眶,似乎自责得快要哭了。他拢了拢袖袍,强装不耐地开口:“咳嗽几声而已,又不是要命,过会儿自然就好了。”
  “我……”谢宁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以前谢家伺候她的奶妈也是吃不得糖,一吃不仅浑身发痒,若是严重了,还会喘不过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他一定是难受极了。
  见谢宁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周显恩抬起了手,颇有些无奈:“给我上药。”
  谢宁眼睫微颤,重重地“嗯”了一声,几颗泪珠子就从眼角落了下来。她急忙拭去,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着药膏。
  见着他的手,她更是内疚了。刚刚隔得远,没有瞧真切。现在才看清楚,他手上红得吓人。
  “将军,您为何要喝那碗汤啊?”她抹着药膏,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周显恩忍着咳嗽,只是闷哼了几声。听到她的话,神色凝滞了一会儿。随即不冷不淡地道:“我说了,是我忘了。”
  谢宁拢着眉尖,喉头微动,良久才勉强能发出声音:“那将军以后有什么不能碰的,都告诉我,我替您记着。您若是喜欢什么,也告诉我,我给您做。”
  周显恩本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到她的话,手臂忽地僵硬了一瞬。所有的痒似乎都移到了心口,让他觉得有些异样。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要替他记着他的喜好。他从小便是一个人,也没什么可讲究的。到后来,他的官阶越来越高,就没人敢违逆他了。别人只在乎这样做,会不会受到他的责罚。可她似乎只是在担心他会不会难受。
  他扯了扯嘴角,复又将目光随意地落到了别处,眼中眸光渐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喝那碗汤。
  也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为他下厨,也许是看到了她被烫伤的手指。
  也许,他真的只是忘了而已,只记得那碗汤确实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过敏的东西千万不能吃,大家不要学我们为爱作死的大将军,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入宫
  不过刚过早膳时分, 街上便零零散散吆喝着叫卖声。今日风雪骤停,反而散着淡淡的曦光。秦风驾着马车,车轱辘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马车内, 谢宁端正地坐着, 因着今日要陪周显恩入宫。她特意起了很早,细心装扮了一番。
  一袭嵌珠金丝软烟罗月华裙勾勒着盈盈一握的腰身, 肩头披着牡丹纹紫貂斗篷。满头青丝用一根花卉小簪挽起, 发髻扣着鎏金穿花戏珠金步摇,动一动身子,垂在耳畔的珠串便会跟着轻晃。她虽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妇人打扮倒不会显老, 反而多了几分端庄。
  周显恩神色恹恹地坐在她旁边,似乎因为起得太早而犯困一般。一手撑在侧脸,半阖着眼。
  谢宁昨晚半梦半醒的时候, 曾见着他起身过一次,似乎至后半夜才回来,也不知去忙什么了, 也难怪他这会儿犯困。不过他既然晚上偷偷起来, 应当是极重要的事,她也只装作不知道。
  她转过头,将身侧的软垫递了过去:“将军若是还困的话,可以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再叫醒您。”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了好几个软垫要给他铺在身后, 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周显恩撩开了眼皮,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手忙脚乱地。横桌上也有软垫,她往前倾了倾身子,正要够着手去拿。还未起身,就听得身后的人不耐地“啧”了一声,随即袖袍便被一股力道拽住,将她整个人拉了回去,落在了软垫上。
  她还未回过神,就觉得肩头一沉,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差点吓到了。一转头,就见得周显恩将头枕在了她的身上。
  “将军你……”她眼睑微颤,低头瞧着周显恩,身子僵硬着,说话也磕磕巴巴地了。
  她还未习惯和旁人有这般亲昵的举动。挨得太近了,他的头发都蹭到了她的脖颈上,有些痒痒的。
  周显恩倒是不甚在意,还略歪了歪头,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片刻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太矮了。”
  而且肩上也没二两肉,靠上去硌得慌。
  看来回去得让厨房多加点肉了。
  谢宁呼吸一重,被他拿话一噎,连害羞都忘记了。只是放松了身子,瞥了他一眼。将她当了靠枕,竟然还笑话她。而且哪里是她矮,明明是他太高了。
  周显恩抬起手指挡在脸上,遮住了倦容。只是困得眼睫微颤,阖上眼,便睡着了。
  他今日穿着深紫色朝服,玉带扣腰,左右袖袍绣着张牙舞爪的麒麟纹。平日里散在身侧的长发皆用玉冠束起,露出泛着淡淡红晕的眼尾。
  虽然有些不高兴他笑话自己,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当靠枕。她想正一正坐姿,将腰身挺直些,这样他就不必弯着腰了。可她又怕弄醒了他,便一直保持着不动了。余光瞥见他露在袖袍外微红的手背,她沉吟了片刻,便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手去取过旁边的汤婆子,复又放到了她和周显恩之间的空隙。
  “别乱动。”周显恩阖着眼,似乎不高兴她动来动去的,可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半点凶狠的意味都没有。
  谢宁立马老老实实地放松了身子,靠在软垫上,时不时瞧瞧他的头有没有滑下去。左肩不敢动,右手就随时准备去扶他。
  马车行驶得平稳,沿途的嘈杂声时高时低,被搁在挡板外。她本还随意地望着前方,可不知是身旁的汤婆子暖人,还是因着车厢里另一个人在睡觉。她也渐渐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眼前就水雾雾的了。
  她摇了摇头,想赶走倦意。可眼前是越来越模糊了,头慢慢地就往旁边滑了下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趴在她哥哥背上睡觉的时候,觉得安心又温暖,意识渐渐就沉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感觉耳畔似乎时远时近地传来细碎的声音。紧接着略带了凉意的东西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她睡得正好,全然不想醒。忽地被打扰了清梦,直惹得她蹙了蹙眉,将脸往里侧埋进去,躲过了拍着她的东西。
  头顶似乎有人嗤笑了一声,随即一直折腾着她面颊的东西也不见了。她动了动眼睫,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睡。忽地脖子上就像是贴上了冰块一般,冻得她立马睁开眼,身子就立了起来。一抬头,却只对上了一双带了几分戏谑的眼。
  待眼前渐渐清晰后,谢宁才瞧见面前的人是周显恩,他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右肩的衣袍还被扯得松松垮垮地。
  周显恩收回了贴在她脖子上的手,别过目光,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肩头上衣袍的褶皱。
  谢宁往后缩了缩身子,又迷迷糊糊地瞧了瞧四周,还是在马车里,不过外面已经没了半点喧闹。她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怎么睡着了?”
  闻言,旁边的周显恩嘲笑了一声,睨眼瞧着她:“你也知道你睡着了?还说到了叫醒我。若是真的等你,怕是赴宴的人都要散完了。”
  谢宁将头垂得更低了,颇有些尴尬。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周显恩仰了仰下巴,不冷不淡地道:“已经到了,还愣着作甚?”
  谢宁后知后觉已经到皇宫了,她抿了抿唇,立马起身扶着周显恩往外走,秦风也来搭了把手,才把他扶到了轮椅上。
  城楼高耸,斜插的旌旗被寒风撕扯着,猎猎作响。宫门大开,左右立着金甲银盔的挎刀侍卫,盔甲顶上是长长的翎羽,堆了些积雪。凌然肃杀,不怒自威。
  进进出出的是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官阶品级各有不同,左右领着自己的家眷,想来都是今日赴宫宴的。
  谢宁收回目光,却只见得旁边的周显恩仰头瞧着城楼顶上刻着大盛标志的旌旗,面色冷淡,可眼里却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复又落到那些身穿铠甲的侍卫身上。她眸光微闪,一段遥远的记忆涌现了出来,她才想起五年前她和周显恩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她当时十二岁,跟着她哥哥混在人堆里,见到了那位传说中战神。没有三头六臂,也并非凶神恶煞。反而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长得极为好看。他那日就从兆京街头打马而过,一袭红袍被风吹得翻飞,笑得肆意张扬。
  那年他不过十七岁,刚刚大破北戎,将燕池王斩于马下,亲手夺回了大盛国被迫割让出去的九州七省。一血国耻,得尝夙愿,成了兆京所有热血儿郎心中的大英雄。
  一片雪花落在眼睫上,谢宁回过神。那个张扬倨傲的红袍少年渐渐涣散,只剩下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不苟言笑的男子。她忽地低下头,眼中涌动出些酸涩之感。
  良久,她温声开口:“将军,我们走吧。”说罢,又将手里拿着的大氅为他披在膝上。
  周显恩瞧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低垂了眼帘。不再去看城楼上的旌旗,只是不冷不淡地道:“走吧。”
  谢宁点了点头,就推着他一起往朱红色的宫门行去。秦风留在原地,眼神复杂,发尾渐渐勾上细雪,目送着周显恩他们进了宫门。
  门口的侍卫似乎都是认识周显恩的,他们一去便直接放行了。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一些官员,要么一见着周显恩,就刻意远远地避开他们,要么就是一脸讨好地过来打着招呼。不过周显恩似乎懒得搭理这些人,神色恹恹地,连半点目光都懒得施舍。
  那些碰了冷钉子的人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规矩地行礼送他走了。然而那些笑背后隐藏的情绪,就不为人知了。
  谢宁推着周显恩往前走,这皇宫确实气派恢宏,亭台楼阁相交接。转进一条甬道,铺路的青砖绵延不尽,四周花草开的正盛,只在叶尖儿上堆了些细雪。
  他们正走着,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干练的声音:“周大将军!”
  周显恩抬了抬手,谢宁便停了下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眉高目深,颧骨突出,有些黝黑的男子便绕至他们面前。
  只见得他腰盘玉带,身着石青色朝服,衣袍上绣着几团五爪金龙。身高八尺有余,略显健壮。
  谢宁虽不知这是他是谁,可瞧着他衣袍上的五爪金龙,便明白了他乃是某位王爷。当即不敢怠慢,弯腰行了个礼:“臣妇见过王爷。”
  那男子闻言将目光移到谢宁身上,笑道:“夫人不必多礼。”他复又看向轮椅上的周显恩,抬了抬手,“早就听闻大将军娶了妻,今日一见,果然是郎才女貌。想来这喜事一冲,您这腿也定然会早日康复的。”
  周显恩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抬起眼,颇有几分玩味:“那倒是承雍王殿下吉言了。”
  二人正交谈着,一旁垂首立着的谢宁这才明白了这男子的身份。原来他便是圣上的四皇子,雍王顾染嵩。他生母乃是荣贵妃,不仅深受恩宠,还是当朝左相的胞妹。倒是位来头不小的王爷。
  顾染嵩单手负于身后,笑道:“本王前些日子公务繁忙,未能得空去参加您的婚宴。也甚是过意不去,便差人送了块上好的独山玉佩以做贺礼,不知可合大将军心意?”
  谢宁眼睑微跳,说起玉佩,之前她从常老太君那儿倒是拿了一块。难道那玉佩竟是雍王送的?
  她还未想清楚,周显恩却往轮椅扶手处靠了靠,单手撑着侧脸,状似恍然大悟地道:“原来那玉佩竟是您赠的,臣还以为是哪个手下人拿来孝敬的,瞧着成色实在太差,就给扔了,殿下不会怪罪于臣吧?”
  说罢,他挑了挑眉,语气懊悔,嘴角却是隐隐带笑。
  顾染嵩脸上的笑差一点裂开了,这个该死的周显恩,竟是如此不识抬举。
  他眼神阴沉,还是强忍着扯了扯嘴角:“是本王疏忽了,忘了送上帖子,平白惹来一场误会。”
  周显恩点了点头,认同地“嗯”了一声。
  见他这副姿态,顾染嵩眼中阴郁更甚,片刻后才抬了抬手:“想来大将军忙着赴宴,本王也不便打扰了,就此别过。”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只是面色阴沉得吓人。
  谢宁瞧了瞧明显一脸不善的雍王,又低头看向了轮椅上的周显恩。但见他毫不在意得罪了雍王,反而往后仰了仰头,挑眼望着她:“没见过王爷,还吓得走不动道了?”
  谢宁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登时回过神了。她摇了摇头,便推着他继续往举办宴会的地方去了。
  她倒不是怕这个王爷,只是担心周显恩这样直白地拂了他的面子,恐日后生事端。不过瞧着他这一脸淡然的样子,她也便没说什么了。将军应该自有他的想法吧。
  风吹低了两旁的花草,直将叶尖儿上的细雪都拂落了。
  顾染嵩正走着,迎面就撞见了一个穿着紫色朝服,腰带上挂着金鱼袋,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那人袖袍上纹着仙鹤,身材发福,须发斑白,满是沟壑的脸上却嵌着一双带着精光的眼。
  “舅舅。”顾染嵩往前行了几步,似乎极为高兴。听他的称呼,来人便是当朝左相,严劲松。
  严劲松隔着老远就瞧着了自己这个外甥一脸怒容,捻了捻胡须,一脸了然地问道:“殿下可是遇着周大将军了?”
  他这个外甥一向是喜怒皆形于色,不太懂变通。然而他到底是一方亲王,满朝上下能有胆子将他气着的,无非就是信王和周显恩了。
  他来之前留意过,信王的车驾才刚刚到宫门口,所以不用想,便是那个性子乖戾的周显恩。
  提起这件事,顾染嵩眼中的阴郁又浮现了出来。瞧着四下无人,他便扯了扯鼻翼,颇有些不屑地道:“除了那个残废,还能有谁?也不看看如今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下本王的面子?我依您所言,让他那个祖母给他送了信物。他不应允也便罢了,竟直接将玉佩给扔了。本王能纡尊降贵同他结交,已然是给足了面子,竟还如此不知好歹!”
  顾染嵩是越说越气,到最后眼中满是怨毒。他从前就看周显恩不顺眼了,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也不过是个残废,要不是看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这种人,他都不屑于瞧一眼。
  严劲松皱了皱眉,耐心地劝道:“殿下断不可如此想,周显恩虽伤重,可他手里还握着大盛一半的兵权。陛下虽忌惮他,却也深知此人的价值。他虽今日困于轮椅,难保他日便恢复如初。他废了双腿尚且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若是他真的站了起来,这兆京的局势怕是又要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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