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雀——宠袂
时间:2020-07-22 11:10:21

  生日这天,父亲和母亲都回到四合院,并给他买了块Doveni的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无论口感还是样式,这块蛋糕都和曾经吃过的蛋糕不一样。他几乎都吃完,带着几分安心。
  路冬瑶无话可说,甚至巴巴地站到他家门口,再没了那副大人背后的嚣张架势,而是变做又乖又可怜的样子,吞着口水说:“苏苏苏(叔叔),苏阿姨,我还想再要一块蛋糕,可以么?我吃完就刷牙,不会长蛀牙的……”
  她从小就爱吃甜,换牙前坏了好几颗牙,因此她父母一直在这方面将她管得很严。并且从根源处解决问题,断她的零花钱。
  苏忝和陆方颜看了这一幕都笑了,让苏野亲自切了块蛋糕给她。
  路冬瑶接过,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道过谢,颠颠地跑了。
  *
  深夜月色如水,莹莹地覆盖在院中古意的建筑上,也铺洒在青石板地面。
  生日已经过了,苏野却睡不着。隐隐听见旁边屋子里有说话声,他鬼使神差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隔了扇门,听见是父亲和母亲在说话,心里十分忐忑。
  这样的忐忑是什么呢?大概是,同学那句“我爸爸妈妈说了,有钱人的生活都可乱了。像苏野爸爸那样的人,一年到头不回家,在外面找好多小老婆。”
  尽管得到了陆方颜笃定的安抚,也害怕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
  他也已经懂了些事情,比那些同学模模糊糊的认识更加清楚,真实的生活、他以后即将接触的现实,可能到底是什么样的。
  隔着门,他屏息聆听,以至可以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嗯……这个冰淇淋奶酪的好好吃啊,比你给小野买的那块好吃多了。你怎么给他买那样的呢?”陆方颜这么说,“只有奶油和一点点装饰,什么都没有。”
  “他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吃蛋糕,口味也淡。”苏忝声音愈加小,“他中途开冰箱拿过一次饮料,你看见没?吓死我了,我藏的这块差点就被他给发现了。”
  可以脑补出陆方颜瞪了他一眼:“小野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苏忝笑得开怀:“男孩子就要这么养。”
  “名字也是你瞎起的。”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难听死了。”
  “……”
  11岁的第二天晚上,苏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脏暴击。
  但与此同时,一直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落下。
  屋里静了一会儿,两人似乎都在吃蛋糕。陆方颜又说:“一会儿挑一挑拍的照片吧。对了,你要发相册可以,屏蔽工作圈的人之外别忘了屏蔽儿子。他现在也会用手机上网了,别让他知道我们背着他去旅游,我跟他讲的是,我们都是刚出差回来。”
  “嗯,知道。”苏忝有些不耐烦,“工作的时候都没人在我耳边这么唠叨,你下属是不是成天被你给烦死。”
  “你……”
  “……”
  屋里灯暗了,没有声音了,苏野还久久地站在屋外。
  他鼻子很酸,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心里涌起股很强烈的情绪。开心,治愈,完满……或许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从此以后,也不怎么计较某些同学很难听的话了。
  因为有底气,所以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如何的自以为是,又是如何的愚蠢至极。
  *
  初中后,苏野随父母搬去紫昙山公馆。如陆方颜所说,于附近一所很气派的私立中学就读。不再穿有些松垮的、丑丑的运动式校服,而是变成制服式。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很温和有礼,至少不在明面上与人闹得很难看。
  离开四合院的那天,最不待见他的路冬瑶哭成个泪人。他偷偷塞给她一沓红色钞票——是过年时的一部分压岁钱,让她留着买好吃的,但吃完后必须好好刷牙,并终于肯告诉她那家名为“Doveni”的西点店在哪,她破涕为笑,招着手和他说“再见”。
  又三年后,初中毕业了。
  他依旧是很清冷的一个人,以至于情窦初开追他的女生不少,却没有一个接近得了他。而对他来说,这个时候考虑这种事是很可笑的。
  第一次真正去想这种事情,是在毕业后的一个深夜。
  他一个初中朋友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陪自己去做一件事。两人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因为对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公子,行事张扬,与他不怎么契合。但对方心地不坏,两人关系也就保持在普普通通的程度上。
  这次听出他语气有几分低落,他也闲着没事,就陪他去了。
  原来是那人和女朋友闹到了分手的地步,他希望可以挽回,于是学着网上那一套,把车开到她家门口,在后备箱里装满玫瑰花,希望她能见自己一面。
  北城的夏天闷热,但这么在外面站了很久,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也被晚风吹出几分凉意来。
  苏野百无聊赖地抽着烟,陪着这个落寞的人在夜色中等,从未看他这么狼狈,听他絮絮叨叨地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喜欢这一个人了,你知道,要是就这么错过……”
  “我不知道。”他打断,既心烦也觉得这人无聊又可怜。
  “唉……我是脑子进水了才叫你出来陪我,但其他人都不愿出来,说我蠢,我蠢吗?”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苏野睨他一眼,觉得他像失心疯。
  他却说:“我在想,你这样的人,以后要是喜欢一个女孩,能做些什么。”
  苏野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回地面。
  对方明明带着讽刺,他却第一次认真地去想,如果真的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愿意把她带进自己生活,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他会怎么对待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可能也愿意,给她买这么一车玫瑰花,任她坐在自己所有跑车的副驾驶上。
  而如果真的是那种共赴余生的喜欢,除此之外,他应该会不厌其烦地给她买很多很多Doveni的蛋糕。那是他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童年中一段最深刻而温暖的回忆,关于真正的美好,甜美,治愈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大家猜猜,下章是四年后还是十年后qwq(开个玩笑
 
  ☆、笼中之雀
 
  他和奚雀珂之间的关系, 就像他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一片清明, 无忧无挂;但突然看到另一个世界, 那里乌云密布, 阴雨连绵,所有人都躲藏在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只有她被淋个透彻,但又很坚韧顽强地往前走, 像只孤傲又清高的小流浪猫。
  所以他走进阴影里, 撑着伞, 陪她走了一程。
  走到阳光正盛的地方, 雨停了, 有很多朋友在那里等她,她也真的融入进去。他的存在反而成了累赘和见不得光的那一面。
  但也不怨她过河拆桥,因为他的出现方式本来就是这样的。对她而言没有选择,也就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是他带着从小到大自以为是的骄矜和自信,以及对感情的空白, 步步算计, 想要将这只敏感又多疑的小猫完全驯服,哪怕它因为经历风雨而没有任何安全感,对什么都无法百分百相信。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他进十步,她可能才会勉勉强强地进两步。
  所以感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付出就有回报, 不平等,不是生意场,不是算计得有多精妙就有多成功。他似乎也体会到了当初那个朋友的无力,但也无可言说,没有悔意,也没有憎恶。
  尽管像被留在了一片阴雨绵绵中,他依然希望她过得好,带着一半残余的爱意,一半的理智。
  世人都喜欢表象,喜欢抱团而居。他们歌颂所认为正义的,肆意践踏所认为肮脏的。一半是悲天悯人,一半是面目扭曲。可笑的是,二者其实无异,都源于内心里的恶鬼。
  他们踩她入泥土,但他知道她值得上云巅。
  *
  北城,丽湖公园。
  天色渐渐重了,就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心脏,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无休无止。
  夏夜的风依旧温柔旖旎,吹在身上却带着莫名的冷意。背靠栏杆,保持着抱膝的姿势蹲了许久,奚雀珂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好像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天翻地覆,明白了苏野对她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曾经那些话又究竟是不是虚假的,而她又在一时冲动下对他说了什么……现在这个“再也不见”的结果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像也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又是如何深切。连带曾经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清醒和克制,此时想来都是如此的可笑和可恶。
  不过好像都晚了。
  过了很久很久,她慢慢站起来,整个人都很僵冷,像空掉一大块,像睡不醒,浑浑噩噩,有些迷迷糊糊。
  忘记那天是怎么一个人回到的公寓,隐约记得,手里一直死死地捏着手机,直到睡前。界面是和苏野的微信聊天框,顶上的备注还是那只小花狗。
  眨着眼,盯着看了很久很久,消息还停留在白天时候的简单问候上。他说:[午饭吃了什么?]她一一报告。
  因为都是些简单到敷衍的小菜,也知道她晚上越来越不吃饭了,他跟她说:[多吃一点,反正你也吃不胖,没必要那么学她们。不多久就进营了,到时候想吃什么都吃不到:-)]
  她发给他一个把粑粑糊到镜头上去的卡通动图表情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深深地闭上眼,把手机锁屏,丢到一边。
  不敢再发消息,也无从开口。她冥冥中已有所预料,苏野不会再接收自己的任何消息了,但她实在不愿意,也不敢接受这件事情,所以始终不敢试探。
  后来就那么睡着,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叫醒。
  *
  这种空洞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无休无止。
  很讽刺的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丢掉什么东西之后才会无比深刻地明白,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清晨总是很干净,但哪怕拉开窗帘,任美好灿烂的阳光洒入房间,也驱不散心底里的阴霾。整个人甚至被这样的阴影给渐渐吞没殆尽,很无力。
  深深地眺望小区景色,很静谧安宁,忽然想到苏野为数不多来到她公寓的时候,譬如那个温暖的圣诞节。玫瑰花,圣诞树,还有他蹲在门口、握着和她通着电话的手机时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然回神,走进洗浴间。一会儿还要去公司,现下为节目而筹备的训练迫在眉睫。
  但在地铁上,将蓝牙耳机中的音乐调到最大,哪怕播的是Theia的新歌也不能使内心安稳下半分。最后干脆拿出手机,划掉音乐APP,熟练地三两下点开微信某对话框,发去一个消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
  果不其然,[S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后面附带一个[发送朋友验证]的链接。
  她当然不会点。
  也知道点后结果如何。
  所有的空洞,所有悬起的不安,都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沉到最底。奚雀珂放下手机,在北城拥挤不已的6号线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报站的女声中走下地铁。
  “雀珂。”
  刚进公司,她遇到鞠盈,就是星火分部的总负责人。她如此亲切地叫她,面上依旧是很温和可亲的笑容。这是因为苏野而对她独有的态度。
  奚雀珂微微怔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淡然,随她一起去总办公室。
  路上她当然会想,鞠盈叫自己去的这一趟所为何事,她还以为和自己与苏野的关系破裂有关。
  但进总办公室后,鞠盈态度无丝毫改变,依旧那么温和,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份文件,很亲切拍拍她肩膀:“雀珂,要去录节目了,这是关于这期《造梦营》的资料。记住,别给别人看,这一份是单独给你的。”
  这么说,奚雀珂就懂了,只是仍有些犹豫。
  鞠盈倚在办公桌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却误解了她这份惶惑,跟她说:“是苏总助理清晨送来的。苏总要出国读书了吧,不像以前那么时间充裕了。”
  “……嗯。”奚雀珂慢慢回神,与她道过谢,离开办公室。
  今天是周日,苏野没来送她,资料也没有直接给她,而是托公司转手。鞠盈似乎误解了她的那份落寞,遂那样开解她说。
  时间还富足,她上到三楼,没急着进训练室,而是在一小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文件查看,整个人于是又久久无法平静。
  文件是关于《造梦营》的一系列资料,包括目前所知的赛程安排、参赛选手等信息。但除了规规矩矩的白底黑字,还有许多手写上去的细心标注,这就是这份资料为什么不能给其他人看、独属于她的原因。
  录制地点:桐芜市南麓岛。
  手写标注:夏季气温平均24℃~35℃,昼暖夜凉;室内有空调,室温一般在25℃。衣服不说了,带一床薄被。
  导师阵容:舞台(总):关瀚沉;声乐:Hoshi(日本);舞蹈:杨艺研;Rap:张道贤(韩国)。
  手写标注:张道贤与高家有关系,以后在营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7月1日,入营,举办茶话会式见面会。
  手写标注:※好好打扮,有重要镜头。
  7月4日,正式录制初舞台。
  手写标注:※准备一段与初舞台反差大的solo舞蹈,张道贤会cue你。
  ……
  有片刻出神,奚雀珂忽然想起,高考结束后在苏家的那个清晨。她为数不多看见苏野坐在书桌边,手中握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少见他对什么事那么上心,但她竟然没深究。
  没再看文件,也不怎么能看得下去,她将它们收回文件夹。带着一股决心般拿出手机,却只能找高嘉曈,她转着手机,反复琢磨,问:[方不方便,我挑个时间去找你一次?]
  [你和苏野有什么事吗?]高嘉瞳于几分钟后回,且依旧如此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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