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星隔五十分钟上一次洗手间,折腾到午夜,总算安分睡觉了,但她的睡姿特别不规矩,老是翻来覆去、踢毯子,或者往沙发边缘挪。
谈行彧搬了木桌堵着沙发,限制她的活动空间,勉强起到效果,他拖了把椅子,坐在沙发边。
醉意上脸了,红晕从她眼角铺向脸颊,再蔓延到耳根,从浅到深,嘴唇红艳艳的,微张着,如春日里的灼灼桃花盛开,谈行彧伸手摸她额头,比正常体温略高,没发烧。
又寻到她的手,探脉搏,指腹下的跳动,有力而规律,暂时没有大碍。他眸光沉沉,她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喝酒了。
黑夜静悄悄地走到尽头,朝阳出现在东方的天际,熹光照到的每处都在恢复生机,一整夜,谈行彧没怎么合眼,照看着她,顺便回复邮件,旁听了一场跨区会议,倒是纪小怂呼噜打得挺香。
天色大明,纪见星仍沉沉睡着。
八点,谈行彧叫了她一次,她没醒,九点,他再叫,她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呼吸脉搏正常,就是人醒不来,不排除酒精中毒的可能性。
谈行彧当即把她送去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纪见星并没有酒精中毒,除了昏睡,身体没别的异样。
遇见没病可治的病人,医生也束手无策,但看到病床前的男人面沉如水,气场凛冽,不怒自威,猜测对方非富即贵,绝非善类,他就给纪见星开了解酒的药液,反正是些维生素之类,对人体没坏处。
输完液,纪见星依然是睡得岁月静好的模样,神态轻松,肌肤白里透红,也许在做着好梦,她的唇角弯起来,轻笑出声。
谈行彧以为她醒过来了,倾身去看,仍酣睡着,他忍不住曲指轻刮她鼻尖:“等你醒了,再算账。”
梦境又长又美,拖着纪见星到黄昏,才把她放回现实。
在连着睡了近二十个小时后,在夕阳余晖中,纪见星幽幽醒来,最近忙着对抗生物钟,精疲力尽,心力交瘁,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般酣畅淋漓的觉了,简直如获新生,浑身充满了力量,跑十公里都不成问题。
她开心地蹬开棉被,伸展着懒腰,视野一点点地清晰。
咦,这是……哪儿啊?
纪见星低头一看,她身上居然穿着病号服?!what?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在医院?!
再侧头一看,目光意外地撞入男人深不可测的眼里,瞬间被吸住,无法挪开,逆着光,看不清蕴含其中的情绪,但她能从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辨别出,他心情不悦,好像在生气。
生谁的气?
还能……生谁的气?!
此时他冷眼对着谁,就是生谁的气呗。
理智渐渐回笼,纪见星猜测,很可能是她昨晚一挑六,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喝得烂醉如泥,他刚好赶来救场,顺便帮她善了后。
这样一来,她醒在医院就说得通了。
纪见星后悔极了,早知道不该把棉被蹬开的,眼下没遮没掩,被迫全方位接受他那毫无温度视线的凌迟,谁受得住啊?她消极地想,现在装不清醒、装柔弱不能自理,昏过去能不能行?
下一秒,冷如南极五万年不化冰雪的声音不偏不倚地砸入她耳中:“纪小姐醒了?”
纪小姐醒是醒了,但她喝断片儿,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别想着秋后算账!
纪见星在脑内搜寻出酒精中毒的症状,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虚弱地喘着气:“胸口好闷哦,有点想吐。”
见他不为所动,她惟妙惟肖地干呕了一声。
医生呢,快叫医生进来。
然而,干呕没引来医生,反而引出了空空腹中的轰鸣声:“咕噜咕噜……”
纪见星破功,装不下去了,躺平任他处置。
谈行彧确实是打算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以后再像昨晚那样鲁莽行事,他有的是手段对付三只老狐狸,无需她亲自动手,陷于风险之中。
他冷声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纪见星捂着脸,小声回答:“知道,错在我太敬业了。”她从指缝里望着天花板,进行深度的自我谴责反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可以为了替老板分忧解难,不顾自己的身体,甚至不顾生命安全赴一看就是鸿门宴的酒局?”
“赴局也就罢了,我怎么能一人喝趴六个大男人,视他们的男性尊严于无物,随意践踏至脚下?传出去让他们往后在公司以何脸面做人、处事?”
她年纪轻轻,酒量这么好的都进医院了,朱牛马仨董事跟他们的助理能全身而退?说不定也在医院哪间病房住着输液呢。
心理稍微平衡了。
谈行彧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狡辩,一言不发,指尖有意没意地敲着椅子扶手。
纪见星感觉他一下下的敲击落在了她心坎上,意识到事态比想象中严重,忙将所有的真诚搬运到面上,“我最错误的是,连累日理万机的谈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我收拾烂摊子,还送我到医院,守着我醒来,您的大恩大德……”
等等,万一他以此要求她当他的协议未婚妻怎么办?!
她坐起身,握住拳头,以表决心:“我一定会更努力兴风作浪,惹是生非,争取早日搞垮嘉汽!”
片刻后,谈行彧淡淡地问:“说完了?”
纪见星用尽浑身解数换不来他态度的松动,饿得不行,想吃东西,四处找不到手机,应该是在他那儿,5G时代,谁拿了手机谁就是爸爸,拥有绝对掌控权,她垂下认命的脑袋:“谈先生,对不起,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回想起昨夜种种荒唐,谈行彧微敞开的长腿,换成了交叠的姿势,眉峰如聚:“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啊?纪见星懵圈,她就意思意思客气一下,他怎么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上纲上线了?
男人眼梢风冷冷地掠过她:“难道纪小姐忘记昨晚在你家对我做过什么事了吗?”
纪见星第一个念头——
难不成她执念太深,借着醉酒的机会得偿所愿摸到了他的翘臀?!天啊太可惜了吧,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忘了是什么手感,摸和不摸有什么区别?!
第二个念头:在我家?
原来他是先送她回家,看情况不妙再送来医院的啊。
纪见星再次看过去,可能是整晚没睡,男人眼下有着明显的倦意,下巴微微冒出淡青色的胡茬,向来衣着讲究的他,衬衫不再平整,褶皱丛生,看着不修边幅,有种难得一见的颓废美感。
该不会昨晚真惨遭她的蹂`躏了吧?!
纪见星没醉过白酒,不清楚醉后是什么状态,何况她的记忆停留在说“谈先生,你来啦”的那刻,后面发生什么事,全忘记了。
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她家有监控,事实如何,等拿回手机调了视频,一清二楚。
毕竟处于下风,纪见星难免心虚,迟疑地问:“我、我对你做什么了?”
谈行彧并不答她的话,单着手,以两根手指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衣领随意一拨,线条硬朗的锁骨要露不露。
纪见星移开眼,在心内对他这种以美`色迷惑她神智的行为表示不齿,说话就说话,好好的脱什么衣服?
余光中——
原本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又被解开了第二粒,黑色衬衫下,男人胸口处白皙紧实的肌理裸`露,仿佛藏在乌云后的明月露出一角,泛着柔和的光泽,既神秘又旖旎。
好吧,她承认,似乎真有些被迷得神志不清了。
别停,继续脱啊。
谈行彧动作停顿,手指轻按着第三粒纽扣,捕捉住那占便宜的余光,然后直直地对上她眼睛,让她无处可躲。
他懒散地倚着椅子,克制喉中难耐的干哑,说话的气音拿捏得恰到好处,低而沉,又字字清晰地指控她犯下的罪行:“昨晚,你脱我衣服了。”
纪见星:“???”
作者有话要说: 纪小星:脱没脱,你说了不算,监控说了才算。
谈先生淡淡道:建议你不要去查看监控。
纪小星:不!我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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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风`流浪`荡公子彧VS黑色蕾丝性`感星~
第15章 第十五颗星 白露为霜(08)
第十五颗星
还好不是借醉袭击他的翘臀, 只是脱他衣服了。
纪见星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虽然两者同属耍流氓, 但后者罪行较轻, 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就算她酒后逞凶,能占他一个大男人多少便宜?
再说了,清醒着的他, 会纵容她对他为所欲为?
他肯定是想借机调戏她, 故意往重了说。
“我为什么会脱你衣服?”纪见星拒不认罪,甚至强词夺理,“难道不是因为你主动送到我跟前来, 才给了我可乘之机吗?”
若非他的衬衫扣子总是系得一丝不苟,她的逆反心理会被激起,并付诸了行动?还因此落得个女流氓的坏名声,这么算来,她损失可比他大多了。
“按照纪小姐的逻辑,”谈行彧看着近在眼前的她,似笑非笑道,“那我也可以对你做同样的事?”
“不行!”纪见星反应极快,连忙扯过棉被盖住身体,“你……你没有醉!”
“哦。”谈行彧了然地点点头,“纪小姐的意思是, 醉了就行。”
挖坑给自己跳的纪小姐并不想说话,向他投射过去一枚没有任何警告性的警告眼神,伴随着欢快的“咕噜”叫声。
纪见星看壁钟的时针正好指在六点的位置,算起来,她已经近二十七个小时没吃饭了,怪不得全身发软,有气无力的,民以食为天,如今天都塌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酗酒了。”
谈行彧目的达到,不再和她计较,走得急,忘了带她的手机,他让阎肃送了份瘦肉青菜粥过来。
纪见星对着清淡到能照出脸的粥品,毫无食欲,她再三叹息,在他充满压迫性的注视下,乖乖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阎肃去办出院手续,谈行彧来了电话,他走到外面的小阳台接听。
纪见星慢悠悠地喝着粥,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影,黑色衬衫解了两粒扣子,镀着一层柔光,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如果表情不是那么严肃,就更赏心悦目了。
听不到他说的话,可纪见星能想象出他的语调,必定是淡漠疏离,充满了威严,她有些同情手机那端的人,说不定还无辜承受了他在她这儿没发泄完的怒火。
不过,她可不怕他。
家里有金矿可以继承的人就是这么有底气!
谈行彧结束通话,刚进来,又有来电,可想而知,他为了照顾她耽误了不少事,纪见星难免心生一丢丢愧疚,将粥喝得一口不剩,抽了纸巾擦干净嘴角,等他再次走入,她说:“谈总,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能行。”
谈行彧的目光从空粥碗一扫而过,淡淡道:“无妨。”
一会儿后,阎肃办妥出院手续,谈行彧坚持送她到家,交待两句,匆匆离去,踩着点回了酒店房间,继续昨晚中断的总部高层会议。
夕阳作别西天,留下一堆绚丽的晚霞,暮色悄悄席卷了蒹葭巷,纪见星抱着满脸写着“宝宝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的纪小怂,坐在屋檐下,一遍遍地顺毛、安抚、柔声哄。
纪小怂耷拉着两只大耳朵,态度很明显,不听不听我不听!
纪见星满怀欣慰,小家伙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怯生生的,小心翼翼讨好着人,而是养出了小脾气,生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乖宝儿,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呀,你肯定看到了,不是我自己走出去的,是有人把我抱……”
抱?!
纪见星睫毛猛地往上一颤,心口跟着扑通乱跳起来,某些没有深想的细节浮现,谈总亲自送她去的医院,蒹葭巷进不了车,自然是他抱她,或者背她出门,以她当时昏睡得不省人事的状态,明显抱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以他的绅士作风,必定是优雅的公主抱。
所以,到底是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
纪见星用尽毕生所知的甜言蜜语,总算哄得纪小怂消了气,她找来一个大木盆,灌好水,再丢几只会自动游水的小黄鸭玩具,纪小怂一入水就如置身仙境,快乐地仰头嗷呜了声,摆动着小短腿,追着小黄鸭撒欢去了。
纪见星坐在边上陪玩,得了空隙回复金萤的问候消息,再去查看昨晚的监控,倒要看看她是怎么脱他衣服的,要是找到他过分夸大事实的把柄,她一定会好好反击回去。
她踌躇满志地点开视频。
监控摄像头内置音频功能,纪见星清楚地看到画面里躺在沙发的她坐起来,问他:“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呀?”
男人揉着眉角说:“闭眼,乖乖睡觉。”
接着,她就听话躺下了。三秒不到,又起身,伸出手去……脱他的衬衫……
嗯???!!!
她错过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去非礼他了?!
这小段画面纪见星翻来覆去看了数次,得出结论:她醉得太厉害了,产生幻觉,以为脱的是自己的衣服。
淡定淡定。
纪见星用力闭了闭眼,默念三遍“我醉了”,像谈先生那般光风霁月,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肯定不会由着她乱来的。
纪见星继续看下去,果不其然,他抓住了她为非作歹的小手,将她的“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如释重负,浩气长舒,忍不住想给他鼓掌,抓得好!
画面静止了,纪见星全神贯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视频里的她挣扎未果,垂着头,嘴巴嘟得老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纪见星绝对不肯承认那装得一手好可怜的人是她!
很明显,她的超常发挥打动了谈先生,当然也有可能是气度卓绝的他不跟耍酒疯的她计较。
只见男人松开手,甚至还摆出方便她脱的姿势。
纪见星气得砸了下地板,他不阻止就算了,居然助纣为虐?!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衫扣子,然后,在他坚实的胸前摸来摸去,摸去摸来,尖叫着喊“我的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