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桃梨不言
时间:2020-07-23 09:12:06

  太医院的人见邵太医走了翊坤宫一趟不仅带了赏赐回来,送他回来的太监还说了娴贵妃还要接着用他,不由将  翊坤宫当做了邵太医的靠山,袁太医一派的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了。邵太医心中感激,投桃报李,对云梧的身体是十二分的用心,此为后事,暂且略过不提。
  且说乾隆十一年的新年便在一片喜气中来了,年节时,乾隆在紫禁城主持各种典礼祭祀活动,筵宴宗室王公大臣。到了十五元宵佳节,按照旧例,乾隆应该移驾圆明园,于西苑“山高水长”与王公朝臣及后妃观看烟火,但因皇后身怀六甲,乾隆不忍皇后舟车劳顿,今年的上元节没有去往圆明园,而是留在了紫禁城度过。
  乾隆如此重视皇后的孩子,惹得后宫许多人嫉妒羡慕,有阿哥的嫔妃对比自身,不由都起了一丝落寞。云梧也不由和锦绣私下磕牙,人和人生来不同,真是没处说理。
  正说着,外头有人传口谕,乾隆宣云梧觐见。
  云梧瞧了瞧天色,这也不是宣召嫔妃的时候啊?
  虽是奇怪,但云梧不敢耽搁,梳妆之后去往养心殿。
  跟着引路的太监进门,云梧对盘腿坐在炕上的乾隆行礼,“见过皇上。”
  乾隆点点头,“起吧。”
  云梧问道:“皇上召奴才来有事?”
  却好一会儿没听见乾隆答话,云梧正奇怪,便听乾隆道:“朕方才接了折子,你的兄长和父亲于上旬……相继过世了……”
  似是不知道怎么继续,乾隆顿住,不再言语。
  云梧结实地愣住了。虽然她穿过来第二天便进了宫,没有真正的家人相处过,但她有着原来那拉氏的记忆,关于家人的部分,云梧平时克制着并不去触碰,然而此时听闻噩耗,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顾不上不得直视君颜的规矩,云梧抬头看向乾隆,见到对方带着些同情和担忧的表情,说不清是自己的情绪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云梧鼻子发酸,唰地落下泪来。
  乾隆看着云梧无声痛哭,想起先帝去世时自己的心情,不由感同身受。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朕已经跟皇后说了,许你额娘进宫见见你。你也要节哀,不可伤身才是。”
  云梧低头谢恩,“谢皇上恩典。”
  *
  有了皇帝谕旨,云梧母亲郎佳氏的进宫事宜安排得很快。照礼,郎佳氏先拜  见了皇后,而后才前往云梧的翊坤宫。
  看着翊坤宫越来越近,郎佳氏心头愈发激动——内外命妇不得随意出入宫廷,这是当年孝庄太后亲定的规矩,出了一个董鄂贤妃就够糟心的了,后来的皇帝可不能再重蹈覆辙——自从女儿出嫁,郎佳氏只有逢年过节命妇拜见皇后的时候,能远远瞧上女儿一眼,女儿封贵妃的时候也没让命妇进宫行礼,算起来,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好好看看女儿、跟女儿说说话了。
  到了宫门口,听到亲自来迎接的女儿口中一声“额娘”,郎佳氏便落了泪,却依旧按照君臣之礼给云梧磕头,“拜见娴贵妃娘娘。”
  “额娘快起来。”礼不可废,云梧不能阻止郎佳氏下跪,却立马亲自将郎佳氏扶起身。看到比记忆中老了许多的郎佳氏,云梧心中情绪抑制不住,鼻子不自觉发酸,“额娘随我进屋吧。”
  云梧亲自扶着郎佳氏回到屋里,坐在一起说话。郎佳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五官已经褪去青涩,变得愈发端庄贵气的女儿,她里头穿着件月白色的衬衣,外头披着件石青夹马褂,虽不是守孝的衣裳,但已经尽可能的十分素净。见女儿虽神态间稍微有些憔悴,不过并不像生病的模样,这段日子应该过得还好,郎佳氏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云梧迫不及待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额娘和家里还好?”
  郎佳氏便跟她说起细节,她尽量稳住声音,“你哥哥……是出了意外走的,你阿玛这几年身子本就不好,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噩耗之下病倒,很快便跟着去了……还好你大侄儿是个懂事能干的,帮着我操持丧事,这个家总算是没有散……”
  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郎佳氏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但不难从平静之下听出隐藏的悲痛,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更是微微颤抖起来。云梧听着,只觉得心中那股情绪又涌了上来,哽咽道:“女儿不孝,哥哥和阿玛离世,女儿却连孝衣都不能穿……”
  嫔妃一旦入宫,便是和父母家里断了亲情,只剩君臣名分,自然没有守孝一说。郎佳氏轻轻将云梧搂进怀里,“你只要在宫里好好的,你阿玛便能安心闭眼了……他临走  前最挂念的便是你……”
  郎佳氏是个坚强的女人,短短时间先失去儿子再失去丈夫,她没有被打倒,此时反过来安慰叮嘱女儿,“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在宫里可不能拿自己的事影响主子,该笑的时候便要笑,不要让主子们惹了晦气。”
  云梧闭上眼,她没有费心思辨别此时的情绪到底是属于谁的,任由泪珠从脸颊滑落,“女儿明白……”
  郎佳氏擦擦眼角,“不说家里了,倒是娘娘,也不知道娘娘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虽是知道女儿晋了贵妃,且看着女儿的打扮气色和屋里的各种摆设,便知道她过得不错,但郎佳氏还有一点担忧放心不下。她低声问云梧道:“都这么多年,怎的娘娘肚子还没个动静?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好,有没有请过太医来瞧瞧?”
  云梧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避孕的事儿,便低头答道:“太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缘分还没到罢。”
  郎佳氏心里着急,不由叹了口气,“如今娘娘年纪越来越长,可得抓紧时间啊。”
  “这宫里这么多嫔妃,有孩子的又有几个?”瞧郎佳氏面色不对,云梧又连忙安慰道,“额娘放心,皇后娘娘三十多岁上都有了喜讯,我还有时间呢。而且皇上对我很好,生不出也没什么。”
  “娘娘这话可不对,总不能指望皇上永远对娘娘好吧?在宫里想要立足,还是得有个孩子才是啊。”郎佳氏却不同意,又出主意道,“实在不行,娘娘抬举一个身份低、好生养的宫女,拿捏在手里,等有了孩子,抱到自己膝下养便是。”
  云梧闻言不由头疼,但她知道,若她不点头,郎佳氏不会罢休,便佯作思考,沉默片刻应下道:“女儿知道了,若再过两年还是没有好消息,便按额娘说的办。”
  郎佳氏这才展颜,“这才对。”
  母女二人说了许久的话,一起用了晚膳之后,郎佳氏才告退出宫。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郎佳氏殷殷叮嘱,“娘娘不要担心家里,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等云梧点头,郎佳氏压下心中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云梧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身回到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感谢~
  42、
  
 
 
第四十二章
  虽说宫中嫔妃不为父母家人服丧,但血亲过世,云梧不能当做无事发生,素来孝顺的乾隆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冷血之人。再加上近来情绪起伏很大,身子总觉得疲乏,云梧索性称病,闭门谢客,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柳叶新绿,迎春花开得正好。
  乾隆走进长春宫的时候,皇后正靠在榻上,轻声读书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见到乾隆进门,皇后露出笑意,伸出手让朱赫嬷嬷扶着起身迎接,“皇上来了!”
  “来瞧瞧你。”乾隆快步上前,接过朱赫嬷嬷的位置,亲自将皇后扶着坐下。他抚上皇后的肚子,“今天感觉怎么样?儿子乖不乖?”
  皇后这胎怀得艰难,孕早期时害喜十分严重,到后来虽然不再恶心呕吐,但随着胎儿越来越大,其他症状也逐渐出现——腰酸背痛,心口灼热,双腿浮肿,夜间睡不安稳,时常需要如厕……乾隆光是看着都觉得辛苦,不免对皇后十二分的心疼。
  提起孩子,皇后心中软成一片,连带着神情也温柔了许多,她期盼孩子太久,身体上的不适也不觉得苦,“他知道体恤额娘,今日乖得很呢。”
  “算他识趣。”乾隆挑眉,此时却突然感觉手下有什么动了一下,不由面露惊喜看向皇后。
  皇后也感觉到了胎动,弯起眉眼对乾隆笑道:“这是和他汗阿玛打招呼呢!”
  乾隆声音里都是爽朗的笑意,“这小子!”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私密话,才开始说正事。皇后对乾隆道:“早上纯贵妃来问,六阿哥到了年纪,是不是今年该种痘了?”
  乾隆点了点头,“太医正在准备,日子暂时定在下月初九。”
  “也不知会不会有事……”孕期间情绪敏感,皇后忆起过往,轻声叹气,“永琏种痘的时候我熬了整整两日没敢闭眼,前两年永琪种痘,也是凶险得很。”
  这么多年过去,永琏夭折留下的创伤渐渐愈合,怀孕后又迎来新的盼望,皇后如今再提起早逝的儿子,心情也变得平和不少。乾隆让皇后靠在他怀里,轻轻摩挲她的手宽她的心:“放心吧,永瑢身子骨素来不错,定然能平安度过的。”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又问起他另一件事:“下个月便是亲蚕礼了,如今我这个模样定是参加不了,亲蚕礼要怎么办?”
  汉语里说“男耕女织”,与农耕一样,汉人自古以来都十分重视蚕桑。自周代起,便有皇后主持亲蚕礼,祭拜蚕神即黄帝的元妃嫘祖,并演习养蚕织丝之术,目的是为天下织妇做出榜样,鼓励民妇勤于织纺。
  满清文化里本没有这些讲究,但自入关之后,汉化程度益深,乾隆耗费人力物力,在西苑太液池北端建造了蚕坛桑林,意欲恢复蚕桑古礼,拉拢汉民人心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皇后在汉民心中的地位。
  乾隆九年,蚕坛建成,自此每年三月,皇后都要率领妃嫔、公主、福晋来到祭坛举行先蚕礼。只是今年皇后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且产期就在四月,随时都可能临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后自然不敢再揽下这个活——她可不敢像纯贵妃一样,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完成了不知道需要跪多少次的贵妃册封礼。
  “皇后无法行亲蚕礼,遣妃代行便是。”乾隆问皇后道,“你可有人选?”
  “总不外乎纯、娴两位贵妃。”皇后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到什么,她脸上带了点无奈的笑意,“纯贵妃已经来我这旁敲侧击好几回了。”
  乾隆沉吟片刻,纯贵妃育有两子一女,这样的功劳在嫔妃中是头一份。娴贵妃称病以后,纯贵妃接过六宫事代理,也未曾出过差错,代行亲蚕礼是完全够格的。
  想到娴贵妃父兄过世,如今仍在称病,许是无法堪当重任,乾隆点了头,“那便定纯贵妃罢。”
  皇后应下。“是。”
  *
  “主儿还是吃点东西吧。”
  景仁宫,纯贵妃身边的宫女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主子,“您早上就喝了一碗清粥,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了的呀。”
  纯贵妃摸了摸自己似乎宽了两寸的腰,坚决摇头,“我不能再胖下去了!”
  接连怀了两个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纯贵妃丰腴了不止一点半点。如今她已经三十过半,自然比不上年轻时候,生下女儿之后,纯贵妃一直没能瘦下来。
  想着翊坤宫那位依旧苗条的身材,纯贵妃眼中
  冒出一丝火苗,她可不能被娴贵妃比下去!
  看着主子又喝下一杯茶水,宫女心中着急,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来传口谕,带来纯贵妃等待已久的好消息——皇上让她代皇后行亲蚕礼了!
  “谢皇上!”
  纯贵妃满脸喜色地谢恩,人前还能抑制三分,等给了赏之后打发走传旨的小太监,纯贵妃眉开眼笑,只差手舞足蹈。宫女见状灵机一动,开口劝道:“娘娘还是用些东西的吧,若是您在这个节骨眼生病,这么好的机会就要便宜旁人了!”
  纯贵妃一愣,腹中传来火烧火燎的饥饿之感,眼中露出动摇之色。
  宫女觉得有戏,连忙趁热打铁,凑近纯贵妃低声道:“翊坤宫娘娘只是因为家中亲人过世称病,身子应是无碍的,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多懊悔,主儿可得小心才是!”
  腹中饥饿感愈发清晰,纯贵妃咽了咽吐沫,“你说得对,不能让别人抢了机会!”
  宫女按耐住欣喜,“那奴婢去传膳了?”
  亲蚕礼不容有失,等亲蚕礼结束之后再减重不迟,纯贵妃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去罢。”
  宫女心下一松,面露喜意,赶紧下去传膳。
  如纯贵妃所期盼,亲蚕礼之前人选没出什么变数,典礼也顺顺利利地举行。纯贵妃还模仿皇后,送了乾隆一件丝织御衣——亲蚕礼上会得到不少蚕丝,皇后见到之后不舍得遗弃,叫人染上色彩,织成衣服,亲自进呈给乾隆。乾隆收到这件有着皇后心血的衣裳,想到平素只佩戴通草绒花的皇后,不由倍觉亲切,完全不嫌弃它的粗糙,大力褒扬嘉奖了皇后的节俭不提,还在祭祀登朝时穿用,以提醒朝臣崇俭去奢。
  乾隆见到纯贵妃进献的衣服,同样夸赞了纯贵妃一句。纯贵妃本来还跟亲蚕礼后也没管住嘴的自己生气呢,得了乾隆这一夸也不气了,好几天走路都是飘着的。
  嘉妃偶然看到,不由抽抽嘴角,在串门时没忍住暗自跟云梧吐槽,“……跟孔雀开屏似的,唯恐别人看不见,殊不知后头露着什么呢!”
  云梧再次被她的形容笑得不行。笑完才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她的,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眼便看得  透,根本不必费心猜——约莫皇上也是因着这个才一直对她不错的。”
  嘉妃想了想,不由点了点头。人可不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心有城府之人,有时越是喜欢心思简单的。
  *
  算着时间差不多,云梧销了假不再称病,再次投身到吃瓜事业当中。乾隆听皇后说纯贵妃近来得意,又担心云梧心里不舒服,听闻云梧病好之后,便宣了云梧伴驾。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