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魏融过来了,扶着苏梨的手去上早朝。
他不是第一日托着苏梨的手走路了,可今日苏梨忍不住看了好几次他的手,只见他手背白皙如玉,手指修长,指甲是干干净净的淡粉色。昨晚的一些画面重新清晰起来,苏梨及时移开视线,免得被魏融勾得上早朝都无法专心。
幸好,苏梨也是见过几世世面的人了,魏融这点手段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与小皇帝赵暨坐在一起上朝时,苏梨表现与平时无异。
魏融一心二用,一边听大臣们奏事,一边观察尊贵雍容的太后娘娘。
昨晚他终于见到了她的另一副模样,虽然必须忍耐,可她轻哼出来的声音几乎勾走了他的魂,她攀着他的肩膀全身战栗的媚态既让他怜惜,又让他疯狂。
再看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定力过人。
魏融无比庆幸昨晚他跨出了那一步。
——
一个月后,魏融拿到了他想要的药,豆粒大小的药丸,男人服用一颗,可保证三日内行房女子都不会受孕。
苏梨倒出药丸看了看,不放心地问魏融:“真有那么灵验吗?会不会不管用?”
魏融看着她,慢慢又从袖子中取出两个瓷瓶,垂眸道:“这里分别只有一粒药丸,红瓶中的可令女子一生绝育,青瓶中的可令男子一生无子。”
苏梨:……
这位制药的古人够厉害啊,这种东西都能弄出来。
苏梨肯定不会自己服药,她拿起青色的小瓷瓶,想了想,看着魏融道:“其实我一直都无法相信你真的放弃了那个位置,但,如果你愿意为了我吃下这里面的药,那我保证,从今以后我绝不再怀疑你。”
换言之,如果魏融不敢吃这个药,苏梨与他也不会再有下次了,联盟就此结束。
魏融笑了,道:“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防备?今日魏融带了小青瓶来见她,让她知道有这种药,便是为了彻底让她放心。
取回她手中的小青瓶,魏融倒出里面的药丸,当着苏梨的面吞了下去。
吃完了,魏融收起另外两个瓷瓶,低头道:“服了此药会虚弱两日,这两日臣就不来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好好休息,臣先告退。”
说完,魏融便要退下去。
“等等。”苏梨走下床,叫住了他。
魏融背对她站着,不知是药效发作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魏融觉得有些冷。
可明明是四五月的天气,怎么会冷?
魏融说不清心底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后面环绕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当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的震动清晰地传到了魏融身上。
苏梨是个梨花妖,她不会轻易动凡心,但如果别人对她好,苏梨也会怜惜回去。
魏融无疑是个可怜的人,刚刚出生家人就死了精光,小小年纪被身边的忠仆教导要复仇,然后忍辱负重假冒太监进宫伺候杀害他血亲的仇人,大仇得报,他对她与两个孩子一片真心,苏梨却各种防备,还必须让他服下这种药才肯信他。
魏融服药之前,苏梨再享受他给的快活都提防着他,魏融服药之后,苏梨……依然有些警戒。
谁知道他服下的药是真是假呢,就算是真的,也可能还有解药。
可苏梨愿意相信他一次,权力她会继续收拢到她与孩子手中,与此同时,苏梨愿意接纳魏融作为自己后半生的伴侣,她不会给他全部的信任,但苏梨会给他恋人应有的心疼与体贴,让这个身世可怜的男人也感受一番人间的温情。
“只是虚弱吗,会不会疼?”苏梨贴着他的后背问。
魏融笑道:“不会。”
其实会,据说会疼痛难忍,无论男女服了这药都会有一阵彻骨的痛苦,所以魏融得知后果后,就没有想过让她服。他也可以选择另一种短期有效的药,但那个药解除不了她对他的戒备。
“你当我是福慧吗,那么好骗。”苏梨酝酿好了,眼中带泪转到他面前。
魏融惊怔地看着她的眼睛。
苏梨苦笑,靠着他的肩膀道:“我也不想这样逼你,可我是如何走到今日的你比谁都清楚,我倚仗你,又怕你,我怕就算你现在对我是真心,将来我年老色衰,你却有大把的新人可以挑选,届时你若反悔赶走我们娘仨,我输不起。”
魏融明白她的顾虑,更加明白一个母亲的迫不得已与必须坚强。
魏融有一个比她更苦命的母亲,苏梨生下龙凤胎那日,魏融满脑都是当年的母亲,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母亲在必须选择保住一个孩子的时候,在抱着另一个孩子绝望赴死的时候,该是如何的心情?
魏融不懂到底何为男女情爱,但就凭苏梨为他生了一双儿女,魏融便绝不会背叛她。
“你这是什么话,我大你六岁,就算年老色衰也是我先于你,我都没怕你改去宠幸潘闲潘忙,你怕什么?”魏融轻轻摸摸她的头,低声笑道。
苏梨这才意识到他居然一直在吃潘闲的飞醋。
苏梨破涕为笑,指腹擦过他的喉结道:“放心,只要你的声音在,这辈子都不会失宠。”
第106章 石榴篇完
服了药的魏融告了病假, 两天都没有来苏梨面前伺候。
异姓王善哥儿、小皇帝赵暨、福慧公主来给母后请安,没有看见魏融, 善哥儿还好, 赵暨与福慧公主都不太习惯。龙凤胎自出生几乎每天都会见到魏融,魏融对他们又温柔可亲,在龙凤胎眼中, 就算魏融是太监, 也是地位不一样的太监。
“母后,魏公公呢?”福慧公主找了一圈没看到魏融,奇怪地问。
福慧公主比赵暨更喜欢魏融,她认为魏融是宫里最俊美的太监, 她喜欢魏公公陪她玩,给她讲故事,魏公公的声音好听, 同样的故事, 魏公公讲的就比乳母讲的好听多了。
苏梨想,魏融现在正在承受那颗药丸的副作用吧。
会是什么样的疼?
苏梨猜测, 可能跟有些女子来大姨妈最痛的时候差不多,脸色苍白,浑身冒虚汗。
“魏公公病了, 告了两日假, 后天就会回来了。”苏梨抱着女儿道。
赵暨下意识地道:“朕叫太医去看看他。”
小皇帝也是皇帝,赵暨已经养成了遇事先想办法解决的习惯。
苏梨笑道:“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他是老毛病, 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次,你们去上课吧,不必担心。”
赵暨与善哥儿就先走了。
苏梨休息了一会儿,要去批阅奏折了,福慧公主离开前悄悄问她:“母后,我想去看看魏公公。”
苏梨也想去,但她不能,一个太后专门去看一个太监,传出去要惹人非议的。
“去吧,不过不要耽误太久,还要读书的。”苏梨温柔地道。
有了母后的允许,福慧公主就放心地去找魏融了。
魏融正在休息。
腹痛难忍,魏融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靠回忆与苏梨相处的点点滴滴转移痛苦。听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福慧公主来了,魏融又喜又惊,虽然难受,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正要穿靴子的时候,五岁的小公主小蝴蝶似的进来了。
他脸色苍白,与平时温润如玉的样子判若两人。
福慧公主被这样的魏公公吓到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魏融见了,低头咳了咳,装成普通风寒的样子,虚弱地对福慧公主道:“敢问公主找臣何事?”
他的声音没有变,还是那么温柔,福慧公主忽然不怕了,继续走过来,仰头看着他道:“母后说公公生病了,我来看看公公。公公,你哪里疼,太医给你煮药了吗?”
奶里奶气又条理清晰的小声音,来自女儿的关心让魏融心里暖融融的。
他笑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吃过药了,休息两日便好。”
福慧公主见他一只手一直捂着肚子,腰也弯着,女娃娃很懂事,拍拍魏融的床道:“公公快躺下来吧,我生病的时候就只想躺着,那样就舒服多了。”
魏融确实熬不住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他便慢慢躺了下去。
福慧公主趴在床头,见他额头全是汗,拿出自己的小帕子想帮魏融擦。
魏融摇摇头,笑道:“臣的汗臭,会弄脏公主的帕子。”
福慧公主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道:“不怕,弄脏了我还有新的帕子。”
说完,福慧公主往床上爬了爬,伸着小手在魏融的额头、鬓边轻轻点了几下。
女儿的小脸近在眼前,本以为自己会孤独忍受两日痛苦的魏融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袭击,久久都没有说话。
“公公你想喝水吗?”擦完汗,福慧公主轻声问,振振有词道:“母后说的,生病了要多喝水,喝了水,会好的快。”
魏融看眼不远处跟随女儿过来的宫女、太监,笑道:“公主说的是,臣刚刚喝了水,还服了药,臣很困,要睡会儿了,公主先去上课吧,等臣好了再去给公主请安。”
福慧公主还想多陪他一会儿的,闻言只好点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的小帕子落在了魏融的床上。
魏融捡起帕子,看到帕子角落绣了一只模样奇怪的小绵羊,身上的毛发一卷一卷的,与真的绵羊并不像,却憨态可掬,龙凤胎都很喜欢。
这是苏梨亲手给女儿绣的小手帕。
魏融珍惜地将帕子放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可他有聪明伶俐的儿子,有娇憨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个比世间任何女子都要美好的女人,魏融觉得值了,就算有人用龙椅跟他换,魏融也不愿意。
——
两日后,魏融服药的副作用都消失了,他神采奕奕地回到了苏梨身边,托着苏梨的手陪她去上朝。
身后还跟着长长一队宫人,现在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下了早朝,简单地陪孩子们说说话,直到进了崇政殿,苏梨才借批阅奏折不需要太多人在眼前伺候的机会,单独与魏融共处一室。
“身体怎么样了?”
苏梨坐到龙椅上,看着刚刚为她搬开龙椅站在一旁为她磨墨的俊美男人问道,“若还不爽利,你别勉强自己,再回去休息两日。”
魏融为她准备好纸笔,方看了过来,眸中带着几簇暗火:“臣是否爽利,娘娘要试试吗?”
苏梨:……
她在关心他的健康,他竟然跟她开黄腔?
苏梨瞪了他一眼,低头看奏折去了。
在中宫两人还可以放纵一些,这里是崇政殿,随时可能会有大臣过来禀事,苏梨可不想在朝臣面前玩火。
忙了一上午,中午苏梨陪三个孩子吃了午饭,这才回中宫准备歇晌。
进中宫之前,魏融托着苏梨的手,低声耳语道:“臣现在就是服侍娘娘。”
苏梨:……
他吃的到底是绝育药还是与春天有关的那个药?
但魏融的迫不及待也传染了苏梨,因此,苏梨换衣服的时候,吩咐魏融:“你偷懒休息了两日,我这肩膀可连着累了两日,都快僵掉了,等会儿多替我捏捏。”
魏融笑道:“臣的错,臣遵旨。”
如意便带着小宫女们退了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魏融仍然先悄悄走过去关上门,再来到床前。
也许是因为表过了忠心,也许是因为前两日那非人的痛苦,今日魏融在苏梨面前少了很多敬重,他像急于索取补偿一样,连帷帐都没有放下,颇有些粗鲁地将苏梨压了下去,殊不知这样的野蛮与热情正对了苏梨的胃口。
不能说话,两人闷头酣战了半个时辰。
魏融犹不知足,被苏梨硬推到了一旁。
“你想被人怀疑吗?”苏梨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抵着他靠过来的肩膀问,鬓发湿乱,美眸带雾。
魏融喉头滚动,想要,却无法反驳。
苏梨安抚地拍拍他的胸口:“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魏融抓住她的手,捏了又捏,才迅速穿好衣服,去她梳妆台前检查过妆容,这才退了出去。
苏梨仰面躺在床上,享受地舒了口气。
有权有势,有懂事的儿女,有完美的男伴,这样的太后,怎么都算是人生赢家了吧?
——
魏融真的没有野心,没想跟自己的儿子抢龙椅,他与苏梨一起把持着朝政,在共同渡过几次危机后,不是夫妻的夫妻俩联手将三个孩子养大了。
赵暨十六岁这年亲政,苏梨痛痛快快地搬进慈宁宫,再也不干涉政事,如果儿子遇到麻烦主动来求助她,苏梨再给予智力支持。至于明宗给赵暨定的未婚妻,因为七驸马、七公主犯下了弥天大错,夫妻俩都被贬为平民流放偏远之地,罪人之女更不可能再进宫伺候皇上,由明宗订下的这门婚事自然顺理成章地作废了。
善哥儿早就封了异姓王,与顾家彻底脱离了关系。善哥儿沉稳内敛,一心一意地辅佐皇帝弟弟,还娶了一个他自己看中的闺秀做王妃,婚后生活美满。
赵暨直到二十岁时才选秀充盈后宫。
苏梨并没有坚持给皇帝儿子灌输一夫一妻的现代观念,因为儿子的翅膀太硬,又坐着龙椅,有些事不是苏梨强行要求他做什么赵暨就会做什么,为了选秀的事闹得母子决裂,不值得。不过苏梨一直在教导女儿福慧公主如何挑选一个好驸马,而好驸马好丈夫的首要条件就是对她一心一意,那种左拥右抱风流好色的世家子弟全被苏梨排除在外了。
赵暨听母后与公主姐姐说这些,从姐姐十二三岁听到姐姐十八岁,几年的熏陶下来,赵暨竟接受了母后的渣男论。
赵暨不想成为母后口中的渣男。
赵暨更不想成为第二个明宗。
这时候赵暨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但明宗以惨无人道的手段夺位,在位期间残忍暴虐,为了生子不知强迫多少已婚妇人进宫被他蹂躏,包括母后也是其中的可怜女子之一,赵暨越大,对真相了解地越多,他越以有明宗这个父皇为耻。
母后教导他做个明君,赵暨也一直用这个目标要求着自己。
妃嫔多少与判定一个皇帝是不是明君没有关系,但正因为有明宗的例子,赵暨便想走一条与明宗截然相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