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衣冠巷在上京区皇城以东,乃最靠近朱雀大道的一条清幽小巷。两侧宅邸俱青瓦白墙, 清雅低调, 只在雕花装饰处下功夫。
  假如上京区有一个鄙视链,衣冠巷无疑位于鄙视链下游。这里居住的是新贵官员,大多都是地方世家出身, 得了皇帝赐宅,才能在上京区落脚。
  出发前,谢蕴昭找了个僻静角落,将阿拉斯减和达达都收回了灵兽袋。一则, 两小只太过显眼,无法带入上京区。二则是她有心试验一番。
  将灵兽收回灵兽袋会引起轻微的灵力波动。她想试试, 平京的大阵是否会感应到此类波动,并判定有外敌侵入。
  试验的结果是四周平静如常。
  也许只有灵力波动达到一定强度, 才能引发大阵的回击。
  谢蕴昭记下这一点,又调整了一下外表伪装,悄悄给自己加了一层“保险”,这才独自回到赵冰婵等人身边。
  赵家主仆看她转眼就把两只动物变没了,心中自有一番惊讶,却都没有开口询问,连最活泼的冬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从东大门入城,距离衣冠巷不算远,可以走路前往。否则按平京的面积,他们还得再花费一笔银钱,雇了车前往其他地方。
  越靠近朱雀大道,就越远离中京和下京的喧嚣。光鲜的带刀士兵四处巡逻,另有士兵沿路守岗。
  往来朱雀大道的多为牛车,帷幔华贵、车身油亮,不起眼处绣着世家家纹,连赶车的小厮都自有一番沉静气度。
  赵家一行人步行靠近,远远就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来者何人?”
  赵冰婵走在最前方,一眼得见是众人之主,也承担了最多的目光压力。她对兵差们略一点头,吩咐赵勇:“将文书取出。”
  兵差一双鹰似的眼睛打量她几眼,没有多说,接过文书翻看关键地方。
  “交州赵家嫡系?往上京何事?”
  “家父与卫廷尉乃世交,临终前托我拜访廷尉,有要事相商。”
  “为何不见车马仆从?”
  赵冰婵淡淡道:“家道败落,有何颜面铺排场面?军爷守卫平京城,见惯起落,想来也见过不少我这般落魄的世家子。”
  她不卑不亢,气度拿捏得正好,正是当今世道最推崇的“名士之风”。
  检查文书的兵差也是世家旁支出身,见赵冰婵此番言行,更信了几分,心中也生了几分敬重。他眼力不差,早看出赵冰婵、冬槿主仆皆女扮男装,心里还很有些接近真相的猜测,但他家和卫家往来平淡,他也懒得去管卫家的事。
  既然赵冰婵身份无误,兵差也就将文书还给一行人,让路放人。
  几人走了几步。
  “慢着。”
  谢蕴昭抬起头,见官兵正指着她和赵勇腰间的佩刀。
  “往上京区去,不得佩戴武器。赵氏郎君,且令这二人卸下武备,待你等返回,可自行领取。”官兵顿了顿,眼里显出一点促狭,“若不再回返,也可请人来取。”
  赵冰婵显然有些紧张——谢蕴昭察觉到了她暗中投来的目光。她不言不语,取下腰间佩刀,乖乖交给了兵差。
  一行人这才真正被放行。
  待过了宽阔的朱雀大道,踏在衣冠巷的街口,冬槿才小声感叹:“郎君,平京戒备森严,真是名不虚传。”
  赵冰婵说:“毕竟是上京区。”
  衣冠巷清静幽雅,一眼瞧不见人,只见从两旁庭院中支出的树冠随风晃动,滤下日影。
  微风拂面,凉爽宜人——凉爽得有些过分了。
  赵冰婵站住了。这矜持的沉默也像一个无声的下马威,叫人心中有些打鼓。
  “郎君。”
  谢蕴昭轻快过头的声音打破了幽静。
  “走了哩,赶紧上门,说不定还能蹭一顿午饭哩。”
  冬槿“嗤”一声笑,赵勇却闷声说“云留说得有理”。赵冰婵回头看他们一眼,点点头,昂然走在最前方,直奔卫府牌匾而去。
  数过去第三家,便挂了卫府牌匾。五级台阶铺上,两侧石狮玲珑,乌木大门上扣了两只黄铜门环,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郎君可有拜帖?”谢蕴昭拦下想去叩门的赵勇。
  “有。还有旧年家父与卫廷尉往来信件,阐明了婚约一事。”赵冰婵忙说。
  “郎君把文书给我,我去叩门。”
  笃笃笃。
  吱呀。
  偏门开了,出现一个浅灰装束的小厮。他先去看台阶下立的赵家一行人,目露轻视,又看谢蕴昭,不耐道:“你们是何人,来廷尉府有何事?”
  谢蕴昭瞪大眼,一脸惊讶:“你怎么问我?是廷尉请我家主人来的,你怎么没得到吩咐?”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小厮愣了,下意识也真的开始回想——有这么回事?
  谢蕴昭却不给他反应时间,连珠炮似地回过去:“你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还敢来开门?廷尉老爷邀我家主人前来,如此重要的事,你这般怠慢该当何罪?”
  小厮被她一通话说晕了:“这,这我真没……”
  “你不知道就去换个知道的人来!”谢蕴昭虎着脸,不耐烦地把文书往前一递,“交州赵家来访,拜帖与信物皆在,你去交给廷尉老爷,再来与我主人请罪!”
  小厮晕晕乎乎地接了文书,还小心道了一声“得罪”,轻手轻脚关了门,马不停蹄地找人往后院传话去了。
  谢蕴昭背着手,溜达着下了台阶,对目瞪口呆的主仆三人露齿一笑:“好了,等着就行哩。”
  “云留你……”
  “好厉害!”冬槿轻轻鼓掌,双目闪亮,“我也学会了哩!”
  “冬槿,你的口音……”
  “哎呀!”
  廷尉府外,一行人静静等候。
  廷尉府内,小厮带着信件文书,透过一层层的仆从,最后由卫老爷的贴身仆从拿在手里。这位第一得力的家仆拆开拜帖,看了几眼,忽然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外,他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我有要事要见老爷。”
  “老爷正与谢三爷商议要是,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仆从无奈。
  他是卫家世仆,对卫老爷忠心耿耿,自然知道卫家许多事宜。比如说,卫老爷能擢升九卿、在平京中枢站稳脚跟,背后全靠谢家支持。
  谢三爷是谢家嫡系干将,怠慢不得。可问题是,六少爷的亲事……夫人近年来总想着让六少爷娶谢家嫡次女,现在门外却寻来了……
  “和叔,您在这儿做什么?”
  仆从回头一看,见一个青衣襦裙的清秀女子行来,正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锦。
  和叔心中一迟疑,转念想此事本也该让夫人知晓,便低声和素锦说了来龙去脉。
  素锦面色一变,要来拜帖一看,心中开始乱跳。她深吸口气,道一句“此事不小”,就拿了信件拜帖,急急往后院寻去。
  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平静的卫府泛出层层涟漪。这静悄悄的变化最终会演变为何等模样,现下的众人暂时都不知晓。
  对于门口等待的几人而言,只是片刻过后,偏门重新打开了。
  陌生的丫鬟对他们微微一礼,请他们进府去。
  卫府由三座三进院落组合而成,其间以曲折回廊相连。一路行去,仆从秩序井然,四下安静无声,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引路的丫鬟也不说话。
  这一路沉默下来,赵家主仆的气势不由越来越弱,到最后来到后院中时,连赵冰婵都有了几分不安。
  “请。”
  丫鬟吐出这一个字,其余人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绕过屏风,堂中主位竟已经有人端坐。
  一名柳眉杏眼的美貌女子站起来,茜红石榴裙折射流丽光彩,云鬓高高、花钿细细,正衬她容颜娇丽。
  “可算来了。”她上前几步,温柔而关切地注视着赵冰婵,“这便是交州赵家嫡女?真是好风采。”
  她太年轻,不可能是卫夫人。
  一旁随侍的粉裙丫鬟适时道:“这是五夫人。”
  卫六郎是廷尉嫡子,他前头还有个庶兄,就是卫五郎。五夫人,当然是卫五郎之妻。
  让庶嫂出面?赵冰婵心中微沉。
  “见过五夫人。”她平平一礼后,站立不动,“我有要事同卫伯父相商……”
  “好孩子,你受苦了。赵老爷并夫人的事,令母亲十分伤心,一时卧床不起。”五夫人柔柔地打断她,“母亲吩咐,她待冰婵如半个亲女。伤心往事从此不提,卫府已备厚礼,不日便会护送冰婵返乡,叫冰婵安心为父母守孝,不必担心其他。”
  “你……你们怎么这样!”冬槿气急,忍不住大声反驳,“我们女郎明明同卫六郎……”
  五夫人面色一变,斥道:“慎言!主人说话,哪有婢子插嘴的份,若是在卫府,定当掌嘴训诫,不叫出去丢了卫府的人!”
  这一番指桑骂槐,听得冬槿满面通红、眼中含泪,想叫一声“女郎”,又不敢叫。
  赵冰婵却很镇定。她被自家族人赶出去,什么怪话没听过?冬槿从前是偏院的小丫头,没受过重用,却得管事宠爱,才养成无忧无虑的性格。
  她对冬槿使了个眼色,淡淡道:“五夫人误会了,卫夫人也误会了,我是来……”
  五夫人却不想让她说话:“冰婵车马劳顿,不如先去休息。平京居,大不易。不若由我出面,帮冰婵寻一处落脚小院?”
  赵冰婵都快气笑了。她算明白了,卫家何止是想退婚,他们根本是连个退婚的名声都不想要,巴不得她别在平京碍眼,滚得越远越好!
  就算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会装模作样留人住一晚吧?何况是正式订过亲的姻亲!卫夫人不出面,叫个庶子夫人来阴阳怪气,还连话都不让人说完,这是眼看赵家父母不在,欺负她孤女呢!
  她还没说话。
  五夫人也还挂着笑。
  堂中其余人也都在笑,标准的、有礼的、客气的笑;也许在这府中的其他地方,其他人也是这么一脸微笑,却说着见不得人的话。
  这时……
  啪、啪、啪。
  “哎哟,你们城里人说话可真好听哩,跟唱歌一样,就是说来说去,我都听不懂哩。”
  卫府众人的眼睛,一下盯准了一个人。
  五夫人打量几眼来人的装扮,弯弯的嘴唇笑出一点不屑:“冰婵,我且托个大,好叫你知晓,这仆从的言行就是主人家的脸面……”
  谢蕴昭还懒懒地拍着手,笑眯眯地说:“错了,我不是赵家的仆从哩。我只是个乡下人,学不来你们那套阴阳怪气叽叽歪歪哩。”
  五夫人挑起柳眉,退后一步,以袖掩面,惊讶道:“乡下庶民?呀,赵家可真是……”
  “赵家女郎和你们卫家六郎是未婚夫妻,你们是不是想……”
  “小安!”五夫人尖叫一声,“好好教训这胡说八道的庶民!”
  “是!”
  四名魁梧部曲踏进来。
  在冬槿的惊呼中,一人去夺冬槿的包裹,两人去拦人高马大的赵勇。
  还有一人,则气势汹汹往那面色焦黄的乡下人抓去。
  卫府——卫夫人,还真是打着强抢婚书的主意。
  五夫人是受命而来:她得了卫夫人吩咐,决不能承认有这么一门姻亲。赵家只一个孤女,婚书被夺、没了凭证,想来也不会嚷嚷着到处破坏赵家声名。就算嚷嚷,卫家也有办法叫她闭嘴。
  这是平京,是豪族云集的平京。谁会相信一个无凭无据的孤女的话?到时候再送她几百两银子,把她送回交州,也算尽够了相交一场的情分。
  卫夫人想得很好。
  五夫人想得也很好。
  卫府的仆从们想得同样很好。几个乡下人,怎么打得过训练有素的卫氏部曲?
  正是最好的下马威材料。
  ……在一切发生前,他们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啪。啪。啪。啪。
  砰。砰。砰。砰。
  首先是巴掌声。
  接着是倒地声。
  四个彪形大汉被打得在原地转一圈,最后一个接一个地颓然倒地、昏迷不醒,这么大动作……难免发出些声音。
  厅中鸦雀无声。
  片刻后,五夫人惊慌后退,尖叫:“来人!来人!杀人了——杀人了!!”
  又一队大汉涌入。
  砰。砰。砰。
  来一个,倒一个。
  “你们不要这么激动哩,大家有话好好说哩。”
  谢蕴昭抡着一把雕花木椅,守在门口,挨着把涌进来的部曲砸晕,脸上还是那么笑眯眯的。
  这笑脸落在五夫人等人眼中,却好像恶鬼索命的笑脸。
  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一排倒地大汉,再战战兢兢去看那个高瘦的年轻人,一时恍惚:好好说……是这么好好说的吗?
  乡下人笑容灿烂,腔调淳朴:“给句话,你们是退婚还是不退婚哩?”
  貌美的年轻夫人颤抖着,死死抓着丫鬟的手臂,勉强维持着镇定:“什么退婚,我们六郎从未……”
  “要是你们不认,我就拿着婚书天天在平京城里展览,再把婚书抄个几百份,在平京城里到处散发,骂你们卫府言而无信卑鄙小人,重利轻义名声扫地。”
  谢蕴昭把椅子往地上一放,自个儿往上面一蹲,单手撑着脸,笑得和善极了。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跟你们结亲哩,指不定卫老爷的官都要丢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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