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谁能审判我们?陛下?陛下要倚仗世家治世,何况当今性子柔软,不会计较。”
  “还是修士?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干净。何况他们讲究远离凡俗,看着举手投足便能毁天灭地,实则受天地众生制约,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污染了那颗珍贵的道心。”
  “或者……是我们自己要追究?都没有,因为这平京城中的每一家,都在近百年中上了同一辆战车,在这事上根本撕扯不开!”
  “法不责众!任何事,只要参与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天然的道理。你走在路上被人打劫,可以叫官府审理,或者回来叫我给你做主。可若就是官府抢了你呢?若就是我抢了你呢?”
  部曲听得有些晕眩,心中又生出极深的敬畏。这是对权势的敬畏,也是对一个凡人敢随意指点云上仙人的气势的敬畏。
  他恭恭敬敬地说:“老太爷说笑了,仆这点身家如何能入老太爷的眼?”
  “比喻罢了。”沈老太爷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后果的罪行便不叫罪行,你且记住了。”
  部曲多多奉承,不小心就多了一句嘴:“……若小国师在京中,想来比那谢九做得更好。”
  沈老太爷沉吟片刻,失笑:“这却也不一定。”
  部曲一愣,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心中忐忑、冷汗直冒。
  沈老太爷却顾自说:“谢九看着孤高不训,却总归很听谢家的话,几十年里生生被锻造成了谢家的一面旗帜。而佛心么……”
  他摇摇头。
  部曲小心说:“小国师确实心怀众生、不理俗务……”
  “你误会了。佛心不是那种性子。”沈老太爷微微一笑,“那孩子啊,心气可大着,远胜谢家的小九。当年他不及弱冠,从龙象寺回京,竟然就敢来找我,说——你猜他说什么?”
  部曲不敢猜。
  老太爷也不在意,顾自说:“他跑来和我说,要整个沈家都为他所用。”
  部曲目瞪口呆。
  别看沈老太爷现在慈眉善目,实则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腕人物。年轻时他的嫡长子要夺权,最后还不是被流放到偏僻之所,荒凉终老?
  沈佛心虽然是老太爷嫡孙,可要论继承权,他可远远排不上号。
  整个沈家?这也是敢说的?
  部曲暗暗叫苦,怨自己多嘴,听了不该听的消息。
  老太爷笑眯眯:“怕什么?那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戏言。被我拒绝后,佛心就专心在外修行,绝口不再提这事。再强大的修士也终究是一个人,他有能耐度化十万厉鬼,但若想坐在老夫的位置上谋划天下众生……他还嫩着呢。”
  “只不过……谢九那‘平京第一’的名头,说不得是可以叫佛心来摘下的。”
  ……
  当沈家老太爷手捧香茗,于宅院之中指点天下时,上西京的谢家一派风平浪静。
  这风平浪静是一种世家气度的彰显,便是此刻有大军兵临城下、叫嚣要砍了谢家家主的头了,谢家人还是会这么平静。
  这是千年世家的底蕴。
  谢家家主、谢九的生父——谢彰,刚刚指点过小辈的书法,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手,在书房里同三弟说话。
  “……沈家还想趁机推举沈佛心,取九郎而代之,却不知道沈佛心已身陷大阵中心。”谢彰微笑道,“说来,以一己之力庇佑平京,于小国师而言也可算是功德一件,不辱没沈氏门楣。”
  谢三爷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阿兄,还是叫妙然回来吧。那孩子素来崇敬九郎,叫她去监视九郎,难免受九郎冷眼,她必会十分难受……”
  谢彰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去。
  “三弟,莫要叫他那个名字!谢家嫡系郎君,为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癖好,竟然宁愿冒充庶女的名头,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谢彰满面冷然,“要不是看在他听话的份上,我早就……”
  “阿兄!”谢三爷有些惶然,“我们不是说好,就让妙……就由十一郎去?他的天赋非比寻常,如果不是他,我们如何能制住沈佛心?就为了维持禁制,他现在身体比平时更弱,正该好好休养……”
  “三弟。”
  谢彰一双狭长的凤眼中,凝出不悦的冷意。
  “十一郎同你早夭的嫡女长相相似,你便将他当自己亲女儿看待。但他终究不是你的女儿,身上还留着异类的血脉。”
  他淡淡道:“再怎么看重他,你也莫要忘记,再听话的狗……也要不时敲打,才能栓得更牢。”
  *
  什么狗啊猫啊,世家权力斗争、厚黑平衡之类……谢蕴昭都一概不知。
  她也不知道沈佛心究竟有没有心气。
  她现在只知道,隔壁新增的邻居十分阴阳怪气。
  “我叫王和,是王离的堂弟。”
  谢蕴昭再一次翻到墙头时,看见手边插着几片碎陶瓷片。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说不得会被碎片划伤手掌。
  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王离的小院中。
  对方盯了一眼她的手掌处,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遗憾的神色,并说出了以上那一句自我介绍。
  谢蕴昭坐上墙头,将陶瓷碎片一一拔出来,放在掌中端详片刻。裂口很新,显然才碎不久。
  她拿起一片碎片朝青年扬了扬:“你放的?”
  “那是什么?我不曾见过。”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有一丝微妙的、恶劣的笑意。
  自称“王和”的青年阴郁瘦弱。他的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脸则比纸更苍白,五官也极纤弱,但那一双眼瞳的范围却比常人更大一些,黑黝黝地盯着谁瞧时,很有些渗人。
  “你就是许云留?我听人说起过你。”
  他朝围墙的方向走了几步:“苍梧书院的人说,你与阿兄关系很好。”
  谢蕴昭上上下下地抛着碎片。
  在王和即将迈开下一步时,陶瓷碎片被她挟在两指之间。再微一用力……
  呼!
  碎片破开夏日的风,从王和耳边飞过,钉在他背后的草地里。
  呼!
  又一枚碎片飞来,钉在青年鞋履前不到一寸的泥地里。
  王和陡然停下脚步,眼神阴沉地看过来:“你竟敢……”
  “什么,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哩。平京的天气好奇怪哦,不光会下太阳雨,还会下陶瓷碎片雨。”谢蕴昭煞有介事地说,“这位郎君,你受伤没有哩?不过看你印堂发黑,想必连陶瓷碎片都不想砸中你。”
  王和;……
  “你……”
  谢蕴昭顾自笑眯眯:“你叫王和?好名字好名字,十分有特色。你阿兄叫王离,所以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外号,叫‘和离兄弟’之类的?”
  王和:……
  王和呼吸沉重、不甚规律,显然是普通凡人,身体还不大好。谢蕴昭有仇当场报完,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王离不在?”她懒洋洋地问。
  她本打算让王离给她打个掩护,好让她装病请假,抽空出城一趟。她十天后要在平京城里搅动风雨,顾虑自己照看不了赵冰婵等人,便想出城看看荀师兄能否出手。或者,最好有师门来人,可以里应外合。
  听闻修为到了第七境玄德境,便可以斩出神念、化为身外化身,变出另一个自己,想必十分方便,可惜距离她太遥远。
  王和睁着黑黝黝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
  “我走了。”谢蕴昭说。
  “等等……!”
  王和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出一种犹豫和挣扎的表情。最后他下了决心,小声问:“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么让阿兄喜欢你的?”
  谢蕴昭默默地看着他,再默默地举起一只手,对着阳光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我没有断袖之癖哩。”
  “你……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和有些气恼,“阿兄他,他很少……从没有亲近过谁。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蕴昭想了想,很快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顿时,她满面笑容地说:“好说好说,教你嘛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哩?”
  王和毫不犹豫:“多少银两?”
  “谈钱太俗气哩。你阿兄天人之姿,怎么能用钱玷污他哩?”谢蕴昭一本正经。
  王和却两眼放光,重重点头,生出三分敬服:“说得不错,有见识!那……你想要什么?这世间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配得上阿兄。”
  他竟陷入了十分认真的思索之中。那纠结不决的模样,竟很有几分单纯天真之感。
  谢蕴昭更加笑眯眯,心想孩子是个好忽悠的,这就好。她说:“你只需要证明你的诚心就行哩。”
  王和犹疑:“诚心……?怎么证明?”
  谢蕴昭抬头看了看灼灼艳阳,再低头看看瘦弱的青年。她跳下墙,勾勾手,示意王和到躺椅上缩着。
  等对方乖乖在躺椅上蜷缩好了,谢蕴昭又从自家小院里搬出一床被子,拉开抖抖,“砰”一下丢到王和身上。
  王和被棉絮的微尘呛得咳了两声,恼怒挣扎:“你干什么?!”
  “给你一个机会展示诚心。”谢蕴昭堆着笑,目光闪烁,“这么热的天,如果你能坚持盖被子一下午,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传授你‘如何获得阿兄喜爱’的秘籍。”
  王和停止了挣扎。
  他单手揽着被子,犹豫探头:“真的?”
  “真的,我发誓,只要你能做到。古有程门立雪,今有盛夏盖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和加油,这点小事都不付出,怎么能获得珍贵异常的‘阿兄的喜爱’呢?”
  “……加油是何意,为何要加油?”
  王和显然已经被忽悠得有些晕乎乎——或者这是因为他盖着厚被子,硬生生热晕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着世家子的本能,挑出了他听不懂的词语。
  “就是让你好好盖被子哩。不能动哦,要一直盖着……呃,我在边上给你放一壶水,你自己渴了喝。”
  谢蕴昭瞅瞅对方的满头大汗,良心愧疚了一下。想了想,她拖着躺椅到了梨树阴影中,挑了个能吹着风的地方,把王和放好。再想了想,她又悄悄掐了个能降温的法诀,好让四周更清爽一些,不至于把人热出毛病。
  “……是不是降温了?”王和敏锐地问。
  他真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汗涔涔的脑袋。
  “真的吗?这说明你心够诚,已经忘记了暑气。”谢蕴昭睁眼说瞎话,“好了,我走了。这期间没有人来监视你,你必须自觉做到,才能显示诚心。我回来会检查你有没有移动的痕迹的哩。”
  “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得到阿兄的喜爱……”
  王和牢牢攥着被子,苍白的脸飞出几丝红晕,语气十分坚定。
  谢蕴昭……
  谢蕴昭已经溜了。
  她心说,王离对不起,不过你堂弟是个搞恶作剧的熊孩子,整整就当教熊孩子做人了。
  她先溜到沈越那里,做出一副冷汗涔涔、发冷打颤的模样,说:“阿越,我的风寒似乎有所反复,现在浑身发冷……”
  沈越刚认认真真写完作业,正预习下午的课。见谢蕴昭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大吃一惊,忙关切道:“云留,你怎么忽然病得这么重?赶紧让华夫子看看……”
  “不,怎么能三番两次麻烦夫子?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谢蕴昭捂嘴咳嗽半天,“我就是觉得好冷……王离那边阳光好,我等等就去那儿睡……咳咳咳……”
  “好,我帮你同夫子说一声,也不叫人去打扰你。”
  好孩子沈越十分懂事,又一番嘘寒问暖。要不是谢蕴昭再三推辞,他能把她送回院子里。
  谢蕴昭布置完毕,愉快地溜去镜湖,从水路摸去城外。
  被她留在身后的晴雪苑中,小院里紧紧裹着被子的王和,正小声念念有词:
  “要诚心,要诚心,要诚心……”
  “啊,我怎么忘了,现在的时间要长得多,真恼人……”
  ……
  平京城外。
  荀自在瘫坐在躺椅上。
  小川蹲在一旁的石头上,捧着笔墨,认认真真临摹一棵树的模样。
  有时别人从摊前经过,看看那飘扬的“神机妙算、心诚则灵”的旗子,会笑说:“小神仙太谦虚了,分明测字卜卦都准得很。”
  “都是你们心诚。”
  荀自在会稍稍移开一点书册,用无神的双眼看过去,有气无力地回答。活像一棵被晒蔫了的植物。
  小川则会很积极地跳起来:“客人要测字吗?”
  大多数人会摆摆手,笑道:“最近没什么要麻烦小神仙的。只是……哎,这城里不让人进进出出也就算了,怎么外来的商旅也不准来?”
  平京城郊区的居民们抱怨:“还专门设了卡哨,不准人靠近方圆百里……也不准我们出去。小神仙,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荀自在瞧瞧他们。来来去去都是些熟面孔,差不多都是来测过字的京郊居民,以及出门探亲就回不去的城里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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