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他便对谢妙然说:“不准说多余的话。”
  又最后“看”一眼墙头,不觉说了一句:“许云留,你之前说晚上的茶点……”
  茶点?他何时又开始在意吃食了?谢九有些惘然。
  那人似乎也有些吃惊,顿了好一会儿,再笑叹道:“好,晚上的茶点给你留一份。”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茶点和赏月的话。
  ……
  谢九出了书院,进入车舆。
  车轮“骨碌骨碌”,载着他远去了。
  谢蕴昭翻过院墙,走到谢妙然身边。
  此时夕阳已尽,冰轮东升。天空中的大火星红亮耀眼,正在无声无息的运行中悄然接近满月。
  谢妙然盯着“许云留”。莫名地,他有一些毛骨悚然。
  “七天了。”他喃喃说,“你为什么还在?”
  “你都没死,我可舍不得死哩。而且,那不只是个故事吗。”
  谢蕴昭耸耸肩,一派轻松惬意。
  她笑眯眯地问:“王和,你想出去夜游吗?很刺激的哩。”
  “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然后我们其中一个就真的遭遇不幸了哩。”
 
 
第98章 对峙(1)
  夜幕低垂。
  一声梆子响, 一道悠远长吟:“宵禁——”
  百千坊市一一关上大门。
  有人回到家中,燃起一点明火,点燃油灯, 也点燃三炷香。
  散发着淡淡烟气的香, 被插入陈旧的香炉;袅袅青烟隔开了道君悲悯又遥远的面容。
  ——愿道君保佑……
  无形的力量融进道道青烟, 散入无边夜色中。
  一滴如墨的阴影中,有人抬起了头。
  “那是……”
  谢蕴昭试图找出刚才那一缕奇异的违和感, 却只看见满眼星光, 还有缓缓升起的月亮。
  另一个人靠在墙上, 轻轻喘着气,又抬手擦了把汗。
  “你到底要去哪儿?”王和一边擦汗, 一边抱怨, “你往下京区跑什么?那里除了小偷和刁民, 什么都没有。”
  谢蕴昭回过头,看见王和苍白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 黑色的眼珠反而折射出两点亮光。还骨碌碌转, 像打什么坏主意。
  王和说:“你……”
  “嘘。”
  谢蕴昭一手捂住他的嘴,自己也后退一步、紧贴在墙面。
  稍后,一队骑兵飞驰而过, 手中用灵石晶矿碎末做成的灯散发着柔和的亮光,无惧地在夜风中招展,也划过了墙边的阴影。
  他们没有发现阴影中藏着的人。
  谢蕴昭松开手:“平京的官爷真是有钱哩,连用来照明的灯都与众不同。”
  王和哼了一声, 有些鄙夷:“那是灵石做的,修仙界的好东西, 凡人的火焰哪里比得上?”
  “有钱了不起,能修仙了不起, 有钱又能修仙最了不起……是不是哩?”
  王和觉得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但那人对他露出笑容,牙齿不黄不白、不太整齐也不太散乱,正是最常见的庶民的模样。
  “就这么躲着巡夜的官爷走,很有趣味不是嘛?”那人语气轻松,又透着点市井无赖的狡猾,“而且听说,下京区有宝物哩。”
  “宝物?什么宝物,我怎么不知道?”
  王和紧跟上对方的步伐。因为走得太快,他还是有点气喘,但这点劳累抵不过他的好奇心,还有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充满恶意的期待。
  “你听过下京区发生的灭门案嘛?前段时间才发生的惨案。”
  “听过,那又如何?死的不是什么大人物。”
  王和不以为然地回答。
  走在前头的那人加快脚步:“据说,就是因为那家人私藏了宝物,才引来贼人觊觎。我猜啊……今天白天不是满城搜捕蝴蝶玉简什么的吗?说不定就是那东西哩。”
  “我们去瞧瞧热闹,夜探宝物。”
  王和倏然一惊。蝴蝶玉简?
  他本能地开始为兄长担忧,思虑起蝴蝶玉简的事。
  那东西果真在下京区?
  这半年里他一直待在平京,自然知道家主谢彰对蝴蝶玉简失窃一事有多震怒。
  即便后来追查到了沈佛心,而沈佛心也已经被他们封印在平京大阵中央,沦为大阵的燃料……可是,蝴蝶玉简却依旧没能取回。
  因为沈佛心同样利用因果愿力,将蝴蝶玉简封印在了城中的某个地方。
  如果要取回蝴蝶玉简,势必会让沈佛心脱困。沈佛心到底是沈家子,又有“国师”称号,如果让他挣脱大阵束缚、回归沈家,几乎就等于谢家同沈家宣战。
  而世家的分裂又必然会阻碍兄长的大业——这是王和绝对不能忍受的。
  城里到处发现的所谓蝴蝶玉简肯定是假的……可万一背后有什么阴谋?小心无大错。连家主也因为这件事而急召兄长回去,不是么?
  如果他能帮上兄长一些,那就好了。
  心中思虑一闪而过,转眼便促使他下定决心。
  王和的态度立即更积极起来:“果真?那确实热闹,我们去瞧瞧。许云留,你快些带路。”
  他的亲密态度中也流转出一段天然的女性气息。
  谢蕴昭看他一眼,没有说破。她记得故事里的那个女郎,并认为女郎十分可怜,但这可怜全然不影响她的助纣为虐和满手罪恶。
  可怜的,能够理解和同情的——这是一回事。
  恶毒的,犯下罪孽的,让人愤怒的——这是另一回事。
  她微微一笑:“是哩,我们走。”
  从中京区躲躲藏藏地跑到下京区,这是绝不算短的一段路。谢蕴昭自然轻松,王和看着气喘吁吁,却也撑得不算困难。
  再是受到鄙弃的世家子女,该有的享受也并不会少。吃得饱,穿得暖,不需要劳作,但会从小练武,让身体强壮。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悲惨和痛苦,但有的人总是能痛苦得更光鲜一些。
  ……
  下京区无钱点灯,唯有满月倾洒光辉。月亮升得更高了;像在期待着什么一般,今夜的月色比往昔更加明亮。
  “你瞧。”
  那人指了指一处漆黑的、平凡无奇的院墙:“那里就是当初灭门惨案发生的地点。”
  王和便瞪大了眼,仔细去看,并暗暗思忖:蝴蝶玉简会在那里么?
  “蝴蝶玉简当然不在那里了。”
  就像听见他心中所想似地,那个人又是一笑,面上似有奇异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王和以为自己被耍了,不大高兴:“管我什么事?”
  对方又看他一眼,却不再说这件事。
  “去那边看看。”
  “许云留”突然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臂,几乎是用拖的将他拽走。
  王和踉跄一下;他身边浮起一道幽微的影子,那是跟在他身边的妖仆。
  ——女郎……
  王和想了想,低声吩咐:再等片刻。若待会儿许云留还是好端端,你便出手杀了他。
  ——是。
  夜风吹过,影子消失。王和抬眼凝视前方那人的背影,只觉那是个一无所知的、即将步入深渊的猎物的背影;他便微微笑起来。
  “啊……对了。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挺想问问你的哩。”
  谁知道,许云留突然又停下脚步。
  王和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攥得有些痛。他皱眉甩了一下,没有甩开。
  “王和,你之前讲的那个故事里,他们是为了什么大家都能修仙所以才杀人的,是不是哩?”
  “不错。”王和回答得有些骄傲。
  “那他们杀过无辜的人吗?”
  “……什么?”
  “杀过无辜的人吗?”那人重复了一遍问题,声音散漫、透着股百无聊赖,“和修仙什么的没有关系,和世家啦仆人啦庶民啦都没有关系……完全无辜的人,杀过吗?”
  王和觉得他有点无聊:“怎么会有完全无关的人?”
  “就像是……在离平京很远的地方生活着一家人。故事里的那群人为了不知道什么的原因,可能是其中某个人的灵根吧,就把他们全家都杀掉啦。”
  王和不说话了。他隐约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可那些大约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不值得记忆,因而也不能让他马上想起。
  但他直觉,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这么一想,这事忽然就有点扫兴了。什么无辜的牺牲……说出来是不大好听,可那都是无可避免的。王和暗暗想道,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人微微侧头,像是微微笑了一下,而后又重新拽着他往前走。
  他不禁问:“你不问了?”
  “有什么好问的哩?有时候,保持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那人带他到了下京区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有一个破败的小院,门扉没有挂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院中积了一层灰,角落结着蜘蛛网。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立在院中,树冠上正好戴上一颗满月,仿佛银亮的冠冕。
  一丝黑影悄然侵蚀了满月的边缘。
  谢蕴昭抬头看着月亮。和剑法、道法相比,她的天文地理学得不算好,但也足够她认出大火星。
  满月与大火……即将重合。
  寂寥的院落中,王和还在观察四周,一脸不信:“许云留,难道蝴蝶玉简可能在这儿?”
  铮——
  一声剑鸣。
  “……唔!”
  一声闷哼。
  月光忽暗,因为剑光亮起。
  榕树叶忽然震动不止,因为剑气激荡,灵力与妖力相撞!
  奋不顾身扑上来的妖仆斩出刀光,将那明晃晃插在王和心口的剑尖逼退——又或者不是逼退,而只是剑的主人自己想退。
  “——女郎!!”
  王和满面震惊,捂着渗血的心口颓然倒地。妖仆惊恐万分,一面护持,一面将止血药品按上主人的心口。
  一把火红的长剑如在燃烧,令剑尖那一滴鲜艳的、流转微光的心头血也黯然失色。
  谢蕴昭右手持剑,左手摘下那一滴心头血,再对着榕树屈指一弹……
  王和神色一厉,还带着几分恍然大悟和惊恐。
  “蝴蝶玉简竟真的在这里……不好,快阻止他!”
  他顾不得心口疼痛,怒吼道:“快——!他是要解开……沈佛心的封印!!”
  许云留不是普通人——谢妙然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也终于正视了这一点。
  但是,已经太晚了。
  微白的旋涡凭空在榕树树干上出现,将那一滴至关重要的心头血吞了下去。
  整棵树木霍然一震,旋即亮起冲天白光。
  仿佛一道顶天立地的石柱,白光在瞬间照亮了下京区。无数人从浅眠中惊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马蹄声动、呼喝四起……平京反应迅速,已然开始召集人手,加急赶来。
  这反应很快。
  却也不够快。
  至少没有榕树之下的剑光更快。
  谢妙然被妖仆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前方光明大放,盖过了星月光辉。
  光辉之中,那个普通的、外貌平平的、说话土里土气的外地乡下少年,一点点褪去了这层外壳,打碎了这层欺骗了所有人的幻象。
  火红的剑光与封印的白光交融,首先勾勒出的是一截长发。
  那无疑是属于女性的、柔美的长发。翩跹如蝶翼,柔亮如绸缎;一枝太阳火棘点缀其中,似一抹鲜艳的、明晃晃的嘲笑。
  而那张脸……那张清艳的、明晰又不失娇美的脸,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
  “谢……你是……北斗的谢蕴昭……”
  不。不对。
  这一瞬间,今夜所有的对话、“许云留”古怪的表情和试探,全都清晰无比地回荡在谢妙然的脑海中。
  ——故事里的那群人为了不知道什么的原因,可能是其中某个人的灵根吧,就把他们全家都杀掉啦。
  ——他们杀过无辜的人吗?
  谢蕴昭,谢……
  她的年纪,拜入北斗的时间……
  时隔多年,在这一瞬间,谢妙然终于恍然大悟……彻底地恍然大悟。
  “你是……谢长乐。”
  谢妙然有些茫然,有些觉得可笑和荒谬,又有些想大笑的冲动:“你竟然是谢长乐,是阿兄在意了这么多年的谢长乐……”
  “当年我果然……没能真的杀死你啊!”
  他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的伤,倚靠在妖仆身上,居然断断续续地笑出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谢蕴昭静静地看着他。
  她身后的榕树正一起一伏地亮着白光。蝴蝶玉简被封印其中,要等到满月与大火相合后又错过,才能真正取出那样证物。
  在蝴蝶玉简重新出世之前,她大概可以稍微分一点心,处理一下私事。
  她举起太阿剑,指着谢妙然。
  “我是谢长乐,泰州谢家的谢长乐。而你……是谢妙然,也是谢家十一郎谢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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