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那张被漆黑盔甲包围的脸僵硬、青白、两颊凹陷,两只无神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又隐约带着一股凶煞怨愤之气。
  就像含冤惨死的人化为的僵尸一般。
  刺史莫名出了一身白毛汗,忙转过目光,不敢再看。
  ……
  平京城里月色被大火侵吞,平京城外也同样如此。
  京郊的民居陷入沉眠,连蛙鸣也无,只一片寂静无声。
  正因为这格外的安静,才方便某人办事。
  荀自在依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纸笔,正慢吞吞地写:一,二,三……
  在他面前,堆满了无数人体。他们一一被用草席包裹起来,从天而降,挨着堆好。
  星光遍洒的野外,寂静无声堆叠的大量人体,以及一名从容自若的白衣青年……
  在边上打下手的小川打了个哆嗦,凝重道:“荀师叔,你好像变态杀手哦。”
  “……变态是何意?又学你谢师叔。”荀自在用毛笔的另一端戳了戳小姑娘的头,懒洋洋地抱怨,“唉,亏了。说好帮谢师妹转移三个人,这不连几千人都有了?”
  小川捂头,义正言辞:“这是荀师叔应该做的!”
  荀自在眉眼更是耷拉:“总归在你眼里,谢师妹哪里都好。”
  “因为谢师叔就是哪里都好嘛。”
  荀自在笑了一下,正要再说话……
  一抹令人惊艳的雪白剑光,自东方而来。
  金色碎光飘散,好似星光摇落。
  一声剑鸣过后,星光笼罩的平野上多了一道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的修长身影。
  “荀师兄,小川师侄,多日不见。”
  青年面带微笑,音色温润柔和,眼眸却清冷如寒星照白雪。
  “你们可曾见到我师妹?”
  荀自在定定看他片刻,收了纸笔,姿态变得郑重一些。
  “卫师弟,你终于来了。”
  他抖了抖衣袖,推开小川,右手已然握住那柄造型如棱锥的白沙剑。
  “可惜……我不好直接退开。”荀自在提起剑,懒懒指向他,“就只能麻烦卫师弟,硬闯一番平京大阵了。”
  此言刚出,大阵亮起。
  整个京郊地面、上空,忽然升腾交错无数银亮的光线。
  无数微小却奇异的符文在其中流转,造就无声杀气。
  ——荀师叔?!你为什么……
  “不急。”荀自在轻声说,“很快的。”
  卫枕流深深看他一眼,微微摇头。
  “你实在不必做到这一步……但是,我不会留手。”
  京郊的光亮更加耀眼起来。
  ……
  当京郊的大阵发动时,下京区中的某个小院里,仍然只有榕树缓慢解开封印的光芒。
  谢蕴昭问:“是你杀了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黑衣青年站在小小的院子里,周身冷风肆虐。
  他没有回答,像是有些失神,问:“你为什么偏偏是谢长乐?”
  “为什么杀他们?”谢蕴昭也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是因为我?”
  谢九看着她,慢慢闭上眼:“是。”
  像是影影绰绰多年的猜测终于成为现实,又像悬挂梁上的石头终于落下。谢蕴昭握紧剑柄,心中最后一点谨慎和犹豫也被彻底抹去。
  她抬起剑,指向谢九。
  谢九两手空空,长发垂落又被狂风吹拂。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一点点地描摹着女修的容貌,仿佛终于见到久仰其名不见其人的某个谁。
  他像在自言自语:“原来如此……你是谢长乐,你是灵蕴。我早该想到,你必定是她。”
  平淡无波的语气,又似有点一闪而逝的伤感和自嘲。
  “灵蕴是谁?”谢蕴昭觉得那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找错人也杀错人了吧?”
  谢九轻轻摇头。他身周的狂风已渐渐平息,正如他神情的波动也终于不见。
  然而他却又忍不住低声一叹:“你却偏偏是灵蕴。”
  下一刻,他抬起眼,一步步走过来。
  “让开,灵蕴。”他淡淡道,“不要碰蝴蝶玉简。”
  他微微抬手,做出一个讨要的手势;黑色的衣袍上有金羽白鹤振翅欲飞。
  那副冷漠笃定的姿态,看着未免让人讨厌。
  谢蕴昭瞥一眼天空。
  空中的满月已被大火“啃噬”小半。二者重新分离之时,就是蝴蝶玉简重现世间的时刻。
  也是沈佛心脱困之时。
  她必须将时间拖过去。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是谢九的对手。
  甚至于,她也知道自己最好等待师门前来。
  但沈佛心说,蝴蝶玉简的封印只能在满月与大火相合时破开。而今夜过后,下一次满月与大火相合,要等到五年之后。
  谢九毕竟是谢九,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很可能破开沈佛心设下的困局。
  如果想找到蝴蝶玉简,就只能在今夜冒险。
  冒险……
  冒险又算什么?
  能比追寻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仇人更艰难?
  能比努力平衡内心仇恨的煎熬和对生活的乐观更艰难?
  打不过也要打。
  杀不了也要杀。
  她努力让自己理智了这么久,就任由怒火主导一次又能如何?!
  五火七禽扇出现在她左手中;羽扇掀动,眨眼放出熊熊火龙。
  她说:“该让开的是你。”
  火龙汹涌,转眼咆哮奔至谢九面前。橙红的光芒映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只轻轻一拂袖——
  谢蕴昭默不作声,早有准备。
  五火七禽扇再展,鸿鹄幻象振翅飞出——鸿鹄金羽,能让所使用的法术威力翻倍。
  谢蕴昭是和光圆满,灵力深厚远胜同辈。她的倾力一击威力翻倍,几乎相当于无我境中阶的全力一击!
  “天生日月,其行昭昭——”
  辉日映夜,剑气无双。
  比以往哪一次都更加炽热、更加坚定、也更加明亮的剑光,爆裂开来,直朝谢九斩去!
  剑光所到之处,草木飞灰、青瓦破碎;院墙倒塌,一路坊市都被斩出一条一往无前的剑痕!
  外头观战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玄甲结出的保护阵法也裂开碎痕。
  但是……
  首当其冲的谢九,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剑尖轻轻一点。
  水波般的淡金光芒轻轻荡漾,凌厉剑光顷刻化为无有。
  只是在这一瞬间,日月剑法第二式也已展开光华。
  “日月盈天地,万物生光辉——”
  太阳般灼热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但那光却更加广阔,如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便占满天地。
  刺啦——
  青年衣角撕裂几分。
  一丝血痕出现在他眼角。
  谢九眼睫一动,抬手抹去血珠。
  他迈步朝前,一步步走近谢蕴昭。
  “灵蕴,让开。”他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后悔,就让开。”
  谢蕴昭一点点后退,直到脊背贴在树干上。
  她捏紧符纸,面上淡淡:“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原来你也会说些动摇敌人心志的话?”
  他乐意多花时间说话,她自然也乐意拖着。
  谢九的目光变得更加奇异。那一丝自嘲更明显,却又带着更深沉的情绪。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那双冷然无波如深潭的眼睛,就在不远的距离里,静静凝视着她。
  沉默之中,天空中的大火星已经划过满月的中心,开始缓缓远离那轮完满的月亮。
  此时,榕树背后的屋脊上有玄甲悄然匍匐前行。他们拿着封印的符纸,正要伺机将蝴蝶玉简重新封印回去。
  谢蕴昭眼神一动,刚要动作,谢九却已经抬手劈来,逼得她执剑招架。
  趁此机会,两名玄甲悍然扑下,直欲将封印符纸贴上树干中隐约露出的蝴蝶玉简!
  然而……
  “呜噜噜……嗷呜!”
  “嘎嘎嘎——呕!”
  一道红色的锋芒重重劈在玄甲身上,另有一团银色的不明粘稠液体裹住另一名玄甲。
  鸭子和狗从角落蹿出、跳起,凶狠地抢走符纸撕个粉碎。
  毛色柔润的大狗更是威风凛凛地又嚎叫一声,吐出又一道红色锋刃,朝着外面的人砍去。
  ——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贼人的一份子了!”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站在屋脊上,抓起那两名玄甲,大喝一声,用力扔出墙外。
  “我虽不能动用灵力,收拾几个玄甲却还不在话下!”
  外头有人认出了老者:“郭衍?!”
  “沉香阁原来的东家?”
  “他果然和贼人是一伙的!”
  郭衍抓着剑,用力插在屋脊上,戳碎几只青瓦。
  “你们这些蠢货!”他高声斥道,“沈家人何在?你们可知道,沈佛心被谢九等人囚禁在平京大阵,距今已有半年时间!”
  ……!
  突然之间,下京区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沈静思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帷幕,厉声道:“果真?!”
  “接着!”
  郭衍抬手丢出一方印信。沈静思身边的妖仆接过,奉于主家察看。
  沈静思翻来覆去匆匆一番确认,面颊肌肉便用力跳动几下:“是佛心的私印。谢彰——”
  “静思,勿要被人言语蛊惑。佛心修为高明,我等如何能悄无声息将他囚禁?反而是这贼人……郭衍,你乃北斗修士,而北斗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谢彰也掀开一角帷幕,镇定自若,甚至带了一缕淡淡微笑:“若说你们害了佛心,又反过来陷害我等,想挑起平京内乱……才是顺理成章。”
  他走下牛车,木屐敲出清脆响声。大敌当前而悠然无惧,一派风流名士风范。
  沈静思皱眉不言。
  谢彰背负双手,望着郭衍:“院中可也是北斗修士?你们三番两次在平京作乱,盗窃我谢家至宝,欺凌王家幼子,现在又要挑起世家纷争,究竟是何居心?”
  郭衍瞠目:“你血口……明明只要玉简出世,沈佛心就能脱困!”
  谢彰却已神色一凛,对着院中呵斥:“九郎,你还等什么?当务之急是速速开启大阵,夺回玉简,将贼子拿下,以慰冤死之人在天之灵!”
  旁边的王六老爷已是泪流满面,双目充满仇恨。
  其余世家众人则目光闪烁。当务之急……唔,确实,沈佛心的事可以容后再议。
  反正不管谢九领头还是沈佛心领头,对他们来说差别都不大。
  个人的命运不如家族的命运重要。而现在,里头的蝴蝶玉简关系到各家名声,还是能保全就保全的好。
  沈静思感觉到了众人微妙的倾向。他瞥一眼王六老爷,再看看霁月光风的谢彰,心中仍有疑虑,却是重新坐回车中。
  只对妖仆耳语:“去知会父亲一声。”
  ……
  院中。
  一面银镜光芒闪烁,将淡金光芒反射回去。
  谢九看了看手上深可见骨的血痕,淡淡说:“不错。”
  谢蕴昭手中的宝镜是她师父之前给她的上品法宝,是老头子年轻时收集的好东西,也是他为数不多没有变卖的宝贝之一。
  银镜能将敌人的攻击反弹回去,连归真境的修士的攻击也不例外。
  然而,谢蕴昭只用了三次,却不过给谢九造成了三道不轻不重的伤势。而镜子本身已经出现裂痕。
  大阵的灵光若隐若现;无数灵脉与谢九相连。
  他是平京大阵的执掌者。谢九本就是神游圆满的修为,而在平京大阵中,他能发挥出归真修士的实力。
  但是,他始终只守不攻。连仅有的几次出手,也像随意为之,目的只在将她逼退。
  哪怕院外传来他父亲的命令,他也置若罔闻。
  “灵蕴,退开。”
  “灵蕴灵蕴……我不叫灵蕴!”谢蕴昭收起镜子,冷笑,“我过去叫谢长乐,现在叫谢蕴昭。”
  “你他妈是连受害者的名字都叫不对是吗!!”
  火焰与剑光袭来,再次让谢九停下脚步。
  他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毫无瑕疵的面容也像毫无生气的木偶傀儡,始终只会那么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你是灵蕴。”他说。
  月光渐渐充足起来。
  大火已经移动到了满月边缘。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九少爷,家主有令,请九少爷即刻开启大阵,诛杀贼人!”
  谢九也抬眼看了一眼月亮。
  他摇了摇头,而后展开双臂。
  一道黑白太极虚影从他怀中浮出。
  太极流转,阴阳相生。流动的黑白二色至纯至简,却又似隐藏了无穷奥秘。
  天地间透润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深海。
  无穷压力陡然压下,令谢蕴昭一声闷哼,喉头血气上涌。
  不独是她,屋脊上的郭衍、阿拉斯减和达达也都顷刻被压得跪倒在地,连喘气都艰难。
  太极图案缓缓相衍,带着谢九飞上半空。
  长风吹拂,他衣带当风,星月光辉下的面容清冷无尘,垂首时好似漠视人间的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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