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地面上。
  谢彰僵硬地站立在原地。
  沈静思踉跄一下,喃喃道:“修仙者竟然来得这么早?我们发出的请帖让他们最早六月十五过来,他们怎么现在就来了?今天不是才六月七日么?”
  众人相对无言,心中对谢家生出怨愤:谢彰此前那般信誓旦旦,居然连修士降临的时间都判断错了!
  沈老太爷还算镇定,冷笑片刻,说:“大势已去,准备断尾求生吧!那玉简的事迹都有谁参与?将谁推出去领罪,你们可打算好了?”
  到底他德高望重,一发话,众人便回过神,开始着手布置。
  现在局面虽然难堪,可也不是无法收拾。但这一回,大家必定要忍痛割舍不少家族人才,再舍去不少灵石赔偿给仙门,才能换得相安无事了。
  不由地,一道道控诉的目光就刺向了谢彰。
  沈老太爷抓住时机,又不阴不阳地说:“佑之啊,这一回我们每家都须舍去心头肉……可在你这领头的谢家,是不是更该担起责任?”
  谢彰微微一震,已是明白,心头却是万般不舍。
  然而,其他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纷纷劝告起来。
  谢彰沉默听着,脸上掠过狠色。他盯向沈老太爷,沉声道:“沈佛心临阵叛变,更是难当大责!若让我舍去九郎,往后平京大阵谁来主持?”
  沈老太爷神在在说:“我家阿越就不错。”
  “一个修道不过一年的小儿!”
  “焉知不是又一个十年神游?”
  “……我做不到。”
  这道忽然插进来的声音年轻、有些稚嫩,满是失魂落魄和震惊惊恐。
  沈老太爷一怔,连忙回头:“阿越?!”
  只见下京区的废墟中,竟是站着许多年轻人,而中间那面色苍白、神情几近崩溃的——不是沈老太爷寄予厚望的沈越又是谁?
  “我的灵根竟然……你们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杀了无辜的人,还让我吞噬了他的灵魂……”
  他跪倒在地,重重锤击地面:“我这一生都无法得到安宁——啊!!!”
  和他差不多表现的还有其他一些年轻人。
  这竟然都是苍梧学院的学子,还有一些是领命入伍的士兵。他们都自以为得天厚爱,天生灵根,谁知道现在听高台宣读,才知道自己的“天赋”根本是罪恶的果实?
  能够移植灵根的人都心性纯良。因而家族里从来瞒着他们,否则坏了心性,就是勉强移植也难有成就。
  沈老太爷额头冒汗,试图安抚:“阿越,阿越!振作起来!这是为了家族兴旺,是为了天下长久的安宁……”
  “狗屁安宁!”
  有人恶狠狠道。
  “……六郎!”这次震惊的是卫廷尉。他指着儿子:“我分明让你在家禁足,你怎么……”
  卫六郎昂首站在夜色中。他衣摆有泥土,脸上还有点青紫,像是几天前挨了揍,又被关禁闭不让洗澡,所以搞得浑身汗臭。
  但他仍旧昂着头,愤怒地盯着父亲:“七年前,是你将阿兄拿去做了交换!我回来质问你,你却反而让我闭嘴。父亲,你作为这平京世家的鹰犬,良心可还能安稳吗!”
  “你……!”
  “你们都是些根子上腐朽了、烂透了、无可救药之人!”卫六郎痛斥道,“我等绝不会与你们为伍!如果世家昌盛的代价就是不停残害无辜,那就不要世家更好!”
  “黄口小儿,知道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
  谢彰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好了!”
  他忽然大喝一声:“吵吵嚷嚷,有何助益!十一郎!”
  “是,家主。”谢怀从阴影中踏出半步。
  “你可能让我等顺利脱身?”
  谢彰问的是谢怀那“安排命运”的天赋神通。
  谢怀摇摇头:“来的修士太过强大,我无可奈何。”
  谢彰闭了闭眼,颓然叹息一声:“那么……叫九郎过来吧。”
  他身边的妖仆闻声而动,向空中发出传音。
  谢怀抬起头,一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盯着谢彰。他轻声问:“家主……您难道要舍弃阿兄么?”
  谢彰负手,仰头闭目,再长叹一声。
  “无可奈何。”他面带疲色,“玉简中只记载了桩桩事件,没有多少确定的姓名。但是,各家势必要舍一个重要之人,才能担下这泼天的罪责……我谢家除了九郎,还有谁呢?”
  阴郁瘦弱的青年一点点抬起头。
  “为何不是家主去?”
  “大胆!”这是妖仆的呵斥。
  “什么大胆?”
  谢九从空中降下,漠然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谢彰摆摆手,觉得很荒谬,竟有些笑出来:“无事。九郎,要委屈你了。”
  谢九看着他。这个面带疲色却仍不失风度的男人是谢家的家主,也是数十年来真正掌控平京大权的人之一。
  而其余掌权者……
  王,沈,郑……
  都在这里了。
  他点点头,对谢彰说:“不委屈。”
  街道另一头,沈佛心抬起头看来一眼。
  两人目光一碰,又再次分开。
  ……
  莲华台上。
  谢蕴昭已经读完了最后一件罪行。
  师兄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玉简不算很长,因为几十上百人常常可以死在半句话里。生命如微尘,死后也不过几点笔墨。
  她感到些许悲凉。
  而且,在这桩桩件件的记录里,她并未找到家人的性命。
  也就是说,她的亲人遇害,并不是因为她身具灵根,而是有别的缘故。
  天空之中,修士们也听完了这大篇的罪恶。
  那位面容严厉的前辈点点头,说:“其罪当诛。”
  这句话回荡在平京之中。
  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之声。
  “其罪当诛——”
  “当诛——”
  “杀——”
  “杀——”
  “杀——”
  杀声震天,民愤激荡。
  空中,北斗掌门再次发话:“阿昭,蝴蝶玉简中可有凶手姓名记载?”
  谢蕴昭扫了一眼玉简:“有。”
  “读来。”
  “是。”
  空中血色灵光再度变换文字。
  “谢家,谢彰……”
  “王家,王策……”
  “沈家,沈闻,沈诚……”
  “卫家,卫逢……”
  ——杀!
  ——杀!
  ——杀!
  平地惊雷。
  地上站着的世家众人一瞬脸色苍白如雪,个个摇摇欲坠。
  王策正是王六老爷的名字。
  沈闻是沈老太爷,沈诚是沈静思的大名。
  卫逢是卫廷尉的大名。
  ——每一个名字,都对应了每一家的位高权重者!
  “谢彰!”有人终于失去理智,尖叫道,“你不是说没有名单吗!”
  谢彰也是如遭雷击:“的确没有!那蝴蝶玉简中的内容是我亲手录入,绝无错漏,这不可能……”
  等等。
  这份蝴蝶玉简……果真是谢家丢失的那份蝴蝶玉简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前面的记载又和他录入的内容一模一样?
  蝴蝶玉简丢失了多久?
  半年。
  半年时间,他那修为高深莫测的儿子,为何迟迟不能找出蝴蝶玉简?
  他又为什么迟迟不杀敌人,却让敌人在众目睽睽中公布玉简内容?
  修士降临……为何这么巧?
  谢彰瞪大了眼睛。
  他一点点扭过头,去看那淡然无波、冷漠无情的谢家九郎。
  谢家宝树,谢家麒麟儿。
  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刚才九郎的回答:
  ——不委屈。
  他看见九郎平静至极的面容。
  还有那向来畏畏缩缩的十一郎,此刻走到九郎身边,露出一个笑容。
  谢彰心跳如擂鼓。他头痛欲裂。
  “九郎……”他嘶声问道,双目充血,“今天究竟……是哪一天?!”
  谢九抬头看了看满月。
  “满月之夜,自然是六月十五。”
  ……满月。
  满月!
  是了,满月之夜,怎么可能是六月七日!
  可是为什么……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这最明显的信息?!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谢彰踉跄一下,目眦欲裂,“九郎,你怎么能这样做!”
  谢九没有说话。谢怀却道:“家主既能舍弃阿兄,阿兄自然也可舍弃家主。谢家也好,平京也好,天下也好,都交由阿兄带领,才是最好。”
  谢彰看着他们。他看着这亲生的儿子、侄子。
  而后他摇晃几下,仰面倒下。
  青天之上,遥遥传来一声:
  “平京世家,可有辩驳?”
  谢九向上飞起。
  他停在莲华台齐平的位置,看向谢蕴昭。
  女修已然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正定定地盯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般神情,大约能叫茫然无措。能多见她一种表情,他竟然也觉得满足。
  谢九摇摇头,看向上方。
  “多谢北斗掌门及其余仙家同道,愿不远万里而来,为黎民苍生主持公道。”
  他的声音比月光更平静。
  “世家千载,难免生出蛀虫。名单上的众人手握大权,却弃苍生大义于不顾,而是相互倾轧,更为一己之私公器私用,不思如何惠及百姓,而只知从百姓手中夺利,为某所不取。”
  “是以,某费力取得罪证蝴蝶玉简,又得北斗新秀谢蕴昭相助,方能让罪恶曝露于天下,还死者以公道与安宁。”
  莲华台上,女修死死攥住玉简,几乎将那小小的红色蝴蝶捏碎。
  “如今真相大白,如何处置一众凶手,某愿从平京百姓之所愿。”
  ——杀!
  ——杀!
  ——杀!
  “……等等!”
  谢蕴昭高声说:“你要如何证明,你谢九没有参与其中阴谋?你难道不是凶手之一?你弟弟谢怀难道不是凶手之一?”
  空中的王掌门凑趣道:“阿昭,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谢蕴昭却坚持着,紧紧盯着谢九:“你要如何证明?”
  “贫僧可以作证。”
  又一人凌空飞起,踏莲而来。
  沈佛心转动佛珠,诵一声“无量寿佛”,淡然道:“九郎的谋划,也有贫僧的参与。贫僧在大阵之中静坐半年,便是为了给大阵提供灵力,好遮蔽时间,蒙蔽大阵中人对天象的注意。因而,今夜虽是满月,却无人注意到今夜便是六月十五,是原定诸位道友降临平京的日子。”
  “我也能够作证。”
  又一人飞来。
  谢蕴昭转动目光,看见郭真人的侧影。
  此刻在星月光辉下,郭衍不再是那道心破碎、乐于融入凡尘的普通老人。
  他昂首张目,浑身灵气充盈,双目明光湛然。
  “谢师侄,对不住。”郭衍坦然道,“一开始,我便是参与了九郎和佛心的计划。”
  “计划……”
  谢蕴昭低声道:“什么计划?”
  “去除世家毒瘤,革新平京风气。世家夺人灵根,便如毁我仙道根基,此事不仅有违人道,更有违天道。”郭衍对天上一拱手,“掌门师兄,请您不要再装傻了。这件事您也知情。”
  谢蕴昭再次抬起头。
  掌门像恍然大悟,拍了拍手,笑道:“是了,我想起来,你是同我说过。阿昭,忘了告诉你,郭师弟并不仅仅是沉香阁的阁主。他另一个称号叫‘执云’,乃戒律堂驻外的院使,负有监察天下、镇守仙道根基的职责。”
  “世家子,你们做得好。”掌门不吝夸奖,“现在,该把平京的时间调回正轨了。”
  谢九颔首,再提徒妄剑。
  他面向平京,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井”字。
  “万里河山连经纬,百丈红尘皆棋局。”
  仿佛有淡淡的云雾从各家各户里飞出。
  每一尊道君像中都有无形愿力被抽出,汇聚到谢九身上。
  大阵之中,修士也好、凡人也好,都倏然一震。
  灵台似有一层薄纱被揭开。当他们再度看向满月,方知今日本是十五。
  人人都惊奇地想:这么明显的事实,我为何才注意到?
  “好啦,事情解决了。我瞧着洛园花会也开不了了吧?”掌门问。
  谢九道:“我等要着手处置世家凶人,洛园花会只能来年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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