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眨眨眼, 表情还很得意:“哇,你知不知道昨晚你爸爸把你抱得有多紧,都不肯撒手。”
她用了“昨晚“,肃修言知道自己只昏睡了一晚, 又闭上眼睛,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所以呢?”
程惜喜气洋洋地说:“你现在让你爸爸做什么, 他都会做了!”
肃修言又睁开眼睛深吸了口气, 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问她:“你故意在晚餐前给我疏通经脉?”
程惜还是眨了眨眼睛:“谁让你忍得太狠,我给你疏通下让你把瘀血吐出来,再好好睡一晚, 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肃修言冷笑了声, 可惜他现在躺在床上,说话就缺了点气势:“故意让我在他们面前昏倒, 就是你的计划?”
程惜用力点头, 丝毫没有惭愧的迹象:“我认为你面对家庭问题的时候,态度太强硬了,适当展示一下软弱的一面会有好处。”
出乎她的预料,肃修言并没有继续怼下去,而是沉默了一阵,又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每一次展示软弱, 都不会得到施舍和怜悯,只会有轻视和嘲弄,那么展现软弱又有什么意义?”
程惜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也跟着沉默了一阵,收起了嬉笑的态度,认真地说:“修言,你可以不必时刻强大,至少我不会嘲笑你。”
肃修言又“呵”了声:“我爸爸之所以会对我的态度还算可以,那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他,对我有很多愧疚罢了。等到他觉得补偿足够,不再愧疚,恐怕又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又软弱没骨气,看在眼里实在烦人得很。”
程惜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肃道林对肃修言的看法,肃修言好像还真猜对了一部分。
她虽然不赞同那个肃道林觉得补偿足够后,就会对他恢复以前的态度,但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导。
肃修言侧头看向她,又弯了下唇:“不过没关系,能利用他的这点愧疚感达到目的,也算物尽其用。”
他边说还边很有些恶劣地笑了下:“至于他的愧疚,我才不会给他机会补偿……想心安理得坐享天伦之乐,想得倒是挺美。”
程惜本来还正在心疼他,猝不及防地又被他这理直气壮的熊性子堵到,“呃”了声:“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吧,现实里的肃伯伯已经不在了。”
肃修言也不知道是正想什么想到痛快,唇边恶劣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神色就突然僵了。
程惜就看着他像被突然刺了一刀一样,飞快地按着胸口微蜷起身体,侧身冲口吐了一股血。
这大起大落吓得她浑身都僵了下,这才想起来连忙去扶他,她揽着他的肩膀,过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对不起,我不乱说话了。”
肃修言紧按着还传出阵阵剧痛的胸口,靠在她肩上喘了几口气,才冷笑了笑,声音还是不稳:“你对不起什么……你不是挺能自作主张的吗?”
程惜紧抱着他惊魂未定,又过了阵才微抖着开口:“你这是……还没伤敌,就先自伤了八百吧。”
肃修言没去计较她刚保证过不乱说话,却还是又多说,反而咳了一阵,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你不会轻视我?”
程惜这时候哪里还敢说别的,连忙用力点头,努力保证:“在我面前,不管你怎么软弱都可以,我不会嘲笑你的,你是我心尖儿上的人,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看轻你。”
肃修言“呵”得笑了声,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程惜的情话那当然是张口就来:“好啊,说几遍,怎么变着花样说都可以……小哥哥被我放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我每天心疼小哥哥十遍二十遍,百八十遍都不嫌多。”
她几乎是顺嘴说完了,才突然意识过来……咦,刚才她是被肃修言撩了吗?
肃修言在她肩上靠着,低低地笑了几声:“还算会说话……再给你一个机会。”
程惜顿时有点懵逼:“什么叫再给我一个机会?以前没给的吗?”
肃修言又笑了声:“这意思是,你以前搞砸了。”
程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给的机会……这就算是搞砸过了?
她就算是个预备役的心理医生,但她不会读心术,更何况是肃修言那个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
她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他抱得更紧了点,暗暗下定决心:就这么保持霸王硬上弓的姿势就好了,管他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不说,直接推倒。
带着些惊魂未定,程惜正准备再去吻一下他,就听到门口传来的侍女的声音:“二公子,程姑娘,庄主和大公子到了。”
程惜脸皮虽然厚,但也没厚到当着人家爸爸的面搂搂抱抱,连忙放开肃修言,把他按回了被子里。
肃道林到自己儿子的房间里来,当然不打算等回答,侍女才说完,他们就推门进来了。
肃修然一眼就看到床边肃修言刚吐的血迹,脸色就更苍白了一些,勉强笑了笑:“小言。”
肃道林也阴着脸走过来,肃修言抬头看了眼他爸,淡淡地打招呼:“父亲。”
肃道林脸色阴沉地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现在觉得怎样?”
肃修言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刚被他爸爸摸过,倒像是刚被什么老虎狮子舔了:“还好。”
肃道林也不管他表情奇怪,照旧端着一张严肃的脸说体己话:“要是不舒服了,就早点说,别忍着。”
肃修言只能说:“嗯。”
再接着……再接着肃道林就没话说了,肃修言抿唇沉默了一阵,开口说:“父亲,蛊虫没有合体之前时不时发作不好压制,合体后我反倒可以用内力压制下去,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肃道林只是看着他,上来就问了个尖锐的问题:“合体后你的内力,能保证将它压制多久?”
肃修言看了眼程惜,最终说了实话:“大约一两年吧。”
他说完还又加了句:“就算蛊虫合体,也并不是没有机会找到办法把他们彻底祛除。”
肃道林也去看程惜,程惜只能也说了实话:“修言仅靠自己就能将蛊虫压制上一两年,如果再加上我和哥哥的针法,最多能撑个三五年也说不定……在这期间,我和哥哥能找到根治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肃道林知道他们没有说谎,不过任何父母听到儿子在一两年的时间之后,就会生死难料,也都不会好受的。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不要把这些告诉你母亲。”
肃修言点了点头,肃道林又抬手去摸他的脸颊,他还不是很习惯表现出这样的温柔和关爱,动作带着点僵硬,脸色也不自然,但里面隐含着的感情,也总算能传达出来了。
肃修言顺从地被他摸了摸,肃道林放下手又沉默了一阵,才说:“疼吗?”
肃修言不知道他想问的是现在疼不疼,还是蛊虫发作起来疼不疼,只能说:“还好。”
肃道林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低沉地说:“什么时候?”
程惜连忙接过话来:“按道理来说是越快越好的……毕竟肃大哥体内的蛊虫这两日就要发作了,等发作过后,恐怕要再等几日让肃大哥恢复一下身体才可以。”
肃道林又将目光移到了她脸上,沉着声问:“你有把握?要不要等程昱回来。”
他这一眼刻意放进了质问和威压,程惜头顶瞬间就起了一阵冷汗,硬着头皮点头:“蛊虫合体其实相当简单,就算不是我,任何一个大夫都可以胜任。”
肃道林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还是看着她,“呵呵”笑了声:“小惜如今也是个名医了。”
他给的压力太大,程惜一时没顶住就说秃噜了嘴:“庄主放心,修言也是我的心肝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用您收拾我,我自裁都行。”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当着人家爸爸的面说了什么,忍不住“呃”了声。
肃修言看着她神情复杂,肃道林倒是难得地笑了起来:“待他好了,我给你们大办婚事。”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程惜脑子就又卡壳了,忙问:“那他好之前呢?”
肃修言已经忍不住抬手去捂眼睛了,肃道林又笑了声:“身为神医,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治不好,你觉得呢?”
他说到“心上人”的时候,还特地放慢了速度加重了语气,程惜的脸后知后觉地“腾”一下红了起来,连连点头,不敢再接话。
她就知道身为肃修然和肃修言的父亲,肃道林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这不姜还是老的辣,不动声色就把她给套进去了。
肃道林倒也没继续开她玩笑,就留下一句:“修然留下来吧,你们看着安排。”
说完就转身走了,看起来放心得很。
但程惜心里清楚,如果她敢让他的两个儿子出点什么事,那估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程惜:肃修言我跟你讲,你傲娇的功力,比你爹还是差了点。
肃二:哼!
程惜:你气场的强度,比你爹也还是差了点。
肃二:老家伙就会摆谱!
肃老爹:……
========
这一阵子又卡得比较难受,感谢大家的耐心,么么哒!
第58章 如果没有结束的勇气,那么就不要开始(1)
等肃道林走了出去, 肃修然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脸心疼地伸手,看样子是要摸肃修言的脸。
肃修言十分傲娇地侧头避开, 推开他的手坐起来, 毫不客气地说:“别搞这一套,肉麻得很。”
程惜在旁边暗暗翻白眼, 肃修言对着他哥扬了扬下巴:“你刚才也听到了,引蛊越早越好,干脆就今天吧,别拖了。”
肃修然摸不到他的脸, 还是心疼得直皱眉:“小言, 你刚吐过血……”
肃修言冷哼了声:“怎么?我要是天天吐血, 是不是天天都不方便?”
肃修然没有生气也没反驳, 反而是唇边露出了一个带着淡淡忧伤和怜惜的笑容:“小言……我只是担心你。”
程惜连忙在旁给他点了个赞,并且拿小本本记了下来,不愧是大神,这个情商和应对。
果然连肃修言这么傲娇的人, 在哥哥这种圣父般的笑容里, 都不好再别扭了,侧过脸抿了抿唇:“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
肃修然又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脸颊, 这次肃修言浑身僵硬了一下, 没再躲开。
肃修然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弟弟的脸,还顺势捧了起来,把他的眼睛扳过来看着自己,又轻叹了声:“你是我的弟弟,本该是我来保护你……”
肃修言也看向了他的眼睛,突然笑了笑:“我们之间, 有什么是注定的吗?你成全我或者我拯救你?”
肃修然微愣了片刻,肃修言拨开了他的双手,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他:“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他说着顿了顿,略带讽刺地笑了:“至少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肃修然的神色变得更忧伤了些,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小言……”
肃修言抬手打断了他,然后给程惜递了个眼神:“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程惜……程惜就当医疗资源紧缺,患者要求加队加塞做手术吧。
她点了点头:“你得给我做手术准备的时间,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就明天上午吧。虽然不能做到无菌,不过至少也得把器械棉纱消毒一下。”
肃修言脸上顿时又露出来不耐烦的神情:“一个小口子而已,上次我随便划了不也没感染……”
程惜翻了个白眼给他看:“遵医嘱。”
肃修言只能抿唇不再吭声,程惜看他没反对,就对肃修然笑了笑,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就去做准备了。
说实话,虽然号称神医,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中也不是没有处理过外伤,做过外科手术,但是程惜也还是第一次真的给活人做手术。
她在现实中本来也就是心理医学专业,解剖课什么的当然是上过,但确实没有实际操作手术的经验,更何况这还是她一个人做的。
她也只能凭着经验,利用古时候有限的条件,把需要用到的刀具床单棉纱棉线什么的,全都煮沸消毒再阴干。
这个过程没那么快,等到她觉得准备得差不多,就已经到了晚上。
这期间她也要求了肃修言和肃修然禁食,晚上肃修言什么也没吃,就灌了碗药,当然更加有借口赖在床上不起来。
程惜收拾好了去床上搂住他,他还不是很耐烦地睁开眼睛横了她一眼,还按着胸口轻咳了几声,把病美人的感觉发展到了极致。
程惜当然是赶紧揽着他的腰,去顺他的背:“你睡吧,我如果吵到你……”
肃修言又横了她一眼,程惜连忙改口:“我就算吵到你,也不会去别的地方睡的,我就在这里。”
肃修言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了点,程惜轻手轻脚爬上去钻进被子里,他还无意识地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里面裹了裹。
程惜暗想就他这傲娇到死的德性,她现在竟然很受用,甚至经常还会觉得也太可爱了,简直是遭罪。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躺在一起,肃修言也又闭上了眼睛,程惜正以为他根本没清醒,已经又睡过了,就听到他低沉地开了口:“明天……你是不是打算做点什么?”
程惜有些惊讶:“我做什么?我不是要帮你给肃大哥引蛊吗?”
肃修言睁开眼睛看着她,他们现在离得太近,那眼睛就显得有点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