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故意语带嘲讽,一把将白纨素从保镖手里抓过来,推在面前的桌子上:“还认得这是谁吗?”
他手里的枪迅速掏了出来,和魏璇遥遥相对。
那两个女人和佣人都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跑,但都被刘宏带来的打手团团围住,用刀抵住了脖子。
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人质,刘宏心中很是自在,悠然得意道:“魏璇,我的人已经把出入口把守严实。你今天除非老老实实交出密钥,否则插翅难飞。”
魏璇神色冷静,在刘宏的威胁和包围下硬是丝毫不为所动。两人凌厉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一个桀骜,一个狂妄,谁也不肯相让。
他知道,以周雪琛刘宏的阴险毒辣,就算交出了密钥,他们仍然不会轻易放过和他们作对的人。
“小贱人,对你的魏总说两句话。”刘宏冷冷命令道。这娇滴滴的小狐狸精冲着魏璇软绵绵、可怜兮兮地叫上两句“魏总”,就不信魏璇这个色中饿鬼不动摇。
白纨素缓缓从桌上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透彻地望着魏璇。
她一袭黑衣,映在雪白的桌布上,更衬得脸儿洁白,腰肢纤细。尽管脸上身上弄得有些脏,却依然显得眸子洁净,双唇粉红,让他想起了那片雪地上绽放的黑色玫瑰。
刘宏见魏璇面色有变,知道他果然对这小丫头动心,不免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白纨素当然知道刘宏心狠手辣,魏璇要是掏出密钥一切就都完了。可是她要活,她可不能死。
她灵动的眼睛摇曳着抬起来,眼神在那两个吓得屁滚尿流的美女身上转了转:“魏总,你找别的女人啦?”
魏璇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胆大包天,两把枪架在头顶上她还问得出这种问题,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啊?
谁知白纨素甜甜的道:“正好,魏总,我反正也不爱你。我是李晓依的妹妹,接近你就是为了给姐姐报仇的。”
魏璇神色骤变。刘宏见魏璇黑了脸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白纨素会对魏璇主动暴露身份。她说要给李晓依报仇,难道李晓依的死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这个小妖女是警察的人,绝不能留。既然没了价值,不如用她杀鸡儆猴,给魏璇一个下马威。刘宏狰狞切齿,拿枪指着魏璇,一把抓起了白纨素。
魏璇紧咬牙关,扣紧了手中的枪。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会客厅的玻璃哗啦一声如片片雪花破裂。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从刘宏手里将白纨素夺走。
刘宏一个踉跄,连忙调转枪口直指魏璇,用余光斜睨着那骤然闯入的人,一时慌了阵脚。
外面已经守了自己的人,外人又是如何闯入的?难道说,魏璇早有准备?
刘宏咬紧牙关,他和他手中的枪口依然紧紧盯着魏璇。
周围都是刘宏的人,魏璇当然没敢开枪。但他默默地打开了保险栓,意外之人的闯入给了他绝好的喘息机会,他像一头敏锐的狼,时刻等待着反杀时机。
“豺狼……”白纨素被那人抱着滚到一边,鼻端一股清淡的幽香似曾相识。展扬将她护在身下,起身时快速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刘宏手下两名打手迅速围了上来,展扬转过身,将白纨素护在身后。
以他的身手,潜入安保尚且不太严密的白鹭庄园,并闯进刘宏打手的包围圈并不难。
“是你?”刘宏动了动脖子,讪笑道,“你来这儿干什么,替罪羊。”
他尽管依然控制着魏璇,太阳穴上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虽然展扬没有直接与他面对面,但他知道展扬,是他老板以教授身份收的得意门生。
尤其是周教授曾经和他提到过,自己很欣赏展扬的才学和聪慧。他想在学术界培养点“自己人”,想把衣钵传给展扬,只是不知道他“上不上道”。这点让刘宏很是妒忌。
周教授曾用鑫阳制药的项目试探展扬,要对他潜移默化,加以“培养”。然而在鑫阳制药厂出事被警方渗透之后,魏璇建议周教授把药物研究拿到药物研究所,并找个“替死鬼”来做项目负责人。周教授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别人他还是不放心,让展扬签了合约。
这又让刘宏很是得意。
展扬缓缓站起了身:“老师让我通知你马上离开,你们已经惊动了警察,警察马上就来了。”
老师?他指的当然是自己的老板周教授。刘宏狐疑顿生:周教授怎么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单线联系展扬,又主动剖白身份,难道他们私下从来就是彼此互通知情的?
但是听到警察,刘宏毕竟心虚,又不得不动摇。
“你是在哪儿见到老板的?”他当然不能轻信。展扬面色淡定,嘴里还振振有词道:“我们约在瞭望塔附近见的面。”
他斜睨一眼,见刘宏脸色一沉,心显然中大动中了他的周旋之计。刘宏认为展扬的确已经见过老板了,他确实是自己人。可他天生狡猾,从不轻信任何人,包括老板手下的其他人:“老板让我去哪里找他。”
“去码头,‘老船家’那里,”展扬灵机一动,把从李康元和周雪琛那里探听到的消息巧妙组合,说得天|衣无缝,“老师已经去了,让你别再拿任何东西,马上去跟他会合。”
谁知刘宏双眼一瞪,咬牙道:“你在说谎。老板吩咐我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老船家’!”
几名打手向展扬迅速逼近,他们虽然不像刘宏有枪,但是手中有棍有刀。展扬虽然身手好,却也不敢徒手与他们这么多人搏斗,一面警惕地防备,一面提高声音:“你怎么知道老师跟你说的才是真话?”
刘宏神色一凛,显然大为所动。虽然他知道周教授谨小慎微,很有可能担心手下被抓,在他们没有得手脱身之前预先发布假消息,等确认安全之后才会告诉他们真实的行动路线。但是他最信任的人明明应该是自己,凭什么又要展扬给自己传话呢?
难道在老板的心里,展扬始终都是最值得相信的人,而他刘宏不过也是跑腿的货色么!
“哈哈哈哈……”魏璇看出了刘宏的沉不住气,朗声大笑,“刘宏,原来你就是老先生过河用的那座桥吗?看吧,他最信任的从来就不是你,真不知道你在这里还得意个什么劲。”
被魏璇一激,刘宏气红了眼,转身就将手|枪对准了展扬。
魏璇抓住破绽,冷笑着准备扣动扳机。而情急之下,展扬机敏地将矛头突然转向了魏璇:“魏璇,你怎么能这样?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嗯?”刘宏敏锐,手中的枪又指向了魏璇的脑袋。
“你跟我说得好好的——把你的女人送给我,让我潜伏在老先生的身边给你提供情报。”展扬这一句话,让魏璇感受到了刘宏喷射的杀意,彻底急了,黑下了脸:“我什么时候跟你商量过这些,你又是谁!”
展扬可一点也不心虚。他巧舌如簧:“你竟然装不认识我?我是你兄弟啊。”
“呵呵,”魏璇一边紧张地瞄准,一边冷笑,“我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也不问问刘宏,他听说过吗?”
刘宏瞥了一眼展扬,展扬并不惊慌:“你左边屁股上有颗痣,如果不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我能连这都知道吗?”
他又看了看刘宏:“不信就让他当场脱了裤子,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
魏璇又羞又气,愤恨不已。但更令他动摇的是眼前这个人……
“……是你?”魏璇嘶哑着嗓子低吼道。
“你想起来了?”展扬注视着魏璇,轻轻一挑眉,“封麟,这些年,我的名字,你用得可还顺手吗?”
魏璇瞪直了眼,双唇紧闭,却牙关打战。
这张清俊的脸虽早已不可辨,但透过这张皮囊,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影子。他直盯着这道身影,口中喃喃,不知不觉地念出这个再熟悉不过,又再这一瞬间无变得比陌生,久别了整整二十年的名字:“……魏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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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的两个保镖被摁倒在草地上,沈溪被一只大手一把拽了起来。
“人呢?”
已经吓得晕头胀脑的沈溪抬头一看,竟是在自己车子上大写“贱人”两个字,害得自己狼狈淋漓的那位白纨素的“好哥哥”。
如果放在平常,她肯定立即就想抽他一巴掌。但现在她不想,她甚至有点感动,觉得他全身散发着金刚斗士一般的佛光。
“在楼上……”沈溪腿一软倒了下去,好在程若云一把将她扶住,“哪个楼上,几楼?”
钟楚寰已经通过另外的路径进入了白鹭庄园。跟展扬一样,这里薄弱的安保措施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循着响动摸到了露台餐厅隔壁的卧室里——这里的窗户倘若打开,很容易就能跳到露台餐厅的一角。
透过餐厅的玻璃,他看到了枪。但也看到了白纨素,她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但还完好无损呢。
他的眼睛在白纨素身上移不开了。而白纨素却没注意到他,他只得略微放下了心。
没想到的是,在转运站钟楚寰跟丢了展扬,而展扬居然先他们一步到了白鹭庄园,他究竟来做什么?是跟着“庄家”来的,还是受了“庄家”的指派?
他把窗户略微打开一条小缝隙,企图借着风声和敏锐的耳朵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此时的露台餐厅寂静得连地上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得见。
时隔二十年的会面,魏璇心潮澎湃,他本以为对面这个人会扑上来,会和他计算生死,发誓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但是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沧海桑田。
“封麟,把他弄下去!”他还记得那艘摇曳着的大船上,湿滑的甲板倾斜,人们奔走逃命。狂风暴雨之中,他为了避免顺着甲板跌落海中,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腕。
他的母亲抱着船上的廊柱歇斯底里地叫着,要他把自己的玩伴推进水里。
得知姐姐丁毓君突然不准备回魏家之后,丁玉敏起了杀心。正巧海上起了风浪,船出了事,趁这个时候动手最好不过……
但那个孩子不想死。他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紧紧抓着同伴不放手。风雨飘摇中丁玉敏险些被甩出船舷,她只得焦急地要求儿子,甩掉这个累赘,他们母子一定要活。
不仅要活,还要尽享荣华、风风光光地活。
“快一点儿!”
在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下,他搬起船舷边压缆绳的那块礁石,猛地砸了下去。
尖锐的礁石砸中了男孩的脖子,剧痛使得他松了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海里滑了下去。
他扔掉礁石,大口喘着气朝船舱里爬去。身后的狂风巨浪和隆隆声响让他萌生了更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活,一定要活!不能死……
男孩并没有掉进海里。海水溅在新鲜的伤口上,那剧烈的刺痛使得他清醒过来,他紧紧抓住了一根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
在暴雨中爬上船,他连滚带爬没命地跑。可船快沉了,他知道要上救生艇,却不知道救生艇现在在哪里。眼前的视野颠倒模糊,不远处一艘白色小船让他眼前一亮。
男孩爬上了船,钻进了遮雨的篷布里。他小小的身体躲进了篷布里的一只木箱,屏住呼吸,跟随小船被抛向浪尖,又跌落海底。
不知经过多久的颠簸,风浪终于归于平静。
“意外吗?我不光没死,还跟你们上了同一条船。”时至今日,展扬也不敢随意触碰那一重回忆,每次想到,他总是全身发凉,冷汗迭出。他摸了摸后颈那道伤疤,原本很深,而现在只剩下浅浅的一道了,却像烙印一样,一直印在身上。
“听到你们这对母子的声音,我当时害怕得要命。”展扬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平静,当年的恐惧似乎已经消散了,“船上的东西被转移到了其他的货船,我趁没人注意,潜水上了岸。”
魏璇歪着嘴一笑:“你妈也没死?”
他还以为这会成为一个秘密,最终会被丁老太太带进棺材里。
“她穿了救生衣。”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魏璇的脸上充满愤恨,又带着狐疑,“来夺回本该属于你们的一切?你的母亲,我的大姨丁毓君女士,她才是真正的魏东海的夫人,魏氏坐拥家财万贯,只要你们来争来抢,就完全可以收入囊中。”
他是一头狼,在他心中魏璇这个名字也是一头狼。这个男人怀揣着这么大的恨意,难道就能大隐隐于市,他为什么不来报仇?!
“我是很想找你。”展扬并没告诉他,这么多年他化名柴良,偷偷潜入某些组织,一直在调查魏氏家族。魏婉和魏婉的生母,以及魏东海先后蹊跷死亡;什么商业都不懂的丁玉敏做上了魏家的最大股东,之后的魏氏获得了巨大的财富……
这一切都太蹊跷。而他无意中获得了魏氏和“庄家”的某些隐藏联系,以及“船”的相关信息,恰恰印证了记忆深处的一些事。
以他的聪明,他所能知道的事情远比魏璇想象中要多得多。
展扬原本柔和的面容惊现一丝阴暗的仇恨:“可我并不想要你这些钱。我有的已经够多了,但只有一样东西你应该还给我,那就是魏婉,我的妹妹!”
听到魏婉的名字,魏璇的面色仿佛遭遇晴天霹雳,霎时间变得苍白。
魏婉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她似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很是憧憬,让妈妈给他寄照片,替她写信,称呼他为“璇哥哥”。
“因为你替代了我的身份,她不认识我,管我叫‘师兄’。”展扬的口吻悠悠然,但却满含怨恨。
魏婉读的是医科大学。
展扬只能以学长的身份和她来往,但她嘴里提到的最多的,还是她的“璇哥哥”。
“我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没见过,就互相通过信了,他给我寄过照片,从小就长得特别好看。”
“……是吗?”
看到自己童年的照片,以及眼前早已不再相识的那个人,余下的只是漫长的惆怅与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