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李康元提醒,“小白在楼下练拳。”
大李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这天是周五,白纨素在康元俱乐部待到九点,才慢悠悠回到钟楚寰家。
钟楚寰已经换了睡袍,正靠在床上看书。见白纨素冲了澡、换了睡衣上了床也不多说话,只是淡淡的一句:“回来了?”
她本来心虚,以为白天引诱魏璇的事情被碰巧撞破,晚上回家钟楚寰会抄家伙修理她。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似乎不打算跟她多说话。
“嗯……”白纨素偷看他一眼,他把灯关了,书本放在一边,躺下睡了。
白纨素伸手想摸摸他,手刚要触到他的后背,又怯生生地缩回来了。
今晚她心事重重。
明天正好是休息日,魏璇要去见老先生交接货车。她本想趁给魏璇报信的时机撒娇缠着,让魏璇带上她去见老先生,却没想到计划实行到一半被钟楚寰打断,又被请出了董事长室。
她还不清楚货车是哪一辆呢,管浩这几个小猴子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想获得新的情报,她只能明天跟踪魏璇,跟上那辆车,不能让那批货和接货的人就这么跑了。
鹿湖宾馆在郊区,早上得早点起床。一心想着明天的计划和案子,她便也没心思亲热了,明明很倦,却还有点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只见钟楚寰的后背安安静静的,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好像睡得很沉。
他昨晚彻夜未眠,应该是累了。
白纨素有些失望,望着纱帘透出的淡淡月光,只觉得天空静谧如水,不起一丝微波。心里清凉下来,也就闭上了眼睛。
钟楚寰并未睡着。他听着身边那小姑娘一会翻身、一会叹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眨着眼。
嫁给他也好,不再诱惑别人也好、不再做危险的事也罢,她从未答应过他什么。那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呢?
她那么年轻,还有许许多多种可能。而他却急于让这许多种可能都属于自己,却分明知道她的眼睛是不可能只看着他一个人的。
也许是他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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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按着闹钟起来,钟楚寰简单冲了澡,给白纨素留了份早餐,就出门找王帆去了。
昨天夜里王帆发来消息,告诉他鑫阳制药厂的“货物”果然由魏氏慈善基金会委派安保车运送出厂。警方按兵不动,进行简单的盘问后就放了行。
此番行动的目的是“钓大鱼”。目前尚且不知对方的目的地,但临时调兵遣将是来不及的,市局派出人马沿着高速路的每一个出口严密布控,一切等着王帆的消息。
“你们这样有点浪费警力啊。”钟楚寰锁上车门,快步走进停车场休息站的屋檐下。
“矫情。”王帆掏出一根烟,边批判边点上。钟楚寰抬头望了一眼夏末的艳阳天,万里无云,格外晴朗,可是这太阳却真是毒。
王帆风吹日晒的,他又不注重什么防晒,都黑了一个色号了。
“我紫外线过敏。”钟楚寰狡辩道。
今天是休息日,他出门开车时穿了件短袖衬衫,并没穿防晒服。
王帆嘲讽:“所以你就适合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
正抽着烟,远处一辆扎眼的小型白色半挂式货车进入了停车场。
“就是它了。”王帆在廊柱上把烟掐了,“去看看对方有几个人,都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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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总,请。”
鹿湖宾馆的傍着水,贵宾宴会厅两面都是明亮的窗。这房间不大,但是视野通透,四面开阔。下方是溪流,远处碧水绿荫,环境很是雅致。
老先生这次带了刘宏和另一名助手,而魏璇是沈溪开车送来的,身边只跟随了两名保镖,他让保镖守在了门口,沈溪留在楼下。
刘宏将一只公文包放在座位上,另一只手提箱推到了魏璇面前。
“魏总,我答应过你,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现在就给你些实质性的东西,以证明我所言非虚,请你笑纳。”老先生今天神色轻松了不少,可以说春风拂面。魏璇在他的微笑注视下打开手提箱的锁口,将精致的箱盖掀开一点点看了看。那里面衬着鹅黄色缎子,中间躺着的赫然是一把漆黑锃亮的枪。
魏璇面不改色地阖上手提箱,将它放在了一边:“多谢老先生了。”
“昨天我派的人看到‘货’已经出厂了,警方没有盘查。魏总果然很能办事。”老先生流露出更为满意的微笑,“车子准备好了吗?”
魏璇提起咖啡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车我已经雇人开来,停在宾馆侧门附近的路边了。您要的我这边的接头人也已经派到了东兴山转运站等着,是我公司的高管。他负责出库,货物一旦有事,你我共担。”
“好。”老先生对他的担当显然极为赞赏。他转头看了看刘宏,刘宏便示意另一位助理:“小廖,下去吧。”
老先生目送刘宏带着助手下了楼。自己的人亲自开车押运,他比较放心。
看着那助理离开,魏璇好心提醒:“老先生要提前一点前往目的地接货,以免节外生枝。”
“放心,我马上赶往交易地点。这次的买家绝对不是好惹的,是个‘道上’的老人。”老先生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得罪不起。”
魏璇轻笑道:“老先生也有心中畏惧、得罪不起的人啊。”
“哼……”他似乎不大高兴,却也不置可否。
“货物我会亲眼看着送到买家手里,把这笔钱亲自拿到,绝不能再让人给暗算了。”老先生阴沉地叹了口气,“放在别人手里,终归都是夜长梦多。”
魏璇品完杯子里的咖啡,耸了耸肩:“我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老先生意味深长道:“魏总,合作的路还长。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我永远是有福同享。”
他心中有事,也不便久留。告辞魏璇离开贵宾厅下楼时,刘宏已经守在门口了,低声附耳道:“事情已经办妥。”
老先生一言未发,上了刚好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
刘宏离开贵宾厅后,径直来到一层咖啡厅包间。沈溪正坐在那里等候,见到刘宏进来,战栗着起了身,神色大变。
她今天特地穿了条黑色长裙,遮住了腿上狼狈的跌伤。
昨日替魏璇开车去董事长专用车库后,僻静的巷子里四下无人,暗地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狠狠从身后泪住了她的脖子。
沈溪叫不出声,死命地挣扎。
混乱中她看清了袭击者的脸,正是眼前这个人。他似乎是魏璇一个客户的助手,沈溪送魏璇去应酬的时候见过一次。她以为对方想要非礼,发狂一般地与他撕打在一处。
“死丫头,劲儿还挺大!”刘宏没想到这个羸弱女子像疯了一样,三下两下居然还制不服。情急之下,沈溪利用了脚上穿着的高跟鞋,狠狠地踩向他的脚趾。
他没想到女人身上穿戴的东西还能当武器用,那阵钻心的痛让刘宏眼前一昏松了手,沈溪趁机朝反方向跑了,刘宏没敢再追。
昨天让她跑了,今天这次找沈溪,他当然是有备而来。
她见到他脸色骤变,拿起手包便要走。刘宏一步近身,离她只有咫尺之遥,沈溪腿一软,便又跌坐倒了。
刘宏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她的额头。
“你要干什么!”沈溪吓得冷汗层出,声音都抖了起来。
刘宏二话不说,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递给她:“魏璇的行踪,你要即时报告给我。”
见沈溪盯着他,神色飘摇不定,刘宏脸色未改,枪口往前指了指:“否则……我随时可以找得到你。”
她颤抖着指尖接下了那张便签。
刘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密码的卡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推到沈溪面前:“合作愉快。”
他收起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宾馆一楼。
老先生下楼去了,魏璇却还坐在贵宾厅,并叫了份下午茶。看着入口处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行车道尽头,他靠着椅背喝着咖啡,脸上似笑而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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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货车停在集装箱门前,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一齐下来,短暂的交接之后,立即开始装卸货物。钟楚寰没松懈,签了出库单,亲眼看着那批货物被搬上了货车,用绳索固定好了。
“就是鑫阳制药那批东西,没调包。”王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怎么知道?”
“我兄弟趁昨天检查的时候,随手在封箱的胶带上贴了个防火标志。”王帆有点得意。今天那个标志还在,说明这些箱子没被拆开过,也没有调换,还是昨天那批。
他转头又问:“车上有几个人?”
“两个,”钟楚寰道,“一个是负责押运的,可能就是庄家的人。另一个是司机,雇来的,他们可能会轮流开车。你的人埋伏在哪儿了?”
王帆递了个眼神:“在厕所。”
钟楚寰会意,上前冲那负责押运的廖姓男子笑了笑:“车子的油够不够?前面下一个服务区很远,你们应该提前去个卫生间。”
司机是懂行的人,把车门关了:“我先去了。”那廖姓男子也随后跟上。
王帆对着耳机说了声:“目标动了,准备抓捕。”说完这句,他若无其事站在路边环顾了一番,转身也进了厕所。
那两个男人早被埋伏在男厕所里的便衣像摁蟑螂一样无声无息地摁在了地上。
王帆扫了一眼,见廖姓男子面色如铁,那个司机额头冒汗,惊慌失措:“我没事儿啊,我没事儿啊!”
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帆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吧,你这车准备开到哪儿的?”
廖姓男子冷冷瞪了司机一眼,那司机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管这些,张嘴就说了:“八音湖转运站。”
“钥匙。”
便衣将搜出来的车钥匙丢给了王帆。
见王帆手里拿着货车钥匙、身上披着司机的外衣,头戴鸭舌帽回到车前面一脸得意,钟楚寰便知道他得手了。
“卸货的地方在八音湖转运站。”王帆说着便上了车,钟楚寰追了上去,打开副驾驶门坐下:“你要开这车?不雇个人开吗?”
“雇人开?”王帆道,“对面接货的很可能就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车让别人开,怎么保证货的安全,人的安全?”
“你有货车驾照吗?”
王帆开始了他的炫耀:“呵呵,我有啊。整个市局就我有,你别看我,我爸年轻的时候是开罐车的。”
“别一个人行动,”钟楚寰扣上安全带,“我陪你去。”
他知道市局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警力也是有限的。
“送个货能出什么事儿啊?庄家肯定也不希望这批货路上翻车吧……不过你小子挺够义气。”王帆轻松笑道,“但是我告诉你啊,我这可是在出任务,没骗你上车也没强迫你,你出事了我不负责的。”
“别废话了。”车开出了转运站,朝省际高速公路入口处驶去。
货车平静地开了一个多小时便逐渐进入了山区,道路越发蜿蜒崎岖了起来。高速路依山而建,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低谷,时高时低,偶尔还要过条隧道。
如果货物想在天黑之前送达,那么即便道路平坦、全速前进,这辆车也要开六个小时。更不用说这时不时有个坡,不算多平坦的山中高速了。
“弯道有点多,别开那么快。”
王帆戴上了墨镜,全心驾驶。钟楚寰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后视镜里怎么看到了黑色的烟雾?
“停车,脱挂,”钟楚寰道,“拖挂车起火了。”
“什么?”王帆打开车窗,往后探了探头。那烟雾刚才还看不到,转瞬就已经清晰起来了,看来火势蔓延很快。
他马上开始企图减速。
“妈|的,制动失灵了。”饶是王帆身经百战,手心瞬间还是出了一层汗。
车停不下来了!虽然仍在平稳前行,但驾驶室的紧张气氛数秒内已然升到了炽点。
“改道,换低速档,踩一脚空油,拉手刹。快点!”拖挂车起火后火势迅猛,用不了几分钟就会烧到驾驶舱,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王帆立即一顿操作:“我试试。”
钟楚寰打开车窗探出头,想看看火势如何。拖挂车的火已经烧了半截车厢,浓烟滚滚,这起火的速度也太快了!
车上恐怕放了十分易燃的东西。
“不行了,”王帆慌乱起来,觉得有些来不及,“强行降速吧。”
钟楚寰知道他要靠制造剐蹭来减速,这虽然有些危险,但此时千钧一发,这是唯一快速停车的办法了。
王帆额头沁出细汗。开了这么多年车,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局面。车的保险杠剐上了路边的岩石,一阵尖锐的刺鸣火星四溅,整个车身左右猛烈摇晃。王帆迅速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闻住,但正逢下坡,车速刚刚降下来,却在制动失灵的情况下依然越来越快。
“后面晃得厉害,再撞几次可能就脱挂了。”王帆喘着气道。
“哥哥!”后面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呼喊声,逆着车窗涌入的强劲的风,令钟楚寰身上猛然一凛。
他回过头迅速看了一眼。
“别撞了,继续开!”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纸一样灰白,“素素在拖挂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开过货车,轻点考据
第102章 生机
“你说什么?”王帆彻底懵了, 方向盘都差点没把稳。
钟楚寰迅速解下安全带,在驾驶室四处乱摸。
“你不能出去!”王帆额头青筋暴露,“这样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