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从座位底下摸出了备用的货物挂绳, 在腰间打了个结。
“要命做什么?”钟楚寰瞪了他一眼, 三两下,半个身子钻出了车窗。
白纨素正趴在货车边缘的角落,那冲天的浓烟就在她身后蔓延。
钟楚寰将挂扣挂在车顶的行李架上, 身子勉强离开了驾驶室。尽管他算得上身手敏捷,但此时车子正在高速行驶,倘若一个失手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白纨素看得心惊胆战。钟楚寰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车顶的行李架,猛一用力爬上了车顶,他伏低身子,将挂扣解下, 在行李架上绕了一圈,丢给白纨素:“系上。”
白纨素将绳子系在腰上, 打了个牢固的结。
“跳上来。”钟楚寰让她跳到车顶。车头很高, 距离拖挂车还有小小一段距离,车开得这么快,白纨素望着不断倒退的道路,呼吸加快,脸色苍白。她不敢跳。
“快跳!”他紧紧皱眉, 伸出手,“我拉着你。”
火在她身后烧。风如同刀刃划在脸颊上,令她快要不能呼吸。白纨素抬起头,他似乎企图用目光紧紧地抓住她,奈何伸出手,却只能拉住凛冽的风。
车子猛烈地颠簸了一下。
“素素……”钟楚寰觉得他的指尖有些抖了。
白纨素深吸了三口气,闭上眼又睁眼。她动了。
她爬上了货车的边缘,奋力一跃,小手抓住了行李架的栏杆。可她的手心出汗了,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钟楚寰拉紧了手中的绳,将她迅速拽起。当他的手指触到白纨素的手腕时,他一把抓住,白纨素被他有力的手臂迅速拉进了怀里。
她趴在钟楚寰心口处,耳朵阵阵嗡鸣,唯独听到的是他快到要爆炸的心跳。
前方有上坡。驾驶室里的王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必须利用坡度马上人工制动,车头一拐,撞向道路侧面的护栏。
车撞上的那一刻,白纨素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甩向一边,险些飞出车顶。
钟楚寰躺着抓紧了行李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抱紧我。”
白纨素紧紧抱着他,半张脸埋进他胸口。车身剧烈地颠簸晃动,这回车灯碎了。
她感觉自己的一身骨骼也快要被折腾碎了。正心惊,怀疑这辆车子要翻,但车身左右抖了三抖,竟然又平稳落地,一颗紧紧悬着的心突然就松懈了片刻,不禁有点佩服这司机的控场能力。
“哥哥,你的手受伤了。”白纨素看见钟楚寰洁白的手指间有血滴落下,不知被什么划破了,还紧紧抓着行李架,担心得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不碍事,抓紧。”他看着车子后方的滚滚浓烟,感觉到风向有变,前方好像要转弯了。
手又抓紧了些。王帆大力转动方向盘,车子一边在公路护栏上不断撞击减速,一边行驶在上坡弯道上。随着一阵阵剧烈的颠簸摇晃,车速明显降了下来。在身.下如同地震一样的猛烈震动和机械凌乱的巨响声过后,货车车厢脱挂,不受控制地穿过公路,带着滚滚浓烟,向山谷倾倒下去。【请认真审读,此处描写的是车祸】
最后一次撞击结束,车身平稳了许多。直向前滑动了数十米,才彻底停了下来。
白纨素全身上下的关节因极度紧张而疼痛万分。耳朵一时听不见任何声音,听力仿佛被从外部关闭了,胸口又是甜腥又是钝痛,颅腔里只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请认真审读,此处描写的是车祸】
驾驶室里也一片寂静。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才吃力地抬起头,见钟楚寰也喘着气在看她,看到她一双红着眼眶带着水色的眼睛之后,苍白的神情就只剩下一片空洞了。
她还在他怀里,真好。
静默片刻,他微微一动,试着抱了抱怀中少女。白纨素也似乎心有灵犀般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没了太多的力气,都有些软软的,钟楚寰轻轻翻过身,将白纨素圈在臂弯之下。
她那小脸不知在哪里蹭的脏,身上和头发也凌凌乱乱的,没了丝毫神气,但一双眼睛仍然充满欣喜地在他脸上打转,闪闪透亮,清澈灵动,还跳动着鲜活的生命呢。
也许是出于紧张,或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两人的手臂同时收紧,嘴唇仿佛带了吸引力,顷刻贴在了一起。
白纨素只觉得这缠绵的吻如同一注清泉,她焦渴又战栗的身心一下子就松软下来了。
半晌,车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音:“干嘛呢干嘛呢!老子在公路上玩命漂移,你们在干这个!”
停车之后,王帆抹了一把冷汗,冷静了片刻才迅速跳下了车。不知道车上另外两个人究竟如何,毕竟刚才的状况太紧急,再不停车恐怕整个车子都要烧毁。
见车顶许久没有动静,他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失手掉了下去。扒着驾驶座往上看了看,好家伙,怪不得这车开得这么稳,一车顶的狗粮压着呢。
因为有人看着,钟楚寰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抬起了头。白纨素才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疯狂的满足,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白纨素在路边坐下,她受了些擦伤,两条本来雪白洁净的腿磕得青青紫紫。钟楚寰手上划伤的地方血迹已经干了,只做了简单的包扎,王帆倒是毫发无损,就是觉得蜕了一层皮一样,脚下虚软乏力。
刚才那一场实在太惊险,要不是自己开车顺溜,三个人怕是命都没了。
卡车停放的位置上拉起了隔离带,消防人员正在处理事故现场。回头望去,一路断断续续漆黑的车轮印,距离这里足有几百米的地方道路边的护栏被撞坏了,地上遍是狼藉,拖挂货车就是从那里翻下去的。
货车与车头分离时上面的所有货物已经全部起火,而且这辆车上的货物并没有遮盖防火的篷布,现在恐怕已经烧得只剩下铁架子,什么都没了吧。
“你是怎么上车的?”王帆叉着腰盯着白纨素。他现在才明白钟楚寰为什么坚决不让她介入案子,他说这姑娘“惹麻烦”,到底是麻烦在哪。
“我派人跟踪魏璇。知道他雇的是哪辆车后,就躲到车上来了。”
车上原本有随车的篷布。白纨素身体娇小,钻进篷布也没人发现,就这么混进了转运站。至于她在转运站如何躲藏,车停了放在那儿,机会有的是。
有意思。她确实是胆大包天,竟敢独自一人跟车去交易现场,这小姑娘跳腾起来,绝对能捅破大气层。
“派的什么人?”王帆抖抖肩笑了,“就你那些社会小弟?”
白纨素嘟着嘴不再说话。王帆倒是来了兴趣:“哪天你把他们带来,哥想见见。”
钟楚寰斜了他一眼。他莫不是觉得那些偷鸡摸狗、助纣为虐的小猴崽子们有些本事吧?
“高手在民间。”王帆拍了拍钟楚寰的肩,“人没事就好。我现在就是在纳闷,这车是怎么着火的?为什么制动还失灵了?”
钟楚寰往山下看了看,远处的滚滚烟尘仍旧在冒着,只是现在由燃烧的黑烟变成了即将燃尽的白雾。这火势迅猛,温度也高,确实不是常态。
“你怀疑车被人做过手脚,车上还有易燃物。”
“这哪是送货的车啊,这他妈是灵车吧?”王帆一半调侃,一半愤怒,“是庄家知道车会被半路截留,因此鱼死网破?!”
钟楚寰的目光仍停留在远处的烟雾上:“那不可能。可以在车上提前布置点火装置,以遥控的方式用电火花点火,但制动失灵一定是提前做的手脚。”
王帆思来想去,皱着眉长叹一口气:“这次的情报绝对不会有问题,除非有人要针对这个庄家。你还记得上次鑫阳制药厂失火的事儿吧?”
“我认为不是同一个人。”钟楚寰转过身,留下茫然冥思不得其解得王帆在一边,走到白纨素身前,一把将这脏兮兮的小孩拉了起来。
她一脸不乖,瞟了他的冷脸一眼,眼睛又盯在他胸前打转了。钟楚寰却把她一把抱了起来:“你腿疼吗?”
白纨素终于把那双大眼睛抬起来了,手环着他的脖子,甜丝丝道:“不疼啦。”
王帆站在路边的一地碎石上眺望着群山,胸口起伏,脚下错落焦躁。饶是他们每次都及时抓住了线索,但那一瞬的光亮仿佛昙花一现,转瞬便又从眼前消失了。
起火事故还要调查,就算调查清楚,他们真能查得清这后面的人吗?……他就像一个影子,每当近在眼前时,一片乌云蔽日,就再也不知所踪!
王帆不禁咬牙切齿、攥紧双拳。他真想冲着山谷大喊一声,将这么长时间以来积压的烦闷焦虑和混乱彻底抛却。
一片残云过境,阳光短暂地黯淡下来。这闷热的天,何时才能下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雨,将一切洗净。
电光火石不断交汇之际,他还是得保持冷静。一颗冷静的头脑,才是破除一切迷障的关键。
货物只会停放在转运站,而他们真正的交易地点应该不是那里。既然“货”又没了,这次的行动算事泡汤了一半,但现有的线索必须要追查下去,他们不能再等了。
简单仓促的情绪调整结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同事去了电话:“货物丢失,情况变化。严密监控八音湖转运站,注意一切可疑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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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天边烧着火红的晚霞。
“姐姐说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晚肯定不会打雷下雨的。”
也许是捡了一条命让她一直窃喜到了现在,白纨素虽然有些疲惫慵懒,但心情居然不算太差。
不论下不下雨,今晚注定是个不够平静的夜。
钟楚寰刷完门卡,把白纨素放在宾馆的床上,走出卧室接电话。
天色已晚,他们不准备回市区了,暂时在郊区的度假酒店歇下,王帆却坐上同事的车回了市区。八音湖转运站有其他同事盯着,他准备回到市局休息一下,捡起其他的线索继续调查。
“抓到的人讯问了吗,结果怎么样?”
“不张嘴,”王帆的回答果然是老生常谈,“一问摇头三不知,我看就是在拖时间。等他招了,黄花菜都凉了,人跑完了,还等于没线索没证据。还是得哥亲自登场,才能从嘴里掏出话来。”
“没几个小时了。”钟楚寰看了看表,“你也别在他身上耽误时间,回去之后先休息,再抓别的线索吧。”
他倒是有耐心。王帆对钟楚寰的耐心一向是佩服的。
“别的线索还有什么?那张磁盘芯片?技术部门的同事说了,上边是组合密码。密码有三十组,每组十位数。”王帆苦笑,“虽然破译一组十位的密码很简单,但密码组很难破译,不光密码要输对,顺序也不能输错……他们担心磁盘有输错密码的锁定功能,还在研究破译手段,你有快速破译的办法吗?”
钟楚寰被他这一串话问得头脑发晕:“你在这行也干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搞清楚技术警察和技术侦查的区别吗?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猜得中组合密码?”
王帆叹息:“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市局肯定能想办法破译,人才多着呢,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王帆是个急性子,他凡事都不喜欢慢慢研究,就想马上得到答案。
盥洗室传来潺潺的水声。
“还有一件事。关于那具尸骨的鉴定,我想请殷教授出山。”
寻求高手帮助倒是一条路,说不定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
“那得看她愿不愿意了。”钟楚寰算是答应了替王帆去请殷冬。交流了几句案情便挂掉了电话,白纨素已经在浴缸里放上了水,简简单单冲了个澡坐了进去。
她身上许多细小的伤口被热水一激,刺痛得打了个颤。
他走到浴缸边上低头看着,白纨素一抬头,唰地红了脸,伸出手在水面上胡乱划了划,又猛地抱在了胸前。
平静温热的水面被她搅得波澜汹涌。可惜水里没有泡泡,水还是透明的。
她羞什么?还不习惯被他看,还是觉得自己不够美。
不过她把他的宝贝摔成这样,青一块紫一块的,确实也应该惭愧一下。
钟楚寰看了片刻,便转过身开始解衣服。
白纨素咕哝了几声,明明没泡几分钟,小脸就红透了,循循善诱道:“你手上有伤,就别玩水啦。”
她身上摔打得疼头也疼,腿还软了。玩不动是其次,要是在他面前软成一滩泥,任其摆布,什么话都往外说,露怯了怎么办?
钟楚寰衣服脱了一半,转过身来趴在浴缸边上,直视着她那一片潮红之中亮晶晶的眼睛。
他有点诧异,也有点恼。这姑娘真不把九死一生当回事啊,刚玩完生死时速,注意力怎么这么快就被一池子洗澡水转移到生理刚需上去了。
“玩水,”他毫不留情地戳穿,“玩什么水,鸳鸯戏水?你的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他站起身,把衣服彻底解开,露出洁白挺直的脊背,和微有棱角的肩膀。白纨素看见了,那上面有些淤青。
“帮我洗澡。”
第103章 朝露
钟楚寰没再多说话, 脱掉衣服就坐进了浴缸。白纨素盯着他的背影静悄悄看了片刻,才挪上前去,把温水轻轻撩起,淋在他肩头。
然后伸出泡得滚热发红的小手在他背上缓缓地来回搓动。
温热的水落在身上, 灯光温暖, 雾气升腾。白天积累的疼痛和疲惫渐渐消散,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松弛。
她的手在他后背上路过之处,白皙的肌肤逐渐像白雪融化一样, 变得粉红。
钟楚寰缓缓后仰,躺进一池温水里。白纨素只觉得他清凉的身体逐渐靠进她温热却单薄的怀中,她靠在浴缸边沿,红着脸用她那纤细的胳膊环抱着。
白纨素伸长双臂想将他圈起来,胳膊绕过了他的肩膀,摸到了他那光洁又结实的胸口。但她觉得自己像只小蜘蛛,这个猎物有点大,她抱着费劲。
他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我重吗?”
“在水里不重。”她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那平时重吗?”钟楚寰一只手搭在浴缸外侧, 另一只摸了摸她的脚腕,一下就环住了。他把头转过来了一些, 气息接近了她的耳根, 白纨素脸红发痒,身子往上贴了贴:“我又不是玻璃娃娃,不会被你压碎。”